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云華

【摘要】隨著媒介景觀的不斷演變，網絡受眾呈現(xiàn)出新的特點。在攝影與網絡技術結合的產物——攝影博客中，網絡受眾以更具個性化和風格化的方式參與網絡傳播。通過觀展／表演的方式，網絡受眾在網絡空間中以更具目的性的視覺呈現(xiàn)，來傳遞和建構理想化的自我形象，并以此觀照自我。

【關鍵詞】觀展／表演攝影博客網絡受眾視覺呈現(xiàn)

互聯(lián)網的迅速發(fā)展推動了網絡社會的崛起，網絡空間賦予受眾更大的自主權，在網絡空間里，受眾不僅可以駕馭信息傳播，還能夠將其作為個性展示、自我建構的舞臺。攝影博客的出現(xiàn)和迅速發(fā)展，為網絡受眾提供了更為視覺化的、風格化的自我呈現(xiàn)平臺。本文以攝影博客為例，旨在從觀展／表演范式的角度分析受眾在網絡空間中的自我視覺呈現(xiàn)和自我建構。

一、變化的受眾——受眾研究范式的演變

隨著當今社會和文化的變遷，媒介景觀(mediascapes)不斷更新，受眾特征也不斷變化。一方面，社會商品化程度的加深和傳播新科技的普及，使得媒介信息內容的生產和消費的界限日益模糊。電腦、數碼相機／攝像機與網絡技術的結合，讓廣大受眾不需要花費太大成本就擁有了媒介生產工具。另一方面，在網絡空間中，受眾的日常交際和娛樂行為成為媒介使用行為的主流，受眾正試圖通過媒介使用和媒介消費來獲取愉悅、獲取認同以建構自我。

媒介景觀和受眾特征的變化使得受眾研究范式也不斷演進，學者們通過不同的范式試圖描述不同時期的受眾，但面對日益復雜的受眾，單一的研究范式已經難以概括受眾在日常生活中的媒介行為。針對不同媒介環(huán)境和不同的媒介行為可以采用不同的研究范式來分析。

(一)三種受眾研究范式

Abercrombie和Longhurst(1998)在《受眾：展演和想象的社會學理論》一書中借用庫恩的范式(paradigm)概念，將受眾研究分為三個時期：行為范式(BP)、收編／抵抗范式(IRP)、觀展／表演范式(SPP)①。

1、行為范式

行為范式源于美國實證主義風潮，以效果研究(如培養(yǎng)理論等)及使用滿足研究為代表，此時期將受眾視為接收媒介信息刺激的個體，重視媒介功能和傳播效果。

2、收編／抵抗范式

此范式以伯明翰研究中心的Hall和Morley等人的接收分析為主。重視社會中的權力對受眾的影響，討論受眾是被主導意識形態(tài)收編還是對收編進行抵抗的問題。但后來的研究表明，受眾對于文本并非全然接受或全然否決，積極的受眾也不等同于抵抗的受眾。受眾能夠創(chuàng)造出多種意義，對文本進行協(xié)商式的解讀。

3、觀展／表演范式

針對變化了的媒介景觀以及收編／抵抗范式的困境，Abercrombie和Longhurst兩位作者將消費與認同的觀點納入受眾研究，重視受眾的媒介消費行為所展現(xiàn)的自我形象的建構，提出觀展／表演范式，此范式的研究焦點在于受眾在日常生活中的身份建構和自我認同。

觀展之意有受眾看與被看的雙重行為含義，暗示當今社會一切事物都成為被觀展的對象。表演則指受眾以媒介影像為鏡子，想象性而又暗含自戀與自恨情緒的公開表演。受眾的這種表演行為以追求風格和認同為目的，其媒介消費行為也為了將自己建構成期望中的影像而進行。因而受眾的日常生活和媒介消費行為都成為一種展示與表演。尤其是在網絡時代，基于網絡空間的媒介影像也為受眾的觀展／表演行為提供了更為理想的條件，受眾在網絡空間的觀展／表演具有更強的操控性，想象性空間更廣。

(二)三種受眾

觀展／表演范式的提出，主要因為受眾本質的轉變。當今媒介景觀日趨復雜，媒介影像消費的泛濫與日常生活商品化的趨勢，傳統(tǒng)的受眾概念不足以說明當下受眾所處的情境。Abercrombie和Longhurst將受眾視為相應于表演而存在的群體，不同表演形式會產生不同形態(tài)和本質的受眾。依照表演形式的不同。受眾可分為三種類型：直接受眾、大眾受眾、擴散受眾②。

直接受眾直接參與表演過程，在公開場合透過直接或者面對面的方式進行而不需要任何媒介為中介。大眾受眾為借助廣播、電視或電影等大眾媒介進行表演接收的受眾。擴散受眾是相應于過度彌漫的媒介影像而出現(xiàn)的。當代媒介影像與商業(yè)結合后，媒介影像大量滲透、涉入日常生活，沒有人可以逃脫被媒體影像碰觸，人人直接或間接成為受眾。

進入網絡時代后，網絡受眾因其特點成為擴散受眾在網絡空間的延續(xù)，但基于網絡受眾在日常生活中也接觸其他媒介，網絡受眾可以選擇性閱讀之后再發(fā)布訊息到網絡上。供其他受眾選擇性閱讀。如此循環(huán)。網絡受眾對于在網絡空間的主體建構，具有較大的主動權，他們可以超越現(xiàn)實世界的種種限制。在網絡空間中經營一個全新的、理想的身份，并在網絡空間中展現(xiàn)、表演。

總之，網絡為受眾提供豐富的想象空間，使得受眾更容易沉浸于網絡媒介，基于網絡空間的表演行為更容易與日常生活的表演行為相結合。

二、從攝影博客看網絡空間的自我視覺呈現(xiàn)

(一)攝影與日常生活的視覺呈現(xiàn)

現(xiàn)代社會是一個視像屏幕時代，人們越來越借助大眾媒介的屏幕來觀看世界。人們的日常生活越來越受到鏡頭的監(jiān)視。人們借助相機、攝像機甚至網絡攝像頭來記錄生活和回憶過去，作為文本的世界已經被作為圖像的世界所取代。

攝影是一種比傳統(tǒng)視覺藝術更迅速、更準確的再現(xiàn)手段，它創(chuàng)造了一種與現(xiàn)實之間、與過去時空之間的新的關系。使我們承認所看到的圖像是“實實在在”的。

攝影是一種平民媒介，它的低成本和可大量復制性實現(xiàn)了視覺圖像的民主化。它在日常生活中的廣泛應用，使得人們日常生活的經驗開始被作為圖像來理解。它能夠捕捉到日常生活中個人的、唯一的瞬間，試圖記錄主體最獨特的個性。但攝影傳遞的個人經驗對于觀看者來說是多義的、開放的，因此攝影既為主體的展演創(chuàng)造個性風格，又為觀者的觀看與解讀留有無限空間。

攝影是一種媒介影像生產手段，它所傳遞的不只是記憶，也是信息，消費文化的信息。它對消費文化的傳播和景觀社會的形成貢獻頗多。在景觀社會里，個人被景觀弄得目眩神迷，被動地存在于大眾消費文化中。

攝影是一種視覺的媒介消費方式，照片或視頻是消費者日常生活的紀念物。是消費者逝去的“價值經驗”的證據，為他們提供顧影自憐和向他人展示或表演的影像資源，為他們未來自我形象的塑造提供參考。然而攝影是一種過去時態(tài)的媒介，它“拍下了進行中的死亡”，它能夠直接證明的反而是時間的流逝、記憶的一去不返。

(二)數字化與網絡空間的視覺呈現(xiàn)

1、數字技術與視覺呈現(xiàn)

數字技術應用于攝影領域帶來了革命性的改變，攝影成本和操作技術要

求不斷降低，數碼攝影產品日益普及。新技術為受眾或日消費者提供了美化和潤飾影像的技術，好比演員的化妝術一樣，數字技術就是觀展社會里的一種化妝術，它能夠修飾和美化受眾的形象，豐富其表演內涵。它賦予攝影虛擬性，使其成為像電腦一樣的后現(xiàn)代視覺媒介。

2、攝影博客與網絡空間的視覺呈現(xiàn)

(1)攝影博客——觀展／表演的平臺

2008年博客用戶規(guī)模持續(xù)快速發(fā)展，截至2008年12月底，在中國2，98億網民中，擁有博客的網民比例達到54，3％，用戶規(guī)模為1，62億人0。在這中間，圖片或視頻被廣泛應用，越來越多的博客開始注重視覺表達，以原創(chuàng)攝影內容為主的攝影博客數量和關注度都猛增。專業(yè)化的攝影網站和部落越來越多。各大門戶網站紛紛開建攝影博客群或圈子，積極拉攏攝影好手入住。擁有文字、影像、視頻等多種手段的攝影博客以其直觀、形象的特點，成為人們展示自我和進行表演的最佳舞臺。

(2)如何觀展／表演

①角色與戲劇化

網絡的開放性、匿名性使得人們可以卸下現(xiàn)實生活的身份束縛和表演的角色壓力，在網絡空間里自由“化身”，以嶄新的形象和不同的身份呈現(xiàn)，扮演符合自我期待和觀眾期待的角色。

在攝影博客中，影像取代文字成為博主進行展演的主要媒介要素。從日常生活中獲取的影像能夠“活生生”地向觀眾呈現(xiàn)博主的經歷。能夠通過其攝影作品的風格來直觀傳遞博主的個性，也就是說影像將過去藏于文字背后的表演者推向了臺前。對于觀眾而言。觀看影像比閱讀文字更容易接受，也更具吸引力。影像包括圖片和視頻，都是博主進行表演的主要道具，文字的應用也只是為了增添表演過程中的戲劇化。戲劇化使得博主和觀眾更易進入角色。而網絡的超鏈接性，使得博主能夠任意鏈接進入其他攝影博客觀看，其角色由表演者可以迅速轉換成為觀眾。這種角色轉換的自由度極大地渲染了整個網絡空間中的戲劇性，因而網絡空間的視覺傳播很自然的成為一個個觀展／表演的過程。

②自戀與自恨

媒介影像對于博主來說就像一面水鏡，它所傳遞的經過潤飾的形象為博主自戀提供證據，也為博主的自我建構提供參考。對自我形象的修飾和日常生活的美化都是圍繞自戀情緒展開。但攝影博客中所傳遞的影像是過去時態(tài)的，對于博主而言，影像內容如水中之月，它在時刻提醒博主，過去的經歷已經不可能再次獲得。對于逝去的經歷的無可挽回和時空結構的無能為力使得博主在自戀的同時又會陷入深深的自恨情緒。

③想象性表演與形象管理

網絡空間為想象提供諸多可能，博主在發(fā)布博客內容之前通常會假想某些觀眾或特定的觀眾前來觀看，會想象觀眾的反應，進而對內容進行設計和修飾后再公布，想象自己被凝視是想象性表演的前提。攝影博客之間的留言、評論等功能回應了表演者的想象，尤其是在熟絡的社群之間的禮尚往來式的回訪、互相贊美等行為為想象性表演提供了理想化的、一致的情境。

自我美化、想象性表演以及標榜風格都是網絡受眾視覺呈現(xiàn)的要點，其目的是獲取一種合理的自我形象，因此都屬于形象管理的操作。形象管理還包括廣告式的頁面編排和影像選擇，戲劇化的文字處理等手段，這一切都源于數碼攝影和網絡媒介賦予了受眾巨大的操控權。

三、結語

網絡受眾以觀展／表演的方式沉浸于新媒介的影像漩渦當中，并將日常生活中的經歷與其所建構的媒介影像相結合，試圖在網絡空間中呈現(xiàn)一個理想化的自我。

網絡受眾運用攝影技術，通過將日常生活影像化來觀照自我，并以影像為參照來認識自我，反思自我。這種關照不僅局限于對日常生活的關注，還包括對自己的審美體驗、生活品味、價值觀念和思想情感等一些個人內涵因素的觀照。無論是攝影博客所傳遞的攝影風格還是其代表的虛擬形象，都是網絡受眾個人內涵的外在呈現(xiàn)?；谟跋竦南胂笮缘谋硌?，是受眾展示自我形象、表達情感和思想的方式。攝影博客好比一個廣告頻道，它所推銷的不僅僅是博主的形象，更是博主希望通過形象所傳遞的自我內涵。對于影像泛濫的新媒介時代，博客內容和形象的趨同使得網絡受眾更傾向于通過攝影表達思想來凸顯個人風格。

網絡受眾正以更具功利性和個性的方式來使用或日消費媒介。網絡受眾以觀展／表演范式所建構的媒介景觀，既包含古典式的戲劇因素，又彰顯現(xiàn)代化的科技力量，這種新型的媒介景觀深刻地影響了網絡空間的視覺呈現(xiàn)和社群關系，它必將成為web3.0時代的重要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