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　臺

朋友和一個女孩兒擦肩而過,回味曾經(jīng)的愛情滋味時,悵然嘆道,我記得她笑的樣子,也記得她哭的樣子,唯一不記得的就是她喊我名字的樣子。仔細(xì)想想,在一起半年,她竟然從來不曾叫過我的名字。

看著他糾結(jié)的表情,某個瞬間,我突然被什么擊中似的垂下頭去,想起了一些往事。

年少時,和暗戀的男孩子去某個地方。他在樓下等著,我到二樓去送東西。等從二樓下來時,樓下已經(jīng)空無一人。我焦急地在小區(qū)的廣場上徘徊尋找,幾乎掉下淚來的時候,他驀然從背后跑過來,看到我的焦灼,嘩地笑開來:“你怎么不喊我一聲,我就在那邊的胡同里看人下棋呢?！?/p>

我的臉一下子紅了———他從來不曾想到,大庭廣眾之下喊出他的名字,對我來說是多么艱難。雖然那普通的三個字,多次在暗夜的夢里輾轉(zhuǎn),甚至有些無人的角落,我會對著鏡子研究他的名字從我的唇里蹦出來時,我的眸子中是怎樣的驚喜,我的臉頰上會是怎樣的快樂。但是無論預(yù)先排練多少遍,只要那個人站到面前,我一下子就語塞了,無論如何也無法喊出他的名字。

多年以后,我遇到了現(xiàn)在的愛人。有一次,兩個人在街上走散了,過了好久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人群中他憋紅了臉?biāo)奶庡已仓?時不時低聲輕語:“哎,你在哪里啊?”我大笑著從背后蹦出來,詰問他:“為什么不喊一下我的名字呢?”

他的臉更紅了,囁嚅半天,試探地輕輕說出我的名字,那兩個字一出口,眼光猛然就羞澀起來,慌張地看著左右,卻滿是掩飾不住的欣喜。那一刻,我的心猛然一頓,瞬間就踏實地確定,眼前這個人正在深深地愛著我。

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知道,當(dāng)愛情過于盛大和隆重時,很多時候,更愛的那一個是無法喊出對面那個人的名字的。雖然就是那么簡單的幾個音節(jié),可要清晰地說出它們,卻像移走大山一樣艱難。在別人眼里不過一個符號的那個名字,在愛著的人心里,字字千鈞,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愿吐出的一種戰(zhàn)栗。

不能喊出的那個名字,是所有愛著的人心中的一個暫時的夢,總以為有一天自己能夠自如親切地依在對方懷里呢喃那個名字千遍萬遍?？商鄷r候,緣分的陰差陽錯卻讓那個名字成為歲月長路上一個硬硬的核,包在錯過的遺憾里,凝成一枚琥珀。甚至無論過了多少年,當(dāng)你偶然想起,偷偷默念那幾個字時,眼光還是忍不住左右顧看,害怕那經(jīng)年的情愫,不自覺地泄露出來。

(淺安摘自《讀者原創(chuàng)版》

圖/連國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