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凌

麥子和麥囤、麥香是姐弟仨,麥子沒上幾天學(xué)。沒上幾天學(xué)的麥子卻一直供著弟弟麥囤,妹妹麥香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就像村里人打趣時(shí)說的,沒有麥子就沒有麥囤,更不可能飄出麥香。

麥子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倒霉,麥子驕傲的事情可多了?！拔乙簧险n就迷糊,那難受勁,還不如叫我拉架子車掄鋤頭把?！丙溩右徽f起上學(xué)的事,就一臉的厭煩,“咱沒文化,替爹媽供了倆文化人,沾大光了!”

麥子一說起弟弟妹妹,整個(gè)人就浸泡在幸福里,眉眼里都是驕傲。不過,讓麥子最驕傲的,還是她男人平安?！拔夷腥?木活泥活都拿手!”當(dāng)妹妹麥香將從事工程設(shè)計(jì)的男朋友帶回家時(shí),麥子就很自豪地顯擺著自己的男人。在麥子眼里,工程不就是木頭和泥坯的事么?

提起自家男人,麥子的滿足與幸福就顯得超飽和,毫無遮掩地往外溢?！八堫^壞了?哎呀呀,咋不找你平安哥?”巷子里的姊妹們誰家有拿不下來的活兒,麥子就很熱心地推出自己的男人。“我那男人,就沒有難住他的活。”前天一整天,幫東鄰收拾了老化電路;昨天,又幫村南頭老趙家修了半天摩托;明兒呢,答應(yīng)了狗剩家的事。

麥子常常一個(gè)人扛著鋤頭急匆匆地去自家的地里忙活,她從不抱怨自己的男人幫村里人做事,提起男人就滿臉放光:“整天看不見他的人影……”麥子常常是一臉幸福地嘮叨著男人的不是。在麥子眼里,平安心眼好,手又那么巧,太了不起了。

她納鞋底的錐子是平安打磨的,手把烤成那個(gè)彎度,用起來真稱手;針線筐也是平安用木板做的,旁邊還雕了花花草草,很好看;手上的頂針,卻是平安買給她的。那年,平安心血來潮,揣了所有的家當(dāng)去做生意,結(jié)果賠了錢,就給她帶回這么一個(gè)正面像戒指的頂針。麥子沒有埋怨平安,看著這頂針,就覺得男人心里有她?？赡腥诉@么一折騰,她就得勒緊褲腰帶過好幾年的窮日子……

你若見了麥子的男人,再想想麥子的話,絕對(duì)會(huì)笑出聲來的。麥子的男人,是一個(gè)特別安于現(xiàn)狀的人。這幾年,村里的男人大多出外打工了,而平安,卻守著家里的幾畝薄田,和麥子過著緊巴日子。村里人都說麥子的男人太窩囊,可麥子聽到這話卻不動(dòng)氣,只是笑笑。

麥子和我婆家是隔壁,我常上她家閑坐,話趕話也說出了自己的疑惑。麥子邊給我倒水邊說,我屋這茶壺和茶碗都是很一般的,眼瞎得只剩下眼眶的人也知道。可人家的再好也是人家的,拿不到咱屋的,咱只要疼惜自家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