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大華

夜歸

奶奶昏花的視線，纏繞

一根根雨絲

夜的心情，便成了

一只鞋底，綴滿針痕

灰暗的油燈啊，風(fēng)的情人

吞吐電閃雷鳴

整座房屋，如顫抖的影子

搖搖欲墜

打架

號(hào)啕的哭聲

晴空突然制造的霹靂

午睡的大人

手忙腳亂地沖出

深深淺淺的夢境

十幾個(gè)泥娃，在牛屎

刷過的禾堂，滾成一堆

黃燦燦谷粒

炸肉

門外的棗子

一只喜鵲，嘎嘎地在叫哥哥

我雛鴨般直伸脖子

仍然被紅薯

噎紅了母親的眼睛，噎紅了

暮歸的白云

棗子說，你家又吃肉了

嘴上好多油星

雞蛋

賊一樣把我

拉到身旁，兩頭鉆了小孔的

雞蛋，金子般

放光放亮

奶奶壓低嗓門——

“剛剛生的，快把它喝了”

坪中母雞咯咯叫

今日無米

撿炮仗

大年初一的

早上，哪家門前炮仗響

哪家就有，一群麻雀的身影

嘰嘰喳喳地跳蕩笑浪

喜慶的氛圍，宛若瓜藤

好似禾秧，在一只只

撿起的歡樂中，越長越高

越長越長

鬧新房

含羞草做成的

新娘，照亮燈光，照亮黑夜

久寂的心房

一只紅蘋果，紐扣般結(jié)在

紅毛線上，將一雙雙眼睛

蕩成秋千的模樣

江邊灣的日子，便開始

后合前仰

七月半

按照輩分

祖先依次而坐，就著油燈

我好奇地站在旁邊

看不見他們的容顏，抑或

舉止表情

八仙桌上，梅花般擺著

一碗碗孝心，將日子推向

半陽半陰

圓垛

最后一塊土磚

在二爺爺手中，打一個(gè)

漂亮轉(zhuǎn)身，臥上墻體

紙包糖和餅干

便流星雨一樣，從每一個(gè)垛子

燦爛而下，擁著鞭炮的

噼里啪啦，擁著江邊灣的

興旺發(fā)達(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