曾亞運

我們空著肚子匆忙上路了。

水滿鄉(xiāng)位于五指山山腳下，距通什市30公里。小車載著我在彎彎曲曲、高高低低的山路上奔馳。坐在車上的我，一時間感到冷得不行，刺骨的寒氣陣陣襲來，我的雙腿不往地發(fā)抖。為取暖，我把雙手抱在胸前，身體縮作一團，可仍然冷得要命，牙齒上下碰撞咯咯作響。

連綿起伏的大山，彌漫著淡淡的霧氣，遠峰鐵青，近峰淺綠。成片的三角楓葉子已干枯，有的枝頭因落葉變得光禿禿。落盡葉子的楓林，滿樹的黑果子將它染成黑褐色，其間有趕不上季節(jié)的楓樹，變成了黑紅交替的雜色。濃重的寒氣，將山巒凝固了。四周一片寂靜，偶爾傳來一聲鳥鳴，音調也顯得非常低沉和短促，像病中呻吟一樣蒼白無力。不遠的南圣河平坦而寧靜，水面上冒起縷縷霧氣，那霧氣不擴散，不搖擺，就是直直的往上升騰。

車子緩緩地開進五指山寨酒店。五指山寨酒店座落在五指山西麓，一座座建筑物依山建造，山、樹、樓房和諧共生，樓在樹林里，樹林在樓間。我下車后，感覺到這里比通什更冷，我的兩片嘴唇凍得發(fā)紫，呵出的熱氣瞬間便化做縷縷白色的煙霧。

下午3時，我們沿著綠樹覆蓋的小徑不緊不慢地向上攀援。陽光被密匝匝的葉片擋住，都停留在樹頂上，山風吹過，便搖落斑斑駁駁的光點，把潮濕而蔭暗的林子照得明亮起來。登山運動后，就不冷了，慢慢地就有熱氣從衣服往外冒。

在路旁的一塊巨石上，伏臥著一條巨大的藤蔓，它有人的兩條大腿合起來那么粗。整條藤的外表呈灰白色，其間冒出圈圈點點的銅綠色。我們從沒有見過這么大的藤繩，所以開始都不相信那是一條藤。走近用手觸摸，才深信它是一條古藤。我們估摸著它有千年藤齡，想像著千百年來它就是這樣默默無聞地扎根在寂寞的深山，以頑強的毅力經歷著無數(shù)次大山的變遷，承擔著無數(shù)次的苦難，甚至無數(shù)次的大自然的浩劫。

越往上路越狹窄，后來幾乎沿山脊攀爬。不到兩米寬的小路上，有大樹，有藤條，兩邊是深不見底的峽谷。路面上盡是一條條裸根，樹根和樹根之間是一個個凹下去的小坑，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跨越樹根往前移動。兩只手緊抓著藤條，或緊握住小樹枝，稍不小心就會滑下深谷。半山腰一塊屁股大小的平地，重疊埋著四座墳墓。這里離山腳已有相當一段距離，且山高林密，山路險峻。我們怎么也搞不懂這家人為什么要把墓地選在這里，同時也搞不懂他們是怎么把棺材抬到這里來的?？梢娺@家人的心思的不平常，我們猜測著這塊墓地的背后一定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隱藏著令人心動的故事。我們都十分欽佩墳墓的主人那種為了心中的夢想不怕艱難險阻執(zhí)著追求的大無畏精神。

五指山是海南最高且最神秘的大山，山中令人贊嘆和稀奇的地方隨處可見。我們剛穿越一個古木參天的老林，突然又走進一片低矮的竹叢。這竹叢好像是一個人工培植的竹園，里面有毛竹，有藤竹，也有堅韌的山竹子。我們正在贊美著這片翠竹，一轉身，猛然看到一株巨樹擋住我們的去路。此樹叫陸均松，樹干高約三十米，五六人手拉手還不一定能將樹干合圍。它筆直、豐滿，像神態(tài)自信的巨人，挺立在一株株高大的林木前列，靜靜地顯示出那樣生氣勃勃、得天獨厚的樣子。我們久久地看著壯觀的大樹，細細品讀著它長年累月勇敢地搏擊風雨雷電的動人故事。在一條河谷的中間，我們看到了一個驚奇。一棵大樹生長在巨石上，河水就在巨石兩邊潺潺流過，它的樹根就像是章魚的黑色觸角一樣，團團地將巨石抱住。不知是什么原因，母樹死了，只剩下巨石上半截已經腐爛的樹頭?？删驮跔€樹頭的中間，又茂長出一株小樹來，小樹干碗口大小，滿枝頭結實的葉片透出一片生機。母樹雖死了，小樹卻繼承了母樹的高貴品質和寬闊胸懷：這里的環(huán)境和氣候多么的惡劣，它甚至貧窮得沒有一粒泥土，但它仍深深地愛戀著它腳下的巖石，它伸出熱情的根須，把巖石緊緊地抱在懷里，任由頭上風搖雨撼，寒來暑住。此情此景，下到河谷的人都為它動容了。于是大家就在它的身邊留了影，它的形象也從此留在了大家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