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高才

涂允檀等通電起義后，此時在臺灣的蔣介石當局竟“無所知，其一外交部”還要涂允檀等在緬甸政府承認新中國后就撤退到泰國或菲律賓，并寄給他們一部分拖欠的工資。殊不知，“使館”早就懸掛起了五星紅旗，起義人員已陸續(xù)奉命回到北京。涂允檀因此成為新中國成立后第一個起義的國民黨駐外“大使”。

武漢市黃陂區(qū)前川街涂家大灣是陂邑望族，從這里走出了一批教育家、外交家、科學家、農(nóng)學家、水利專家。其中涂允檀祖孫三代就飛出了翰林、留美博士、駐外大使、地質(zhì)學家……

翰林之后，留美歸國

不久前，筆者為撰寫《無陂不成鎮(zhèn)·名流百年》到涂家大灣搜尋史料，發(fā)現(xiàn)了光緒甲午年(1894年)與民國十五年(1926年)兩個版本的《涂氏宗譜》，里面詳盡記載了涂氏家族的傳奇家世。后又到外交部查閱解密檔案，搞清了涂允檀率部起義的前前后后。

涂允檀之父涂芥庵(字福田)，由于他是黃陂最后一位翰林公，人稱“末代翰林”。他生于清同治戊辰年(1868年)，甲午年(1894年)中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旋供職戶部，后相繼任晴川書院監(jiān)督、巨鹿知縣與遵化縣長等。

1906年2月，他冶巨鹿時，受命赴日考察教育、地方自治、文明監(jiān)獄、環(huán)境保護等方面，寫下《東瀛見知錄》。他認為“日本所行之有效，為我直隸所急宜仿辦”，如興辦女學，設農(nóng)蠶試驗場，設森林水利局，改良監(jiān)獄管理等。

中華民國成立，黎元洪當選總統(tǒng)后，黎有意延攬他到中央政府任職。但他婉言謝絕，仍然堅持在基層為民做主，先后任河北遵化縣長、湖北省長公署秘書、黃陂縣第一所中學——私立前川中學校長等。

涂允檀1897年出生于黃陂故里，1913年以優(yōu)異成績進入湖北武昌私立中華大學預科班讀書，此間結(jié)識了比他大兩歲的同學惲代英。他們過從甚密，莫逆于心。惲代英1918年4月3日在《致涂瞻叔(允檀)書》中云：

凡居本籍之學生，非紳富子弟，即學成則為地方有力之人，故其可以于地方辦事，乃當然必然之事。而欲辦事，有不可不注意者二物：一能力，一信仰。無能力不能辦事，無信仰不能得助力，而便號召。代英于互助社于二事均頗有進。蓋此間研究同人心理，籌謀如何收效方法，一法無效則改一法，一日不成繼以次日。故能力由弱而強，方法由謬而正?！?/p>

代英在此亦頗獲同人信仰，此皆常時聚焦：(一)以自己真人格示之；(二)以赤心血誠之語言感化之；(三)以大公無我恒久不懈之精神灌注之；(四)之功效由此可悟中國人之合群，見面少，談話之機會少，觀摩之機會少，再加以不誠心，不公不正之言語、態(tài)度、思想，此所以永無良結(jié)果也。地方上辦事自然不比學生時代，然總從可有為人做起，至少必有所成。而尤要者，必在學生時代辦一二事，必求成功以為練習。能立一社固佳，否則與一=人訂一條約亦可，常人作此鮮有能成功而維持經(jīng)月經(jīng)年者否?亦徒存名義毫無實際。(《惲代英·來鴻去燕錄》)

1918年盛夏，涂允檀以甲等成績從北大畢業(yè)。幾年后，他考取公費留美，后獲得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博士學位。畢業(yè)后，有幾家美國公司均許諾以高薪聘請他，但他毅然選擇了為災難深重的祖國效力。

回國后，正值大革命風起云涌，武漢成為全國政治文化中心，他欣然應召到武漢國民政府工作。1928年2月，國民黨二屆四中全會通過了由蔣介石提出的整理各地黨務案。4月，國民黨中央指派涂允檀等人組成國民黨漢口特別市黨部黨務指導委員會，涂允檀任常務委員、宣傳部長、組織部長。次年，他相繼任國民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武漢市政府教育局局長、社會局局長及武漢大學籌備委員，武昌中山大學教授，武漢警備司令部秘書長等職。1930年任河北省立法商學院政治系主任，1933年任北京大學講師。

投身外交，共赴時艱

鑒于涂允檀熟悉外交事務，1935年，他調(diào)任國民政府外交部秘書、外交部條約委員會專任委員。從此開始了他的外交生涯。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他對“弱國無外交”感同身受。在一次酒宴上，一西方國家外交官借酒裝瘋，對涂允檀進行人身攻擊，罵他是東亞病夫。涂允檀頓時拍案而起：“中國現(xiàn)在是落后，但并不代表永遠落后，中國有幾千年的文明史，中國地大物博，東亞病夫是有病，但病可以治好，一旦治好了病，東亞病夫就會變成東方巨人?！币幌捳f得對方啞口無言。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前夕，中國政府外交部提升了駐馬尼拉(菲律賓)、新加坡、巴達維(爪哇)、海參崴、紐約、渥太華6個總領事的地位。涂允檀被任命為駐菲律賓首都馬尼拉總領事。

菲律賓在1946年7月前還是美國的殖民地，不能派公使、大使，總領事職務主要是照管當?shù)氐娜A僑事務和兩國間的商務往來，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起著駐外使節(jié)的作用，如代表中國政府與駐地政府洽商，維護華僑正當權(quán)益；增進睦鄰友好、加強兩國商務往來等。

涂允檀于1937年6月6日到任，當?shù)厝A文報紙《公理報》發(fā)表了一篇《對涂總領事貢獻數(shù)言》。文章直指前任領事：“少有能為本政府愛護僑民之旨以忠公者。鄺總領事關心匯水起落，李總領事注意股票升降……上行下效，爭先營利，貽誤要公，不知幾幾。涂總領事下車伊始，吾人望其首先禁絕此種非分營業(yè)并勸止同事中有此類嗜好者，剔除積習，樹立良風，庶不負付托之重也。”

對僑胞的中肯進言，涂允檀非常重視，他不僅公開表示，將“恪守中央法令，體察僑胞輿情”。同時勸勉僑胞“精誠團結(jié)，共濟時艱”。而且言必信，行必果，為僑胞、為中國抗戰(zhàn)多做實事。

首先，他根據(jù)國際通則，向菲當局頻繁交涉，解決了歧視華人和華僑的諸種苛刻限制與陳規(guī)陋習，如中國輪船登岸，發(fā)生侮辱人格式的搜身、非法勒索金錢等。他就任后，當中國輪船抵岸，他親自上船，直接了解情況，對同胞的困難及處境關心備至。同時許諾以后船來了，即便他不來，也會派領館的人來，幫助解決問題。經(jīng)他據(jù)理力爭，多年來歧視華人華僑的某些老大難問題終于解決。同時他勸誡華僑，“旅居國外，首須遵守所在國法律，注重秩序。不可稍有越軌行動，致滋無謂之糾紛，徒然啟人干涉，遭人批評。真正愛國者當不出此?！逼浯危鞔_提出領事館“辦事以不分派別為方針，相互團結(jié)，精誠合作”。在任期間，他以總領事的職責為重，不囿于黨派偏見，廣泛團結(jié)僑胞共赴時艱。他不僅跟工商業(yè)界僑領、僑胞相處融洽，團結(jié)協(xié)作，而且十分關心華僑勞工。1937年11月，華僑勞工團體代表前來咨詢成立勞工團體聯(lián)合會事宜，他當即表示贊成并協(xié)助辦理立案手續(xù)。同時，他對菲僑界在中共地下黨影響下，進步青年的抗日救亡活動，也給予真誠支持。

再次，全力以赴，動員華僑支援祖國抗日戰(zhàn)爭。涂允檀本是國際法學專家，“七七事變”后，他應馬尼拉市遠東大學中國學生會之邀，用英文演講

“遠東時局”。他旁征博引，結(jié)合許多實例，揭露日本踐踏國際公約、公法，天理難容。指出公理將戰(zhàn)勝強權(quán)，侵略者終將失敗。他勉勵僑胞“抗戰(zhàn)主張、愛國信念務期百折不回，堅持到底”。在他的影響下，僑界對祖國抗戰(zhàn)進行資金與物資多方面的支援。

正是他主持下的總領事館成為“華僑之家”，1938年底，當?shù)貎S胞聽說涂允檀即將回調(diào)國內(nèi)，紛紛以僑團和個人的名義函電重慶慰留，建議當局“收回成命”。

1939年初，涂允檀回到陪都重慶履新，次年3月起任中國外交部條約司司長。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溝通大西洋和太平洋的水道巴拿馬運河更顯戰(zhàn)略重要性。1942年，涂允檀受命派駐巴拿馬任公使，還兼任哥斯達黎加、薩爾瓦多、洪都拉斯中美洲三國公使。

抗戰(zhàn)勝利后，美國政府贈送中國8艘軍艦，國民政府派出一支海軍部隊前往接收。當中國海軍艦隊在巴拿馬城靠岸時，涂允檀和巴方領導人分別代表中國和巴國政府，對中國海軍首訪中美洲及巴拿馬表示歡迎。中國海軍在巴拿馬街頭，舉著兩國國旗，演示了隊列行進。不少當?shù)厝A僑，興高采烈地加入歡迎行列，并登上中國海軍艦艇參觀。

緬甸，梵文意為“堅強、勇敢”。位于亞洲中南半島。1948年1月4日脫離英聯(lián)邦，宣告獨立，建立緬甸聯(lián)邦。隨后，我國在仰光設大使館，1949年總領事館與大使館合并，在大使館設領事部，專管一切領事事務。涂允檀被任命為駐緬甸大使，緬甸派吳敏登為駐華大使。

涂允檀到達仰光就任時，正是國民黨在內(nèi)戰(zhàn)中節(jié)節(jié)敗退之際。那時仰光華僑出的報紙，有趨向進步的《人民報》，中間派的《華僑商報》，西方報刊也很多。因此涂允檀和大使館官員，不難從各種報刊了解、判斷中國國內(nèi)局勢。

率先易幟，棄暗投明

緬甸獨立后，即開始關注中國內(nèi)戰(zhàn)形勢的發(fā)展。1949年4月，隨著渡江戰(zhàn)役的進行，緬甸對中國的形勢更加關心。7月初，緬甸執(zhí)政黨自由同盟高層討論中國國內(nèi)形勢的變化和影響，此后吳努總理派外交部長訪問英國和美國，期間就中共奪取政權(quán)對緬甸的影響與英美進行討論。

1949年10月1日，毛澤東在天安門宣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凡愿遵守平等、互利及互相尊重領土主權(quán)等項原則的任何外國政府，本政府均愿與之建立外交關系。”該公告于當日函送緬甸前駐南京大使。這樣，是否承認新中國成為緬甸政府不可回避的問題。緬甸原駐南京大使吳敏登不久被召回國內(nèi)，商討建交問題。1949年10月至11月初，緬甸國內(nèi)幾乎所有左派政治團體都在向政府不斷施壓，要求盡快承認新中國，以緬甸華商商會、興商總會為首的大約40個華僑社團也要求政府承認新中國。

新中國誕生后，印度也準備承認新中國。1949年11月間，印度原駐國民政府大使K.M.潘尾迦途經(jīng)仰光赴京，涂允檀設宴接待。涂允檀知道，早在1948年5月，潘氏就向印度總理尼赫魯提交了一份關于西藏未來及其在印度政策中的作用的文件，認為共產(chǎn)黨最終會在中國上臺并恢復對西藏的統(tǒng)治。

席間，潘對涂說，緬甸與印度可能即將承認新中國。因為當時緬甸總理吳努與印度總理尼赫魯曾秘密通電，就承認新中國達成默契。吳努有意搶在印度之前與中國建交，故他曾公開表示，他對新中國非常敬畏，“新中國是大象，尾巴甩過來我們也受不了!”12月3日在倫敦訪問的緬甸外長宣布：“我們必須很快承認新中國。雖然還沒有做出決定，但那只是時間問題。”12月6日，緬甸外長返回仰光后向媒體表示，緬甸將在圣誕節(jié)前承認新中國，同時與國民政府斷絕外交關系。

那時，國民政府駐加爾各答總領事許孟雄，同新中國外交部的王炳南關系密切，他回到北京后，寫信給駐緬使館參贊李秉漢，說解放后的北京情況很好。李遂向涂允檀辭職，經(jīng)香港回到了北京。李還給駐緬使館隨員莊去病寫信，希望莊勸涂起義。

同年12月，緬甸政府外交部負責人巴令頓正式通知涂允檀，表示要立即承認新中國。涂允檀覺得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一旦緬甸宣布承認新中國，原來的大使館就必須撤走。如果繼續(xù)跟著國民政府，大使館的所有人就只有回到臺灣了。該怎么辦?涂允檀在辦公室里焦急地走來走去，進行著一生最大的、也是最艱難的選擇。經(jīng)過反復的考慮，涂允檀終于下決心：起義。于是，他首先與平日有進步傾向的一等秘書李體乾和莊去病密議。三人不謀而合，決定立即起義。涂即讓莊起草起義通電。

當時，在緬甸首都仰光，國民黨特務四處活動，對進步人士采取打擊、暗殺的行動，因此，起義的事情一定要慎重。第二天一早，涂通知全體使館人員開會時，特將有特殊背景雇員的武官何某有意支開。

會議一開始，涂允檀就開門見山地說，緬甸即將承認新中國，而且還介紹了國民政府駐法公使凌其翰等人，于10月10日在大使館門前降下了國民黨的“青天白日旗”，首次在巴黎懸掛起了五星紅旗。到底是起義，還是到臺灣去?他請大家發(fā)表意見。當場三等秘書王一天、隨員馬廷偉、主事劉敦貴等紛紛發(fā)言贊成起義。但也有少數(shù)人持不同意見，有主張撤往臺灣者，有主張各找出路者，有痛哭流涕者，有默不作聲者。最后涂允檀代表多數(shù)人表態(tài)，正式?jīng)Q定起義。并當即責成莊去病前去發(fā)通電，又囑咐大家保守秘密。這一天是1949年12月16日。電文云：

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周恩來鑒：

使館全體同仁接受中央人民政府領導。中、緬關系素密，請即派遣使節(jié)，以敦睦誼。使館人員謹當照料僑務，保管公物，以待后命。

國民黨政府駐緬甸大使涂允檀率全體使館人員

同是12月16日，緬甸外長E.蒙也照會中國外長周恩來，表示緬甸希望與中國建立外交關系(《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文件集(1949－1950)》)。這期間正在蘇聯(lián)訪問的毛澤東收到周恩來的報告后，于12月19日電告劉少奇和周恩來：“緬甸政府要求建立外交關系問題，應復電詢問該政府是否愿意和國民黨斷絕外交關系，同時請該政府派一負責代表來北京商談建立中緬外交關系問題，依商談結(jié)果再定建立外交關系。此種商談手續(xù)是完全必要的，對一切資本主義國家都應如此。如果某些資本主義國家公開宣布和我們建立外交關系，則我方亦應去電該國叫它派代表來華商談建立外交關系問題，同時可將電文大意公開發(fā)表消息，如此主動權(quán)仍然操在我手。你們對此意見如何?”(《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1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87年版，第193頁)于是，周恩來根據(jù)毛澤東的意見擬了回電：

仰光

緬甸聯(lián)邦政府外交部

E.蒙部長閣下：

我謹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收到閣下本年十二月十六日來電，關于緬甸聯(lián)邦政府期望建立緬甸聯(lián)邦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之間的外交關系的通知。我現(xiàn)在通知閣下：在貴國政府與中國國民黨反動派殘

余斷絕關系之后，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愿在平等、互利及互相尊重領土主權(quán)的基礎上，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與緬甸聯(lián)邦之間的外交關系，并望貴國政府派遣代表前來北京就此項問題進行談判。

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

外交部部長周恩來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甘一日于北京

周恩來在擬定復文后，于12月21日，批示王炳南和喬冠華：送回緬甸來文及復文，望閱正后于今早以中文復文發(fā)出，以中文復文及英文附件電告南京外僑事務處轉(zhuǎn)交南京前緬使館人員，告其轉(zhuǎn)給緬甸外交部長。12月26日，南京外僑事務委員會電告外交部：奉本月21日來電指示，職處已于22日將周部長通知及英文副本送交緬甸前使館三等秘書藻文，茲將職處之英文譯本原稿及藻文之收條寄上呈報。

1950年1月8日，緬甸外長藻昆卓的復電中稱：本人榮幸接到由本府駐南京辦事處轉(zhuǎn)來閣下1949年12月21日的通知。緬甸聲明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之日，國民黨駐仰光大使已獲得與他們斷絕關系的通知，因此他們的大使館即告關閉，隨之第二天臺北國民黨“外交部部長”也證實了斷交。

由于緬甸是新中國成立后第一個資本主義國家承認新中國，中國政府不得不慎重行事。于是，周恩來根據(jù)毛澤東電文精神，對涂允檀的義舉給予嘉勉，并讓外交部副部長李克農(nóng)復電，表達歡迎之意并對使館人員量才錄用。但涂歸國心切，又致電北京外交部，盼新政府盡快派人來接收。1950年1月2日，周總理兼外交部長發(fā)來了復電，全文如下：

駐緬大使涂允檀先生及全體館員鈞鑒：

去年12月17日電悉，甚為欣慰。我對你們脫離國民黨反動殘余集團表示熱烈歡迎。希望你們團結(jié)一致，堅持崗位，維持現(xiàn)狀，并負責保管公物文件，以待后命。原駐緬使館及各地領館近情，盼即扼要電告。

周恩來

1950年1月2日于北京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涂允檀等通電起義后，此時在臺灣的蔣介石當局竟一無所知，其“外交部”還要涂允檀等在緬甸政府承認新中國后就撤退到泰國或菲律賓，并寄給他們一部分拖欠的工資。殊不知，“使館”早就懸掛起了五星紅旗，起義人員已陸續(xù)奉命回到北京。涂允檀因此成為新中國成立后第一個起義的國民黨駐外“大使”。

此次易幟事件傳到日本，在國民黨政府“駐日代表團”內(nèi)部發(fā)生連鎖反應。二戰(zhàn)結(jié)束后，按照有關規(guī)定，國民黨政府向日本派出了以朱世明為團長的“中國軍事代表團”，該代表團屬外交性質(zhì)的機構(gòu)。在代表團中，吳文藻為公使級官員、盟國談判顧問，他的夫人就是著名的女作家冰心。于是，吳文藻夫婦勸說朱世明，盡快脫離國民黨改掛五星紅旗。蔣介石知道此事后，十分震怒，強逼冰心夫婦辭職，還撤了朱世明的職并電召回臺。

1950年6月，繼4月1日中印正式建交之后，中緬達成互換大使(分別為姚仲明與吳敏登)，建立外交關系協(xié)議。由于涂允檀等使館人員大都已歸屬新政府，故照常繼續(xù)辦公。接著，贊成起義的使館人員陸續(xù)回到北京。但涂允檀、李體乾、馬廷偉三人一直堅守到1950年秋，新任駐緬大使姚伸明到達仰光，新舊交接后，才作別仰光。

這年10月1日，涂允檀和新任同事于市政府大禮堂共同舉辦了隆重的國慶招待會，邀請緬甸政府高級官員，以及已承認人民政府的各國駐緬使節(jié)和社會上中外知名人士參加。隨后，涂允檀及其隨員乘船離開仰光，經(jīng)馬來西亞、新加坡抵達香港，11月1日由香港啟程到達廣州。

抵廣州后，由廣東省政府接待，住在省府招待所六樓(今人民南路和平旅店)，并由副省長李章達代表省府設盛宴洗塵。11日涂一行乘火車北上到京就任。

毛澤東曾說過，像外交部這類要害部門，我們要“另起爐灶”。但對涂允檀、周鯁生、梅汝獒、陳翰生，毛澤東、周恩來卻表現(xiàn)出遠見卓識，沒有讓他們4人到華北人民革命大學政治研究院參加培訓，而是破例地將他們?nèi)蚊鼮樾轮袊饨徊康乃拇箢檰?，直接上班。隨后，涂允檀還擔任第二、三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

在任期間，涂允檀盡職盡責，貢獻心力。中緬簽訂邊界條約時，他提出的“我們不能以中華帝國的眼光，宜以平等態(tài)度同鄰國談判邊界條約”等建議，不僅被采納，還受到周總理贊揚。又如他坦誠提出的“西方帝國主義者強加給我們的非法劃定的‘邊界線，如麥克馬洪線，我們千萬不能承認、接受”等，至今仍然是我國政府堅持的嚴正立場。

蒙冤而去，蘭桂芬芳

正當涂允檀全力為新中國外交事業(yè)傾注心血之際，不料，突然遭受無妄之災。

那是1964年9月，涂允檀從青島度假歸來，突遭逮捕，被長期監(jiān)禁。在監(jiān)獄里，他曾對同監(jiān)的人說，他是冤枉的!那位后來出獄的同監(jiān)人說：“當時，涂允檀內(nèi)心的苦惱、痛苦無法解除?！蓖吭侍凑f：“周總理一定了解我，一定會來弄清楚這樁案子?！彼€告訴監(jiān)友其在北京的住址，希望監(jiān)友被釋放后，通知他的兒子為其申冤。

“文革”十年，涂允檀一直過著監(jiān)禁生活。1976年7月末，唐山大地震時他被遷居地震棚里，由于身體日漸虛弱，感染了肺炎，不幸于8月10日撒手人寰。

粉碎“四人幫”后，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外交部于1979年8月9日在京為涂允檀舉行了骨灰安放儀式。10月，外交部政治部發(fā)出通知，“根據(jù)我黨對原國民黨起義人員的一貫政策，此案(指涂允檀因歷史問題被判刑關押一案)經(jīng)統(tǒng)戰(zhàn)部報經(jīng)國務院批準，按起義人員對待，應予平反撤銷原判，恢復其名譽”?！爸腥A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宣布，撤銷1966年度對涂允檀判刑的刑一字第2號判決”。至此涂允檀冤案得到昭雪。

涂允檀雖然不幸遠去，但他膝下的三個兒子都是新中國成立初留學歸國的知名學者。其中長子涂光熾是享譽國際的地質(zhì)學家、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俄羅斯科學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曾榮膺“為兩彈一星做出杰出貢獻獎”；次子涂光涵系林業(yè)部高級工程師；三子涂光楠則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