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　米

老奶奶小木屋門前的雪地里長出了一個胖乎乎的雪人，和別的雪人一樣，他有著兩只黑漆漆的煤球眼睛，一個紅通通的胡蘿卜鼻子，還有一顆渴望春天的心。

起初雪人是不知道有春天的，他降生于一個銀白色的季節(jié)，關(guān)于春天的故事，是一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說給它聽的。

那是一個雪花漫天的日子，一只麻雀撲扇著雙翅向他飛來?！昂美溲剑媾瓮禾煸缫稽c到來！”

“春天？春天是什么樣子的？”雪人睜大它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問道。

“春天里，風兒會變得溫柔起來，天上的飛鳥、地上的走獸、水里的魚蝦全都會推開家門，爭先恐后地出來舉行一年里最盛大的舞會！”小麻雀說著說著，兩眼放起光來。

真是個美麗的季節(jié)呢。雪人想。“那么春天什么時候才能到來呢？”他焦急地問道。

“冬天過去了就是春天。不過，小雪人，你是沒有機會看到春天的，你是屬于冬天，寒冷的冬天！”

“噢?！毖┤藨艘宦?，垂下了頭。春天對于一個雪人來說，是一個多么不切實際的夢??！

麻雀為了安慰小雪人，破天荒地在冬天里唱了一支歌，然后，朝著樹林那邊飛去。在小雪人的心里，對春天的向往已經(jīng)不可抑制地發(fā)了芽。

“兔子，請你給我講一講春天吧！”當小雪人眼前蹦過一只小兔子的時候，他忍不住開口請求道。

“春天？！那是一個美妙的季節(jié)，各種各樣的花兒都開了；蜜蜂在忙忙碌碌地釀造香甜的蜜糖；林子里灑滿了紅寶石一樣的野草莓?！蓖米诱f著，盯著雪人的胡蘿卜鼻子咽了咽口水。

“春天真是一個令人向往的季節(jié)！”雪人喃喃地說。

“當然！但是對于雪人來說，春天是不值得期待的，你應該在春天到來之前趕到遙遠的雪山上去?！?/p>

“知道了，每個人都這么說。”雪人嘀咕了一句。對春天的期待卻越發(fā)強烈起來。

“老奶奶，樹枝送來了！”雪人照常把撿來的樹枝放在了老奶奶的門前，悶聲悶氣地喊了一聲。

忘了說一聲，自從站在了老奶奶家的門前，小雪人常常幫老奶奶撿樹枝生火呢。老奶奶臉上的笑容讓他心里很溫暖，從屋里飄出的飯菜香味也讓他感到很踏實。

“好孩子，謝謝你了！你今天怎么啦，打不起精神似的？”老奶奶摸了摸小雪人的大腦袋。

“沒，沒什么。那么，您能讓我看到春天嗎？”

“天哪！你怎么會有這么個瘋狂的念頭？”老奶奶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傻孩子，你必須在春天到來之前趕到遙遠的雪山上去！這是千古以來的真理！”

“其實，冬天才是一年中最美的季節(jié)。別再胡思亂想了，等奶奶替你織完這條大圍巾，你就上路吧！”

“知道了。”小雪人向屋里瞅了一眼，椅子上的大圍巾已經(jīng)織好了一大半，離自己去雪山的日子該不遠了吧？

可是，春天究竟是什么樣子呢？真想親手摸一摸綠毯般的草地、絲綢般的花瓣……

“在擔心什么呢？等到明年，我們還會見面！”麻雀、兔子和老奶奶都這么說。

明天，圍巾就會完工了！當老奶奶的線團只剩下乒乓球那么大的時候，小雪人的心像是灌滿了鉛。

明天，就到了該去雪山的日子了！小雪人在呼呼的北風中，怎么也睡不著。不，我不去寒冷的雪山，我要去溫暖的南方，去看春天！不能再耽擱了，今夜就起程！小雪人下了決心，借著微弱的月光，他去向睡夢中的朋友們告別。

在一枝不太高的樹枝上，小麻雀正在他的窩里縮著腦袋、蜷著腿，哆哆嗦嗦的。它一定非常冷！小雪人輕輕地摘下了頭上的毛線帽，輕輕地蓋在了小麻雀的身上。

接著，小雪人來到了小兔子的家。小兔子躺在松軟的稻草床上睡得正香，嘴角還流下了哈喇子。

“再見了，小兔子！”小雪人默默地說了一聲，想轉(zhuǎn)身離開。就在這當兒，他聽到了小兔子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胡蘿卜，又紅又大的胡蘿卜，又香又甜的胡蘿卜……”

雪人輕輕地拔下了胡蘿卜鼻子，輕輕地放在了小兔子的床頭。

小雪人出門后在兔子小屋的旁邊，抓了一團泥巴，給自己捏了一個泥巴鼻子。不好看也沒關(guān)系，只要能聞到春天里花的香味兒。

最后，小雪人去了老奶奶家。小雪人推開門，老奶奶那曾經(jīng)溫暖的屋子里卻冷冰冰的。爐膛里的爐火就要熄滅了，該加一把柴火了。

可是，柴火在哪兒呢？小雪人這才想起，這幾天只顧著傷心，連柴火也沒給老奶奶撿啊。這可怎么辦呢？雪人沉吟了一下，將手指緩緩地放在了兩只烏黑的眼睛上……

也許再也找不到合適的眼睛，但即便不能看到春天，聞一聞春天的味道也足以讓人滿足了。

“朋友們，再見了！”失去了眼睛的雪人，跌跌撞撞地上路了。雪人摸索著，朝溫暖的方向走去，因為他聽說過，越是溫暖的地方，春天來得越早。

雪人向前走去，天越來越暖，他也越來越虛弱。直到他的兩腿細得再也支撐不住瘦弱的身子的時候，雪人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這時候，他聞到了風里滿是香香的味道，也許是青草的香、也許是嫩葉的香、也許是鮮花的香……

雪人笑了，在微笑中緩緩地躺下……此時，它的泥巴鼻子卻癢癢起來，悄悄地抽出了一株嫩芽兒。會是什么呢？一株能傾聽春天歌聲的風鈴草？一株能欣賞春天美景的綠豌豆？也許是一朵能在春天里自由自在飛翔的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