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玲
從上初中起,就很少得病了,就連頭疼腦熱這種小病都離我遠遠的,以為這輩子和醫(yī)院無緣了,卻不料在我生命如花的季節(jié),在醫(yī)院住了二十多天,從而見證了另一種人生。
感觸最深的是,人的身體真的很脆弱,不知不覺就被各種各樣的病魔入侵。我所在的病房是骨科,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因為意外傷害而住院,大多數(shù)都是病自己找上門的。有一女孩身體各處的骨頭上長小脆骨,為什么長,醫(yī)生也不知道,他們所能做的就是通過手術把脆骨切除。還有一位病人,肌肉里面長瘤(良性的),在其他醫(yī)院做過手術,但切除后又長。這次在省立醫(yī)院,醫(yī)生告訴她,切除得很干凈。但任何醫(yī)生都不敢保證,這小脆骨、肌肉瘤會不會再長,長了怎么辦?再切除嗎?就這么一次次受折磨嗎?還有一位病人,腳趾嚴重變形,疼得要命,住院快兩周了,這個科室的醫(yī)生看完,那個科室的醫(yī)生看,化驗也做了多次,就是看不出到底什么病。最后,病人只好失望離去。
這個醫(yī)院已經是很不錯的醫(yī)院,病房分男病房、女病房,每個病人要有一個親屬做陪護。陪護人或是父母、或是兒女、或是夫妻,由此可見,關鍵時刻,親情還是占第一位的。剛住院時,護士再三叮囑,要保管好自己的財物。一開始小心謹慎,但在病房呆兩三天后,大家都很隨意了,手機亂放也不會有人拿。都是來看病的,誰也不容易,哪會圖謀別人的東西。相反,大家都是互相照料的,誰的陪護有事出去了,病人有什么需要,其他陪護都會幫助她。在平時,病房也不像想象的那樣凄凄慘慘,而是時時刻刻充滿了歡聲笑語。
靠窗的病人是一個高二的女學生,陪同她來看病的是她的父母,衣著樸素,一看就是農民。兩人都不愛說話。白天,兩人都陪著女兒,到了晚上,父親就離開了,第二天一早父親必定拿著新買的東西來到醫(yī)院,有時是幾本書,有時是好吃的東西。女孩做手術那天下雨,手術很成功,女孩卻在手術還沒結束的時候從麻醉狀態(tài)蘇醒了,哭著被送回了病房。看著女兒痛苦的樣子,父親——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也紅了眼圈。那天晚上,父親一直沒有走。護士9點來查房,看他還在,說:“快走吧,今天下雨,再晚找不到旅館了?!保ㄡt(yī)院規(guī)定每個病人只留一個陪護),父親沒說話,一旁的母親央求說:“就讓他在醫(yī)院呆一晚吧!以前都是在外邊隨便找個地睡,今天下雨,沒法在地上睡?!弊o士一聽,默不做聲了。那一夜,女孩時睡時醒,父親卻一夜沒有合眼。這就是父親——可以為女兒買任何東西,卻不舍得花錢住一天旅館。
我對面的病人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丈夫花了十多萬給她做了置換膝關節(jié)和髖關節(jié)的手術。手術以后,連續(xù)四五天,妻子要么喊疼,要么吃了又吐,要么亂發(fā)脾氣。丈夫總是陪在身邊,忙得滿頭大汗,卻沒有一句怨言。手術后七八天,醫(yī)生說可以下床拄拐鍛煉了,丈夫一向沉郁的臉上才露出了笑容,他立即買了雙拐,扶著妻子小心地從病房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回這頭。又過了幾天,妻子就可以出院了??粗煞蚍鲋拮痈吲d地離開醫(yī)院,我想,“躺著進來,站著出去”,這不僅僅是現(xiàn)代醫(yī)學創(chuàng)造的神話,更是恩愛夫妻譜寫的傳奇。
我出院的前一天,來了一位新病人,是一位老太太,也是要換關節(jié)的,兒子陪她來的。夏天很熱,兒子一遍遍地給母親擦腿、擦背。誰說的“久病床前無孝子”?
我出院的那天,是個大晴天,透過車窗,看到干凈的街道、熙嚷的人群,感覺到從來沒有的溫馨。 (作者系本刊散文函授中心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