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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望大布蘇淖爾的村子(兩篇)

        2009-01-12 08:42:18孫正連
        青春 2009年12期
        關(guān)鍵詞:布蘇花子白頭

        大布蘇淖爾,地名。大布蘇:鹽堿。淖爾:水。當(dāng)?shù)厝硕挤Q之大布蘇泡子。

        大布蘇泡子方圓一百多公里,不論天多旱,那泡子里的水,沒干過。因為那泡子里有成千上萬個上升泉養(yǎng)著。

        在泡子的周邊,大大小小的有幾十個村子。這些村子,都是按當(dāng)時開荒時的井字方建的。井字方,就是在草原上劃出一個“井”字方格,一個井,六里六長,六里六寬。每井三十六方,每方四十五坰。有錢的,一家占一個井,錢少的,一家占幾個方。一個大布蘇草原劃出了三百多個井字。

        秀才窩棚

        大布蘇泡子的東邊,是一條公路,清朝時叫官道,民國時叫國道。小說寫的是民國的事,咱們還是叫它國道吧,原味。順著國道往南,通省城吉林市,那時的長春還只是個火車站。往北,通洮南府,當(dāng)時那是奉天地界,就是今天的遼寧省。國道從秀才窩棚村西過去,路東就一戶人家,四合大院,與村子的干打壘泥土房不能比。那就是秀才窩棚的地主,王秀才的家。

        村子周邊的幾百坰地,都是王秀才家的。大布蘇草原上,買地賣地,沒有論畝的,就是現(xiàn)在,最小的計量單位,是坰。可那個時候,最小的計量單位,是方。四十五坰地一方。小于半方地,那就沒法買賣了。難怪后來闖關(guān)東的人來到這塊地方,都落地生根了呢。這里的土地種不完。找個邊邊角角的,刨點鎬頭地,也夠一家?guī)卓谌顺缘牧?。大布蘇草原養(yǎng)人,說白了,就是有用不完的土地。

        王秀才家的土地,實際上,是他的父輩買下的。他的老家在吉林市北邊的黃龍府,現(xiàn)在的農(nóng)安縣。就地名講,黃龍府的名氣比吉林市大,如今還有一座遼塔在那證明。按照大清朝時的叫法,大布蘇為界外,黃龍府為界里。界里,是滿族人地兒;界外,是蒙古人的地兒。王秀才家是個大戶人家,上輩兄弟倆,他父親是弟。在他十六歲的那一年,他考上的秀才,也是大清朝最后一批秀才。也就在這一年,他父親病故了。王秀才自小就養(yǎng)成少爺書生氣,油瓶子倒了,他進屋告訴娘,說油瓶子倒了。他娘說你就扶起來得了,他說,我不能扶,我一扶,別人不得說我碰倒的嗎。知道自個的兒子是什么樣,他娘也不生氣了,可她得為兒子想后路了。大伯家有兄弟四個,他家只有他兄弟一人。就在他父親病故后燒完五七的時候,他母親提出了分家。開始大伯不同意,他母親就鬧。人想好不易,想壞,容易。后來大伯看實在沒辦法在一起過了,就只好同意分家。他母親要分家是有道理的,原因是現(xiàn)在分家,家業(yè)只能分成兩份,可是她一旦沒了,那這家就得分成五股了。兩大份,五小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家業(yè)大,就得請人來分,顯得公平。王秀才的母親說,用不著請人來,家業(yè)都在這擺著呢,城里的燒鍋,油房,鋪子都不要,她只要大布蘇泡子?xùn)|邊的那十方地,城里要上兩間房,回來有個落腳的地兒就行。這么一說,大伯自然是占了大便宜。那時地不值錢,一坰地高價也就是八角錢。誰也不明白王秀才母親為什么會這樣做,只有她自個知道,經(jīng)營城里的買賣,兒子不是那塊料,說不定沒幾年就得黃鋪子,再說,這天下也不太平,皇帝都沒了,今天你當(dāng)總統(tǒng),明天他又要當(dāng)皇帝的。這城里的買賣不好做,可誰當(dāng)皇帝都得吃飯。有了土地,租出去,總有個收成。至少說是餓不著。再說小亂住城,大亂住鄉(xiāng),這也是多少年的老話了。

        王秀才和母親來到大布蘇,他家的十方地,官道東邊多,官道西邊少,王老太太選在了官道東邊上,蓋了個四合院子,房子是干打壘的土墻,底下有一米多寬,到了頂上,還有兩尺寬,這樣的房子,冬暖夏涼,就是泡在水里,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會倒。有了房子,就有了家,就算是扎根落腳了。方圓上千里的大布蘇草原,來這開荒種地的,都叫插窩棚。王老太太到了這里,逢人就說,別看我兒子歲數(shù)小,可識文撰字,是考中的秀才??贾械男悴藕途璧男悴挪灰粯?就如今天考上大學(xué)和花錢買文憑一個理。來東北闖關(guān)東的,別說是秀才,就是識字的也找不出幾個,秀才,那就是大學(xué)問了。王老太太這是給兒子揚名,有了名氣,在這大布蘇草原也就有了臉面,地位。

        東家是個秀才,秀才窩棚就這么出了名了。這出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個四合院,從外面看,總讓人覺得不得勁,院子的四角就像是一個高大的苞米倉子,可這個倉子,外面找不到門,只有從屋子里爬進去。后來大布蘇一帶起胡子了,大家才知道這種苞米倉子就是炮臺,名字叫老虎不出洞的炮臺。憑當(dāng)時胡子的實力,是攻不進這種炮臺的,里面只要有一桿老洋炮,外人就攻不進來。

        種地要雇伙計,有伙計就得有家小,就得有房子住。王秀才問他娘,他娘說:就在路西蓋吧。路東的地勢高,從東往西是一個大坡,坡底就是大布蘇湖,下雨天,那雨水就流往湖里。就這么著,路東只有王秀才一家,路西全是伙計。站在王秀才家的炮臺上,全村子都在眼下。

        有了村子,有了地,那日子就一天天的往前推著過。開荒地有勁,接連幾個好年頭,王家的日子興旺了起來,有了牛馬,有了幾掛大車。抬頭的日子沒過上幾天,王老太太一病不起,一天她把兒子叫到床前,說:地,要一坰一坰地賣。錢,有一元,花七角……話沒說完,老太太駕鶴西去了。最了解兒子的,是母親,王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兒子,她知道,這時候只有告訴兒子最管用的話。

        沒了老娘,王秀才成了真正的一家之主了。他有事沒事的,手里都愛拿上一本《論語》。沒有幾個人看他真正的讀上一回。走到哪兒,一聊就是半天,到了吃飯的時候,往家走。他記住了老娘的一句話:“親戚有遠近,眉眼看高低,趕上飯,說啥也不能吃。”要是碰上打牌的,坐下來就伸手,那飯也省下了??勺叩臅r候,錢可以忘了,書不能忘。他說:半部《論語》安天下,這書,不能不讀,可也不能總讀。整天讀書,那叫啃書,啃書的人,那是呆子,一個呆子讀再多的書也沒用。

        地里的活,有打頭的領(lǐng)著。車馬,有大老板子管著。家里的事,有媳婦照料。王秀才一天到晚,閑人一個。他一個人閑著也就罷了,可他有時候,走到地頭了,看伙計干活,他就喊:“打頭的,過來歇一會兒。大熱的天,忙啥呀?涼爽一會兒再干,大長的天。”大伙坐下了,他先是考大伙幾個知識性的東西,最簡單的,問:“你們說人那塊叫人?”這事還真讓人一時半會兒地答不上來。他也不賣關(guān)子,也不訓(xùn)人,一指鼻子下面的人中說:“就是這兒,這叫人中。”接下來問:大布蘇是啥意思?這的草原原本是誰的?這些東西,對這些闖關(guān)東的人來講,真的不知道。他就從頭到尾的講給大伙聽。腳下的地,身邊的事,聽起來,比聽評書的受用。開始的時候,因為他是東家,大家也樂得歇一會兒,再說也長點見識??蓵r間長了,打頭的不干了,伙計們也不干了。誤活。因為這種地是東家伙計五五分成,地里沒收成,誰也吃不飽飯。節(jié)氣不等人,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

        王秀才也不是沒眼色的人,他也看出來打頭和伙計們的心思,他就想,這些人,真不實尖,這大熱天的,走幾步路都一身的汗,何況干活了,讓你們歇會兒,還他媽的不領(lǐng)情。真的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伙計們忙,家里他又嫌鬧,幾年功夫,三男倆女,五個孩子了。他就到村子里去找些閑人聊天。村子一天比一天大了,人也多了,那事也就多了起來了。誰家婆媳不和了,誰家的豬拱了誰家的醬缸了,兄弟分家了,有了矛盾,就得找人給評個誰理誰非。這個人別說是什么德高望重,最起碼得公平。再就是得識字,要不寫個白契什么的,還得另外找人。起初,王秀才也不愿干這事,咋說自己也是秀才出身吧。可是他這人看不得別人為難。就這么著,村子里的大事小情的,就都找他了。

        每當(dāng)村子里誰家鬧不和了,找到他,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事,你得和他陳說厲害。把事掰開了給他嘗嘗。家里不和外人欺,哪有鍋不碰勺的。我這人,公道一輩子。得,我去給你說說。

        公道一輩子。是王秀才的口頭語??纱蠡锫犃硕夹?因為他給別人評理的時候,總是有一方不滿意,有時雙方都不滿意。不滿意歸不滿意,他說的話真要是擺到桌面上,你還真的找不那不對。

        婆媳之間不和,他總是說媳婦。長幼尊卑。老人這一輩子都不容易,再怎么說,她也是老人呢。

        夫妻間吵架,他總是說妻子。三從四德。夫唱婦隨嘛。

        鄰里打仗,他先是子曰:大學(xué)之道……止于至善。這話莊稼人聽不明白,可越聽不明白,越顯出了學(xué)問。接著就是各打五十大板,也就認同了,人家是秀才,照書上說的做事,那還能有錯嗎。

        村子里后來成立了村公所,解放后,成立了村委會,可王秀才還是王秀才,就是村民小組長那么點的官,他也沒干過。有人說,無官一身輕。他只是一笑,后來他對子女們說,這官是什么?是奴才,就是當(dāng)?shù)揭黄反髥T,在皇帝面前還是奴才??h官還只是個七品芝麻官,那村子里的官是個啥?我當(dāng)初考秀才,那是給老太太考的功名,老太太一輩子好強,那是給老太太臉上貼金。當(dāng)個老百姓,比啥都好,太平,省心。可村子里的大事小情的,沒有一樣離開他的。誰都知道,他人不壞。

        王秀才在村子里還有一項最大的娛樂,就是賭。用他的話說,就算是咱花錢雇人陪著玩,還不一定有人愿意呢。輸兩錢,就算是工錢了。一聽這話,誰都明白,他是那種逢賭必輸?shù)闹鳌?伤质钦J賭服輸?shù)闹?他說:錢能輸,面子不能輸。沒錢,就賣地。

        王秀才賭錢,只要有人陪著玩就行,有時明知道別人在搗鬼,可他也裝作不知道。他覺得這才是玩,這才有意思。他覺得看別人搗鬼,比打牌更有樂趣,他喜歡看別人搗鬼時的樣,好笑。就為了那么兩個錢,原本很爺們的漢子,一下成了小心眼的娘們了。其實,小心眼,是人們從骨頭里就有的,只是在這點小錢上,不能動,不值。這就是小人,這樣人,永遠發(fā)不了大財,真發(fā)了大財,得燒死他。有時為了給別人創(chuàng)造搗鬼的條件,他故意地擦眼睛,有時還故意的把牌掉地上。當(dāng)他看到那些人搗鬼贏了錢的樣子,而這些人平時不是這個樣子,他就覺得更好笑。為了幾個錢,能把人變成這樣,他真的高興。他覺得錢這種花法真的很有意思。比看二人轉(zhuǎn)有意思多了。

        王秀才的家業(yè),最后敗在他手里,但不是敗在賭上。錢不來回人不賭。要不是這樣,誰也不賭了。他的家業(yè)是敗在了面子上。前面說了,村子里有個大事小情的,都愛找他,最愛找他的,是誰家欠了錢了,找他給作保。那時欠錢,大多是欠在結(jié)婚過禮錢。這在村子百姓中,這是最大的花銷。男家過不起禮了,就要找個中間人,說和這件事。這個中間人,可不是誰都能當(dāng)?shù)?。一是得有面?面子就是名氣,周邊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信得過;二是得有錢,沒錢那是空口說白話,死人說活了,也沒人信;三是得能說出個一二三來,把事情擺開了,說明白,讓大家服氣。具備這三條的,遠的不用說,秀才窩棚,只有王秀才了。

        過彩禮,是個大事,窮富都得擺上一桌酒菜。說事的,是王秀才,那自然是主坐。坐下了,酒倒上,閑話說了幾句,就得說正事了。正事,不能喝完了酒說,也不能邊喝邊說。話趕話,借著酒勁,就行許把好事說砸了。說事之前,王秀才先說兩孩子,郎才女貌,門當(dāng)戶對,天做姻緣……好話說到這兩孩子家里要是不給辦事,就得私奔的勁頭上了。接下來,才說這正事,就是結(jié)婚彩禮,這是女孩子的身價,萬萬少不得,要不女孩子嫁過來,在村子里抬不起頭。話說到這,女家自然是高興了。今天這事,就是要讓女家高興,才能辦得下來。有的人家,是嫁了閨女娶兒媳婦,那禮錢是萬萬少不得的。可這話不能說,這是在揭人家的短。那就等于說賣了閨女,娶媳婦。好說不好聽。接下來,就是過禮單子了。有的,一樣樣的點過;沒有的,一樣樣的記下來。那時最大的件,就是座鐘或者是掛鐘。余下的,就是:趟絨十五尺;棉花二十斤;黑禮服尼鞋面子十雙;白花旗六十尺;四套行李;大柜一口;飯桌子一張……反正都是居家過日子能用得上的東西。按理說,這也是都該買的東西,可錢出在哪?沒有錢,說啥都是白說。一般的人家,頭一次過禮,把錢過去了,這些東西,就得踏下了。踏,就是拖欠。啥時給,沒準(zhǔn)??梢堑戎蘖碎|女,娶媳婦的,那就難辦了。一個蘿卜一個坑的事,這的事辦不明白,下一個事就難辦。這是明擺著的事。既然是踏,那就不能要東西了,得合成錢。錢在大布蘇草原上,可是硬頭貨——袁大頭。那時的錢也毛,哈票,奉票,老綿羊票,五花八門??芍挥性箢^百姓認,硬頭貨,那是白銀的大洋,啥時候都是錢。銀子。

        婚事,大多是冬季里的年前年后,大多人家是年前,省得接媳婦過年了,那還得一筆錢。這是習(xí)俗,沒結(jié)婚的媳婦接來過年,一定要給錢的。莊稼人靠的就是地里的收成,這時候就只得指望明年地里的收成了。可村里有一句老話:指兒不養(yǎng)娘,指地不打糧??刻斐燥埖氖?誰敢保。實際上,就是誰心里都沒底,閨女嫁過去了,踏下的彩禮不給咋辦?又不好生找硬要了。于是,這個保人就至關(guān)重要了。

        寧拆十座廟,不拆一座婚。王秀才這時候是紅脖漢子,一拍胸,這事兒,我給擔(dān)著,明年還不上,我拿半方地擔(dān)保。話一出口,就得算數(shù),可女家還是不認,她們不能到兒子媳婦家去學(xué)一遍,學(xué)了也沒人信。王秀才也知道,白紙黑字寫上了,紅紅的手印,重重地按上了。直到這時,這酒杯才能端起來,一口干下去,老白干,六十度,喝下去,就是一條火線??赏跣悴鸥杏X不出辣了,嘴都說麻了。

        大布蘇草原上的人都厚成,可天老爺不管你那個,上秋了,收成不好,女家找上門來了。這是等著娶兒媳婦的錢,也是沒辦法的事。

        賣地。

        按理說,王秀才該有個記性了??伤@人,下回有人找他擔(dān)保,他還照舊。妻子一說他,他反有理了,說:誰家沒個難事。幫人家,就是幫自己。我這是給你們留后路呢。

        就這樣,到偽滿洲國倒臺子那一年,除了還有點口糧地,王秀才的家,真的敗了。

        到東北解放,實行土地改革的時候,王秀才家的成分定了個中農(nóng)。他死的時候,是躺在炕上聽收音機,他聽了六十多年的收音機。他活了八十四歲,應(yīng)了那句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的老話。

        王秀才人沒了,可留下個地名:秀才窩棚。

        韓家店

        韓家店村在秀才窩棚村北,順著國道走,三十多里路,就在國道邊兒。

        韓掌柜開這店的時候,那里己有了一家車馬大店了。店主姓孫,人稱孫二爺。能住孫二爺?shù)甑?都是些有錢的主,少說也是面上人。那是按馬算錢的大店,在大布蘇一帶,店分四等,按馬算錢,那是一等大店,掛四個晃的。韓掌柜開的店,是那種四等店,只掛一個破羅圈晃的那種。也有人叫它花子店。

        開店,不是哪都能開。韓掌柜選在這里開店,那是經(jīng)過算計的。從洮南府出來,一天的道,到這正好天黑。從省城吉林市出來,兩天的道,也是到這。該吃,該住,這兒都是落腳兒地。過了這,那才叫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呢。

        按理說,村名該叫孫家店,先來后到嗎??稍趯O家店住過的,都說這家店太黑??蓮挠辛隧n掌柜的花子店,那名,沒幾天就傳出去了。名聲。

        韓掌柜開店常說的一句話是:有錢,你就扔兩個兒,沒錢,誰出門也不能背著炕。給傳個名。誰家沒兩門子窮親戚呢。

        開花子店,外人看了,掙不到錢的。一排的七間大房子,一頭開門,進了屋,南北大炕,空空蕩蕩的大房子。進了店,有錢的,往南炕上坐,沒錢的,往北炕上去,不收錢。只有用被子的,才收上一角錢。飯錢呢,給多給少,全憑住店的自愿。用韓掌柜的話說:“爭的不足,讓的有余,誰心里都有個小九九。人活一張臉,再份有點錢,誰能舍下這張臉。”再說了,大布蘇草原,不缺的,就是糧食。一斗小米,三五角錢,那還是最貴的。要是苞米,高粱米,更值不了幾個錢了。

        按理說,開店得有個店樣,可是韓掌柜的店,前后兩排房子,后排自己住,前排開店??汕昂蠓孔又g沒有圍墻,走起路來,方便。方便了客人,也方便了賊人。韓掌柜的兒子,是個老實忠厚之人,他幾次都想把這院子圍上墻,可韓掌柜說:“沒用。小賊擋他干啥,總得給人個活路吧。大盜,你擋得住嗎。沒用。”沒了院墻的花子店,更讓人感覺到店的破爛了??墒嵌绽?進了店,暖和,柴草有得是,燒吧。燒沒了,現(xiàn)出去摟都來得及,出了門就是草甸子,莊稼地。愁啥不愁燒的。

        在花子店的東廂房,一排的五間土房,北頭兩間是豆腐房,一天一板豆腐。除了家里店里吃的,還能賣上點零花錢。泔水、豆腐渣喂豬,那是真正的來錢道。看著不起眼的小豆腐房,是韓家養(yǎng)家糊口的支柱。大布蘇有一句話:貴人吃貴物,賤人吃豆腐。豆腐是老百姓的家常菜。再說了,在大布蘇買豆腐,可以不用錢,用黃豆換就可以了。省事。

        沒有誰能想到大布蘇草原的冬天有多冷,也沒誰能再去體驗?zāi)菚r的北風(fēng)有多硬。凍死人。老一輩人說過:臘七臘八,凍死叫花。臘八臘九,棒打不走。凍死迎風(fēng)站,餓死不倒槽的硬漢子,聽說過,可是沒見過。因為一頂狗皮帽子,不系上帽耳朵,頂風(fēng)走不了半里地,那嘴便從下巴開始麻了。這個時候見到店家,誰還邁得動腿了。

        天一冷,店里的人多了。落腳的,過棧的,打尖的,最多的還是花子。一進店就能看出來,花子是從北炕炕頭往炕梢排,常住。他們也知道,白住店,不能上南炕,要飯的不能嫌餿,更不能壞了規(guī)矩。

        一天來個打尖的,看那身穿戴,不是窮人。吃完飯,他問韓掌柜:多少錢?韓掌柜笑了,說:有錢你就扔兩個。那人掏出五角錢,往桌子上一放說:“掌柜的,別笑話。”其實,五角錢,兩天的吃住都夠了。顯然這是一句客套話??山酉聛?客人說:“掌柜的,這外面風(fēng)太大,頂風(fēng)實在是走不動。能不能借我車用一用,我今天到了洮南府,買賣談完了,明天不回來,后天準(zhǔn)回來?!?/p>

        洮南府在北邊,這誰都知道。有車有馬,也就是一天的路??蓻]車沒馬的,那可就不好說了。

        韓掌柜沒多想就說:行。一口答應(yīng)了。這也是他多年的為人,人在難處拉一把。沒有難處的時候,誰還用得著求人。只要張嘴求了,那就是認為能行,才張嘴的。

        韓掌柜和兒子說,兒子一口回絕了:不行。車是我賣豆腐用的。沒了車,我抗著豆腐盤子去賣呀。兒子說的是理。

        那人說:沒車借個驢也行。

        韓掌柜這回沒說什么,也沒再去問兒子,領(lǐng)著那人出去了,到了馬棚,牽著驢,讓那人騎走了。

        店里的人都為韓掌柜擔(dān)心,那人是不是個騙子?

        韓掌柜說:“誰沒個馬高蹬短的時候??此菢?也是個實誠人,我借給他驢,他好意思騙我?拿人心比自心,他好意思騙我?”君子之心就是如此,在他的眼里,怎么也看不出誰時壞人。

        可那人把驢騎走了之后,三天過去,沒影。年都過了,沒影。冬天都來了,還是沒影。一直就沒個影。

        后來有人問韓掌柜這事,他說:那也是碰上難處了。不是碰到難處了,一頭驢,不值得騙一回。

        到了年底,韓掌柜開始忙上了。他每天晚上都要拿著稱,把花子們要的米過稱,收下,放到倉子里。米分多種,要的東西也分多種,最多的,就是年豆包。年豆包是用大黃米面,包上大豆餡,蒸的。做法都是這個做法,可味道就不同了。原因只有一個,就是那黃米面發(fā)到什么時候,這是個經(jīng)驗,也是個技術(shù)。沒發(fā)到時候,豆包發(fā)硬;發(fā)過了,豆包發(fā)酸。要來的豆包,千家萬戶,自然的什么味都有。好在這些豆包也是給住店的人吃,沒誰挑味道。到了年關(guān),花子們大多要回家過年了,韓掌柜便把錢給他們。當(dāng)然那不是市價,可這也救了花子。還真有幾個沒家業(yè)的花子,就在店里過年了。那錢,由韓掌柜給記到帳上,存著。什么時候想用了,再取。

        韓掌柜娶過兩房媳婦,頭一房,生了一男一女,死了。二一房,生了三男兩女,也死了。這一年,他剛到五十歲。頭一房的女兒出嫁了,兒子也娶媳婦了。兩房的孩子看不出是兩媽的,親。大兒子娶了媳婦后,見老爹沒了老伴,一個人有些孤,就在外村給他接回一個四十八九歲的寡婦。沒兒沒女,干凈利索一個人。可是接回來,韓掌柜就不干。這么大歲數(shù)了,都死了兩了,還娶什么人呢。到了這個歲數(shù),還有那個花花心,讓子孫咋看??墒枪褘D不想走,韓掌柜就搬到店里面住,和花子在一起。到后來沒辦法,大兒子拉上兩袋子糧,把寡婦又送回去了。

        就在那一年的秋天,蘇聯(lián)紅軍過來了,在幾十里外的一個村子住了一個晚上,村子沒跑出去的大姑娘小媳婦糟殃了。這一下惹怒了村子的人,這么些年,還沒誰敢在這個村子惹事。因為這個村子沒有幾家不當(dāng)胡子的,天性就生性。于是就在國道上設(shè)下了埋伏,一下子就把蘇聯(lián)紅軍一車十二個人全給殺了。尸首放在國道上好幾天沒人敢動。后來是韓掌柜領(lǐng)著幾個花子給埋上了。在這些花子中,有個老白頭。不知是因為姓白,還是頭發(fā)白,誰一問貴姓,他就說叫我老白頭得了。老白頭會說老毛子話,就是俄語。他說的是不是老毛子話,誰也聽不明白。蘇聯(lián)紅軍的事一出,韓掌柜就知道要出大事,蘇聯(lián)紅軍可不是好惹的,小鬼子那么惡都給打跑了,那輪盤槍,一掃一大片,那大炮,整個院子也抗不住它一顆炮彈吶。可發(fā)昏擋不住死,等著吧,是禍躲不過。

        緊要關(guān)頭,老白頭說話了:這事好辦,等蘇聯(lián)紅軍來,我翻給他聽。說明白不就行了,說不定,蘇聯(lián)紅軍還得賞給咱們點啥呢。

        幾天以后,國道上響起了大汽車聲。村子里的人都起來了,韓掌柜把家人都藏到屋里,陪著老白頭站在國道旁的糞堆邊上,等著蘇聯(lián)紅軍過來,把事說明白了。世上事,怕的就是誤會總也說不明白。

        眼見著蘇聯(lián)紅軍的大汽車過來了,老白頭朝大汽車翻上老毛子話??蓪嶋H上,他的話全洇沒在汽車的轟鳴中。就算他說的是真正標(biāo)準(zhǔn)的俄語,也是白說。車近了,車上蘇聯(lián)紅軍的輪盤槍都看見了。老白頭站在那不停地說著,韓掌柜聽到“哈拉少”的時候,輪盤槍響了。子彈像刮風(fēng)一樣的過來了。

        老白頭腿一軟,倒下了。槍子把韓掌柜周邊的土地都打冒煙了。韓掌柜一看不好,也像老白頭那樣,腿一軟,倒下了。

        大汽車沒停,過去了。

        老白頭喊:韓掌柜,我怕是不行了。你咋樣?

        韓掌柜躺在那起不來了,說:不知道,我的腿也不好使了。

        這時家里人聽大汽車過去了,都沖出院子,朝兩個人跑來。

        韓掌柜見家里出來了,一擺手喊:趴下!

        家里人都嚇得趴下了。可四下看看,大汽車真走了,又都爬起來,跑到韓掌柜這。大兒子見韓掌柜也是一身的血,就摸著問:打哪了?家里的女人就都哇哇地哭了起來。直到這時,韓掌柜才想起來看看傷哪了?

        全身是血,最好的辦法,就是脫衣服。當(dāng)只剩下內(nèi)褲的時候,大伙也都也看明白了,那也沒傷著。這時才想起來老白頭,大家七手八腳地把老白頭抬進院子,那血也流了一路。老白頭的兩條腿從大腿那齊齊地被打折了,只剩下一層皮連著了。老白頭說:韓掌柜,快用剪子,把這腿剪下來,我興許還能活。可韓掌柜下不了手,這時一個叫二驢子的老花子,拿過了剪子,幾下子就把兩條斷腿剪下來了。當(dāng)大家給老白頭包好傷口的時候,老白頭死了。

        埋老白頭的時候,韓掌柜給買了口棺材。下葬的時候,韓掌柜說:人那,不知誰是誰的孝子?沒想到我還能是老白頭的孝子,給他送終了。

        花子店紅了,孫家店自然的就冷清了。孫家店就想起了歪道了,他們串通了胡子,來綁韓掌柜的票。

        胡子綁票,先來插千的。就是先來個偵察員。一切都看好,晚上胡子來了。三十幾號人槍,把院子給圍上了。進屋的胡子,把韓掌柜五花大綁地推出來了。店里住南炕的這時候都嚇傻了,誰也不敢動了。住北炕的這時一下子都起來了,十幾個花子沖出了門。走在前面的一個花子一手一只豬哈拉巴骨,他是花子里面的藝乞,靠的就是這一張嘴,自編自唱?;ㄗ雍屯馊藳_突了,都是他出來說。他邊打哈拉巴骨邊唱:

        骨板一打出門來,鳥為食亡人為財。鳥為乞食飛天下,人為吃飯拜四拜。同出一門師兄弟,不知今日為何來?

        一個小胡子拿槍上來,想擋住他們,拿哈拉巴骨的花子頂著槍往前走,后面的花子都跟了上來。按江湖說法,花子跟胡子同出一門,同拜在鐵拐李的門下。這事,小胡子可以不知道,可綹子當(dāng)家的不能不懂。

        這時從黑影里走出來綹子當(dāng)家的,一抱拳說:不知道這么些兄弟在這,驚著了。兄弟今天也是馬高蹬短了,找韓掌柜借點吃的。胡子也知道,他們雖然手里有槍,可是這些花子他們也惹不起,花子要是傳下話去,他們就沒個安生的地方可以住了。

        這時花子里的一個硬乞站出來了,說:大當(dāng)家的,這韓掌柜是我們的關(guān)二爺。你今個和他過不去,就是和我們過不去。馬高蹬短的,沒吃的,今天兄弟我教教你們吃啥。說著從袖子抽出黃香那么粗,一尺多長的銀針。針從左腮扎進去,從右腮扎出來。說:行不行,不行我再來一根。說著又抽出一根。

        綹子大當(dāng)家一看,今天是惹著了花子了。這些人中,干啥的都有,啥能人都有,說不準(zhǔn)還能找到他老家去。真要是惹急了,這些人也是啥都敢干的主。他回身朝身邊的一個小胡子就是一腳,罵道:你他媽眼睛長到屁眼里去了,快把韓掌柜放了。罵完了小胡子,他對著花子說,都是本局山規(guī)不嚴(yán)。錯把韓掌柜當(dāng)成秧子了,不知者不怪嗎,咱們后會有期。說著一揮手,領(lǐng)著人撤了。

        兩場虛驚之后,店還得開,瓜還得種。幾個要飯的老花子,冬天里要飯,夏天里,韓掌柜便領(lǐng)著在前園子的幾畝地上種瓜。西瓜、甜瓜,酸瓜。種得最多的,是打瓜。

        韓掌柜種瓜,是為了吃。吃不了也不能讓它爛在地里,賣??纱蟛继K草原這地方,除了國道上偶爾的過個車馬的,還真的沒地兒賣。因為這里離最近的縣城也一百里之外,一個來回,兩三天,去了人吃馬嚼的,劃不來。那瓜,也就是吃。可打瓜籽就不同了,那是城里人喜歡吃的東西,貴。

        到打瓜地吃打瓜,白吃。大布蘇草原多少年了,都是這樣??沙源蚬?得會吃。進了地,找一個大打瓜,一拳打個洞,當(dāng)然了,有刀最好,一砍兩半。伸手進去,抓。這叫洗手。洗完了手之后,每個打瓜只吃中間一點,那最甜。吃完的打瓜,口朝上,擺在地里,等著它自己爛掉,這樣,到收的時候,每個打瓜瓢里都是打瓜籽,干凈。

        瓜籽賣了,買地。買了地,種打瓜。韓掌柜的家,就發(fā)在了這個打瓜上了??赡羌疫€沒等大發(fā),一分錢沒花上,一點福沒享受,就攢了點地。有了地,就成了地主,成了東家。偽滿洲國倒臺子了,國民政府也跑臺灣去了,土地革命了。叫土改。

        土改。那是窮人真正當(dāng)家作主的日子。窮人分富人的日子。

        孫家店讓貧農(nóng)團給分了,原本就人性不好,到了這時候,更是墻倒眾人推。慘了。房子做了村委會,孫家人劃上了地主成分,掃地出門,成了真正的窮人,比貧農(nóng)還窮的窮人。干活也不叫干活了,叫改造。

        韓家店村子的人,都知道韓掌柜,好人。別的不說,誰沒白吃過老韓家的瓜。有人情在,又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村子里沒人來分韓掌柜的房子,地。可是外村的貧農(nóng)團來了,趕著大車,來分韓掌柜的家了。房子分不走,地分不走,可東西能拿走。那時管地主家的東西叫浮財??墒且坏搅说昀?貧農(nóng)團也傻了。幾十個要飯花子在這兒,一個個手里拿著家伙,護住了韓掌柜的店。

        “沒他媽的韓掌柜,我們這些不餓死也得凍死。這哪有你們分的理。”

        “要說貧農(nóng)團,這世上還有比我更窮的嗎?”

        “要分,早分了,還輪到你們來分??茨銈冞@樣,不像是貧家,和胡子差不多?!?/p>

        這時村子里貧農(nóng)團也來了。

        “分房子分地分浮財,也輪不到你們來分那。咋地,沒王法了,還想起胡子。”

        “我們村的貧農(nóng)團就不是貧農(nóng)了。你們說你們是貧農(nóng)團,我看像反把的地主。咱們上區(qū)里評評理?!?/p>

        外村的人知道,強龍還壓不住地頭蛇,何況本身就不占理。不趕緊走,還在這干啥呀。韓掌柜看著外村人走了,本村人也走了,他進了店,往北炕上一躺。睡著了。

        到了劃成分的時候,按政策,韓掌柜劃了富農(nóng)。富農(nóng)就富農(nóng),韓掌柜沒當(dāng)回事。后來,又有了新政策,可以上找三年,這樣,他算是中農(nóng)。后來這叫后拉火中農(nóng),算是上中農(nóng)。是貧下中農(nóng)團結(jié)的對象。

        責(zé)任編輯衣麗麗

        作者簡介:

        孫正連,1957年生于吉林省乾安縣。吉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散文集《憑吊大布蘇》、短篇小說集《洪荒》、中短篇小說集《大布蘇草原》、長篇小說《大布蘇湖的秘密》等。作品在《作家》、《滇池》、《北方文學(xué)》、《春風(fēng)》等刊發(fā)表,短篇小說《尋找馬桿》被《小說月報》選載。現(xiàn)供職于吉林大布蘇國家自然保護區(qū)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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