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繼民　陳　櫻

離婚之后，母親不想讓兒子見父親

2007年5月14日下午，汪洋、賈麗敏拿到了離婚證書。由于汪洋有外遇，二人鬧騰了一年多才離婚。在一家貿(mào)易公司任部門經(jīng)理的汪洋凈身出戶，把房子和財產(chǎn)都留給了妻子和兒子，還要每個月支付給12歲的兒子汪詩博2000元撫養(yǎng)費。他想用這種方式補償他們。

離婚當天，汪洋就回到情人馬琳琳的家。一年多的離婚大戰(zhàn)讓他身心俱疲，現(xiàn)在好了，他可以安安靜靜地生活了。汪洋非常愛兒子，離婚時他堅持要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但賈麗敏堅決不同意。半個月沒看到兒子。他幾乎夜夜夢到兒子。離婚后的第二個周五。汪洋來到學校接回兒子，這是離婚協(xié)議上規(guī)定的。整個周末，詩博幾乎被捧上了天。想吃的吃個夠，想玩的玩?zhèn)€夠。他感受到了父親那份濃濃的親情，也感受到了馬琳琳的真心關(guān)愛。

看到回家后一臉歡喜的兒子，賈麗敏心里很難受。天真的詩博沒看出母親不高興，興致勃勃地講父親新家的種種好、馬阿姨的種種好。那個夜晚，賈麗敏失眠了。她的眼前總有一對男女在晃動，淚水打濕了枕頭。她發(fā)狠地自言自語：“汪洋，你太狠了!拋棄了我，又想搶走兒子的心，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第二天，賈麗敏坐在兒子面前：“詩博，周末這兩天，媽媽幾次想死?！毙≡姴┘绷耍骸盀槭裁?”“媽媽很孤獨。離開你兩天就受不了。現(xiàn)在媽媽只有你了，你爸看不到你沒事，他還有那個狐貍精。你要是不想讓媽媽死，以后就不要去爸爸家了?！?/p>

詩博很愛父親，可他更愛母親，是母親一手把他帶大的。看到她這樣傷心、難過，甚至想要死，他只能放棄父親了。他心里想：爸爸，對不起，我得保護媽媽?？晌艺嫦肽阊?

又過了半個月，汪洋去學校接兒子。在校門外，他見到賈麗敏時主動打招呼，賈麗敏卻陰著臉：“汪洋。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兒子是我的，他永遠不會背叛我!”汪洋被搞蒙了：“你說什么?我打什么算盤了?我就是想看到兒子，好好和他過個周末。”“別裝了!你想搶走兒子的心。讓我一無所有?！边@時。汪詩博放學走出校門。看到父親，他本能地跑過去——他已十多天沒見著父親了!可當他看到母親臉色鐵青時，他哽咽著對父親說：“爸爸，你回去吧，我跟媽媽回家，她一個人很孤獨?！崩鴥鹤拥氖郑Z麗敏嘴角泛起得意的笑。

整個周末，賈麗敏都在家陪著兒子。詩博心里非常難受，可又不敢和媽媽說。因為他一提父親，母親就會惡狠狠地說：“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兒子，他對你好是假的，是想把你從媽媽手里搶走?！痹姴┎幌嘈鸥赣H是那樣的，但他不敢和母親爭辯，怕傷了她的心。

瞞天過海，父子偷聚享受天倫之樂

見不到兒子，汪洋雖然痛苦。但他也理解前妻。畢竟是他拋棄了她。他強忍著對兒子的思念。等待著前妻平息怒火。2007年7月20日，距上次見兒子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他又來到學校接兒子。已等在校門口的賈麗敏看到前夫，馬上翻了臉：“汪洋。你最好知趣地滾回去，兒子是不可能跟你走的!你沒想到會有今天吧?現(xiàn)在，詩博是我一個人的!”

詩博從學校走出來，見父母都站在校門口，突然像尊雕像似地站住不動了。他想起了媽媽說的話。只好偷偷看了一眼父親，低頭跟著母親走了。汪洋僵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天黑了，他才回家。馬琳琳心疼他，幫他出主意：“下周一中午，你去趟學校。和兒子談談，也許會有轉(zhuǎn)機?！?/p>

汪洋好不容易挨到周一，中午終于見到了兒子。一時間，父子抱頭痛哭。詩博邊哭邊說：“爸爸，我總是夢到你，可媽媽恨你，我有什么辦法呀!我多么想你也不能跟你走啊……”

汪洋知道了前妻以死相逼阻止兒子見他，心中憤怒異常，可一想到左右為難的兒子，他又平靜下來。兒子這么小，承受這么多，已經(jīng)夠難了，不能再給兒子施加壓力。他想。也許過上半年，等前妻火氣小了，再接兒子回家。況且?，F(xiàn)在他已經(jīng)有了見兒子的好辦法。他和兒子約好，每周至少有兩個中午來和兒子見面。

不管工作多忙。汪洋都會來看兒子，詩博也天天盼著和父親見面。見面時他們談天說地，快樂又回到了這對父子的生活中。只是。他倆心中都有遺憾，那就是相處的時間太短。他們都期待著有一天能自由自在地在一起。

賈麗敏看到兒子恢復了快樂，以為孩子適應了，這更堅定了她懲罰前夫的決心：“我就是要讓他痛苦。他拋棄我。我讓兒子拋棄他，讓他品嘗一輩子被拋棄的滋味!”

這樣的日子相安無事地過了五個月，然而，紙還是包不住火。一天，賈麗敏得知了他們偷偷相見的事，她真的氣極了，當著兒子的面把水果刀扎向自己的手腕。在醫(yī)院，面對搶救過來但異常虛弱的母親，詩博跪了下來：“媽媽，我發(fā)誓，不再見爸爸。你也得發(fā)誓，永遠不要自殺。”賈麗敏笑了，她明白這個自殺舉動太正確了，她徹底奪回了兒子。

汪詩博的心卻在流血。他已經(jīng)長大了，知道了些許大人之間情感的事。他同學的父母有的也離了婚，可沒見過誰會這樣仇恨對方。母親如此極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尋死，只能不再見父親。一想到這些，他感覺自己幼小的心靈承受了千斤重擔，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陪母親出院，回到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被逼著給父親打電話，告訴他自己永遠不會見他了?？赏粞蠛芸炫辶藘鹤硬灰娝脑颉Ｔ鞠Ｍ捌尴胪ê?，自己很快就可以和兒子光明正大地在一起?，F(xiàn)在，前妻卻真的用死來要挾兒子!他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幾次與前妻的激烈交鋒都沒有什結(jié)果。他決定把前妻告上法庭。法庭交鋒。

兒子被逼無奈指正“惡父”

2007年11月5日，賈麗敏接到了法院傳票，前夫以她逼兒子不見父親而給兒子造成極大心理壓力，對兒子成長不利為由，要求法庭更改撫養(yǎng)權(quán)?？粗鴤髌保Z麗敏怒火中燒。她找到了一個做律師的同學。同學告訴她。如果前夫沒有強有力的證據(jù)，法庭不會輕易更改撫養(yǎng)權(quán)。但她也無權(quán)剝奪前夫?qū)鹤拥奶揭暀?quán)。法庭可以強制執(zhí)行。如果非要剝奪前夫的探視權(quán)，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有證據(jù)證明前夫和孩子在一起時，構(gòu)成了對孩子身體和心靈的嚴重傷害。而這一切，還得孩子作證……

聞聽此言，賈麗敏呆滯的眼睛驀地一亮：“我有辦法不讓那個混蛋見兒子!兒子聽我的?！蓖瑢W有些擔心：“你最好別這樣做。讓孩子指證他父親，會傷害孩子，算了吧?！?/p>

仇恨在賈麗敏的心中像野草一樣瘋長，她哪里聽得進同學的勸告，她又找了兩個律師咨詢，終于確定了徹底剝奪前夫探視權(quán)的最佳方案。

9日傍晚，賈麗敏在兒子面前痛哭流涕：“詩博，你得幫媽媽呀!要不，媽媽真的活不成了?！痹姴┮惑@：“我已經(jīng)不見爸爸了，你還要我怎樣?”“你爸把我告上法庭了，他要通過法院搶走你。如果他得逞了，那媽媽就真的一無所有了，只剩死路一條?！彼炎寖鹤又缸C前夫的事向兒子攤牌了。

“什么?你讓我在法庭指證爸爸虐待

我?不!爸爸愛我，我不能誣陷他。不能!”詩博終于爆發(fā)了。

看到兒子的態(tài)度，賈麗敏很傷心，但卻更堅定了她剝奪前夫探視權(quán)的決心。她瞪圓了眼睛：“詩博，你可以像你說的這樣做。那媽媽就會死掉。你已經(jīng)13歲了，是大孩子了，選擇吧。”詩博陷入了兩難的境地——陷父親于不義，讓父親背著一世惡名，這是他絕不想做的：可母親為他操勞，幾乎耗盡了全部心血。要是母親因他而死，那他也沒法活了……詩博頭痛欲裂。他抱頭大叫：“這樣逼我。還不如讓我去死!”

已經(jīng)因仇恨喪失心智的賈麗敏，顧不上兒子的這些感受，她仍在苦苦逼著兒子。最后，滿臉淚水的兒子終于點頭答應了。

16日上午，當詩博在法庭上指證父親“作惡多端”時，汪洋頓時呆若木雞。直到庭審結(jié)束，他才被人扶走了。

看著父親這個樣子，詩博痛苦得咬破了自己的舌頭。逃離法庭后，他一口氣跑到運河邊，真想縱身跳下去?？上氲侥赣H，他雙腿一軟癱在地上……詩博明白，因為自己的證言。法院剝奪了父親的探視權(quán)，他也許從此會失去父親。可他沒想到的是，一場更大的風暴正等著他呢……

受盡嘲諷，挨打后兒子心靈發(fā)生扭曲

2008年3月初，詩博回到學校上課，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

他一走進教室。平時就愛和他作對的孫佳明站起來指著他：“大家看看，這小子的爸爸是個大壞蛋!大壞蛋的兒子，肯定是小壞蛋了，哈哈……”詩博握起拳頭過去，卻被一旁的杜豪擋住了：“得了得了，孫佳明說錯了嗎?是你在法庭上親口說的，你敢說你撒謊嗎?”頓時，詩博握緊的拳頭松開了，他低頭走回座位。同學們的嘲笑聲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敏感的心，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一天，他沒聽清老師講的任何一句話，好不容易挨到放學，才神不守舍地回了家。那個夜晚，噩夢太真切了：自己在前面跑，后面幾個同學追著喊：“小壞蛋，小壞蛋!”領(lǐng)頭的小痞子指著自己罵道：“告訴你，我抽煙、喝酒、打架，是公認的壞孩子，可我不會陷害我爸爸，不會說我爸的壞話。從今天起，你再敢上學，打斷你的狗腿!”當他甩掉了同學，卻見爸爸倒在前面的地上，一群人在向爸爸吐口水。爸爸爬起來，看到詩博，滿眼都是仇恨的火焰。他害怕極了，瘋了似地逃跑……直到后來他被母親叫醒。從噩夢中醒來的詩博，呆呆地看著母親，他覺得眼前的女人那么陌生。他厭惡地甩開母親的手，把身體背了過去。此時，他最恨的人就是母親，是她，讓自己活得如此狼狽!

接連幾天，詩博都因被嘲笑而跟同學動手打架。一天放學后，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賈麗敏見狀連忙撲過來：“詩博，是誰把你打成這樣?媽帶你去醫(yī)院!”詩博兩眼冒火，狠狠地瞪著母親：“是你，是你，就是你!”賈麗敏驚愕不已：“兒子。你怎么了，被打糊涂了?”“他們打我，因為我是個小壞蛋!我不上學了，你再讓我去我就死給你看!”賈麗敏被突如其來的情形嚇壞了，她向單位請了假，在家看護兒子。可兒子不領(lǐng)情，明確地告訴她：“我要出去玩兒，我要上網(wǎng)吧打游戲。你要是不給我錢，我就自殺，你看我敢不敢!”

第二天，在網(wǎng)吧，詩博又跟一幫中學生打了起來。他猛地奪過一個學生手里的水果刀，竟一下扎向自己的胳膊，鮮血汩汩地流出……這駭人的一幕震懾住了那幫逃學的孩子，他們紛紛嚇跑了。

一個月的時間里，詩博在家罵母親、在外頻頻打架，小小年紀，成了一個問題少年。

真心懺悔，為救子終與前夫握手言和

2008年5月初，已經(jīng)被兒子折磨得形容枯槁的賈麗敏，經(jīng)同學點撥，終于明白了：兒子的心理出了問題。在同學的幫助下，她找到了中國醫(yī)科大學心理咨詢中心長期從事青少年心理疾患工作的張教授。

通過了解汪詩博一年來的遭遇，并以他父親朋友的身份與他進行了兩次交談之后，張教授認為，汪詩博患有人格缺陷，具體說就是患有攻擊性人格障礙和反社會人格障礙。這兩種心理障礙，是由他母親逼迫他陷害父親、繼而又受到嘲笑與打罵造成的。要想讓他的心智恢復正常，首先要做的就是取消他對父親的虛假認證，然后與父親和好。父母都給他創(chuàng)造一個和諧輕松的生活環(huán)境。再加以半年的心理調(diào)整，應該能使他恢復正常。

賈麗敏就像落水者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馬上找到前夫汪洋，哭道：“求求你，救救兒子吧!”汪洋雖然仇恨前妻，也恨讓他蒙受恥辱的兒子，但他畢竟是深愛兒子的。聽說兒子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馬上表示盡全力幫助兒子。

當父親站在面前時，汪詩博竟無動于衷。他的心靈已經(jīng)被冰雪深深覆蓋，他不相信父親會原諒他。當他聽媽媽親口承認錯誤時，還是一點兒表情也沒有。他機械地跟著母親去法院更改了陷害父親的證詞。又木然地回到家?？粗改傅囊慌e一動，他竟覺得非常好笑。他依然去網(wǎng)吧、依然打架斗毆……

張教授仍以他父親朋友的身份每周與他交談兩次，其實就是對其進行心理調(diào)整。一個半月后，汪詩博肯去父親家了。他在父親家住下來，開始與父親談話。

11月底，汪詩博的精神狀態(tài)已很好，他終于肯原諒母親的過錯。他告訴母親：“媽媽，我知道有很多人都離了婚，可像你這樣傷害對方的有幾個?我是受害者、爸爸是受害者，而你自己也是受害者……”

聽到兒子說出如此懂事理的話，賈麗敏終于笑出聲來，她握緊兒子的手：“詩博，你說得對，我已經(jīng)真誠地向你爸爸道歉了。可我明白。再多的懺悔也無法彌補我對他的傷害。我保證，再不做你們難以接受的事了。今后，你有兩個家，爸爸家和媽媽家都歡迎你!”

當著兒子的面，賈麗敏和汪洋的手，終于握到了一起。

前不久，張教授頗有把握地告訴記者，汪詩博已初步康復，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就能徹底治愈。現(xiàn)在，汪詩博可以上學了。眼下，汪洋正幫助兒子聯(lián)系學校，準備給兒子換一個新的學習環(huán)境。

接受采訪時，賈麗敏痛哭著告訴記者：“我真誠地希望所有的單身母親，能以我為戒，千萬別被仇恨迷住心竅。做出像我這樣的蠢事……”

本刊觀點：孩子的身心本就脆弱，家庭破裂已經(jīng)對孩子造成不良的心理影響，如果父母一方出于怨恨而人為地阻止孩子與另一方親近，這不僅在法律上不允許。更會對孩子造成心理傷害。不利于其成長。正如本文中的汪詩博。出現(xiàn)了人格扭曲等心理疾患，導致母親后悔莫及。因此。即使夫妻離婚了。也要避免讓彼此的傷害波及到孩子。作為家長，反而應多制造一些孩子與非撫養(yǎng)方相處的機會，給孩子一份完整的親情，同時，科學地引導孩子看待并適應新的家庭模式，不要讓無辜的孩子成為家長失敗婚姻的“殉葬品”。

責編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