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聰慧

四月中旬的一個下午,天空湛藍湛藍的。公園小徑兩旁高高低低的梨樹上,梨花掛滿枝頭,空氣中涌動著淡淡的清香。

佟阿姨拿著她的新手機,在梨花叢中拍照。

“奶奶,奶奶,幫我折一枝花好不好?”一個臉色通紅的小女孩跑來,指著梨樹上的梨花請求。

佟阿姨不忍拒絕,挑了一小枝開滿花的枝子,折了下來,遞給小女孩說:“來,下不為例哦,花花也會痛的?！毙」媚锱e著花枝興奮地蹦跳著。佟阿姨看著她,笑了,暗自思量,如果女兒玲玲有個孩子,也該有小姑娘這么大了。

她不由拿起手機,將眼前這個歡歡喜喜的孩子拍了下來。自從前年老伴過世,佟阿姨日漸蒼老了,白發(fā)多了起來。更加牽掛單身在外的女兒玲玲。

忍不住撥女兒手機,悠揚的鈴聲剛響幾下,就斷了,佟阿姨莫名其妙,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女兒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就一次又一次地撥打。

“喂,媽媽——”好不容易傳來女兒的聲音,卻明顯有一股子氣惱。

“玲玲,怎么才接電話啊,我正擔(dān)心呢。”

“媽媽,我正在開會,告訴你多少次了,如果我當(dāng)時不接電話,肯定是有事,過會兒會給你打回去的?！绷崃岵粷M地說。

“哦,哦,是媽太多心了,嘿嘿?！辟“⒁汤硖澋刭r著小心,放低聲音,“這會兒開完會了沒?”

“我出來接你的電話,媽媽,有事嗎?”

“哦……”佟阿姨有些黯然,那個從小學(xué)到高中,一直嬌慣地待在她身邊的女兒,已經(jīng)長成大人,遠遠地有了屬于自己的空間,她的手與心再也觸摸不到了。

“咱們這兒的梨花都開了,很美,你最喜歡,常說沒有機會再看到,我特意買了個能照相的手機,給你發(fā)幾張彩信。”佟阿姨沒告訴女兒,為了學(xué)會發(fā)彩信,她在營業(yè)廳磨了好幾天。

“媽媽,你不停地打電話,就是為了說這個?”玲玲在那頭兒不耐煩了。

佟阿姨不由吸了口氣,訕訕地解釋:“我以為你喜歡,梨花的花期只有這幾天時間……”

“好了媽媽,我還在開會,很忙,有時間再打給你,哦,對了,錢不夠時告訴我,拜拜。”女兒匆匆掛斷了電話。

“嘟嘟”的盲音傳入佟阿姨的耳朵里。她默默放下胳膊,望著這款最新出廠的手機,亮晶晶的金屬外殼,在四月的陽光下閃著柔和的光澤,握在手里,卻是冰冰涼涼。

“忙,總在忙,忙點兒好啊?！辟“⒁棠钸吨鴱V告里的一句臺詞,怏怏地離開。游人也都在散去,公園門口的人多了起來。

佟阿姨剛走出來,突然聽到對面馬路上一聲尖銳的急煞車,緊接著“咚——”地撞擊聲,她驚愕地抬頭望去,就見一個物體猶如放慢鏡頭的蒙太奇,沉重而又輕盈地向她的方向飛來。啊,是那個舉著花枝的小女孩兒。

公園門前,人和車輛漸漸稀少,肇事車四周圍著一圈安全線。此時,天近黃昏,滿園的梨樹宛如點染了一層薄薄的胭脂。

佟阿姨呆呆地坐著,望著小徑的盡頭,她也不明白到底在等待什么,盼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