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漢前期還算清明有為

中國歷史上曾經(jīng)存在過一個絕版的帝國，它的統(tǒng)治集團中除了皇帝，其他所有的管理者上至宰相，下至縣令，全部是太監(jiān)。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并非是皇帝極其寵信太監(jiān)，而是因為這個國家有項基本國策：凡是考上進士的人就要先閹割。再委任官職。為了推行這項國策，當政者還對專門閹人的技術(shù)員進行編制。這個奇怪的帝國就是五代十國之一的南漢。

南漢最初稱大越國，為唐朝末年的地方軍閥劉隱、劉巖所建，都城在廣州番禺(今廣東廣州)，稱興王府。南漢最強大的時候疆域有六十州，大概包括今天廣東、廣西及云南的一部分。歷經(jīng)五代皇帝，前后共計六十七年。

唐朝末年，許多士人南下嶺南，有的是為了避戰(zhàn)亂，有的是被流放嶺南的名臣后裔，還有因戰(zhàn)亂阻隔不得北返的任滿地方官。劉隱收用這三類士人為輔佐。他遣其弟劉巖率兵平定嶺南東西兩道諸割據(jù)勢力，控制了嶺南；西與楚爭容桂之地，攻占了容、邕兩管(今廣西西部、南部及廣東部分地區(qū))。乾化元年(911年)劉隱病逝。劉巖繼位，先后改名為陟、龔。后粱貞明三年(917年)劉巖稱帝于番禺，國號大越，次年改為漢，史稱南漢。劉巖有乾亨、白龍、大有三個年號。

建國初期，劉巖尚能兢兢業(yè)業(yè)治理國家。就拿都城興王府來說，基本是仿照唐代長安，但與長安又有一個明顯的區(qū)別，那就是商業(yè)區(qū)“市”和住宅區(qū)“坊”沒有嚴格地分開，廣州自此真正具備了都城特點，城市布局合理，區(qū)域分工非常明確，在廣州城建史上寫下了重要一頁。興王府西部市區(qū)居民稠密，萬商云集，寶貨充盈，十分熱鬧。這一帶人工河交錯，風景優(yōu)美。富豪們修建了不少私家園林，劉氏也在此特辟宮苑，形成了園林化特色。西部市區(qū)富人多，廣州人把有錢人家的孩子稱為“西關大少”、“西關小姐”便是自此開始。南漢在劉巖治理下日漸富強，成為堪與吳國，前后蜀等比肩的南方強國。

考中進士的人一律要閹割

然而，劉巖犯了封建統(tǒng)治者的通病——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他晚年時自傲自滿，不思進取，暴政漸興，他甚至將毒刑殺人當做游戲取樂：或把人投入大湯鍋，或把人放在燒紅的鐵床上烤炙，或把人開膛破肚屠割，名目繁多不勝枚舉。《舊五代史》說：一方之民，若據(jù)爐火。其前后反差之大，令人瞠目。史書記載，殺人的時候劉巖還一定要親自前往觀摩?？匆娛苄倘送纯鄴暝?，他就嘴里叨叨咕咕，興奮異常。一邊看，一邊直流口水。你說他是不是心理變態(tài)?當然，更奇怪的是他不知哪根筋出了問題，破天荒地頒布了前面提到的那項法令；考中進士的人一律先閹掉。此外，沒考過進士，但被皇帝器重的官員，也都難逃一刀。南漢一個小小的政權(quán)，居然養(yǎng)了兩萬多個太監(jiān)，里面自然有不少飽學的純?nèi)濉Ｄ蠞h被滅的時候，光是被殺的閹割技術(shù)員就多達五百名。

不過話說回來，皇帝變態(tài)，那些讀書人應該明事理才對。然而事實恰好相反，這些人天天讀“明明德”，讀“仁義禮智根于心”，可讀到最后，明知要被閹，也忍不住不去做官。古代讀書人的官癮，當真是入于骨髓。無藥可救。古代曾有一個笑話，說兄弟倆去參加科舉，哥哥中了，弟弟卻名落孫山。弟弟郁悶地先回家了，嫂子聽說老公中了，歡喜無限。弟弟就造謠誣蔑，說：“你瞎高興啥?中了的，那活兒都要去了!”嫂子聽了以后，如遭晴天霹靂，一下子蔫了。等哥哥興沖沖回來，卻看到老婆在哭，就問為什么。老婆把聽來的告訴他，他哈哈大笑，聲稱當今圣明，哪里會有南漢的弊政呢?當下脫了褲子，驗明正身，老婆才破涕為笑。

絕版帝國被歷史長河淹沒

關于劉巖為什么會推行這么古怪的一個制度，歷史上有兩種說法：一是說他是愛才若渴，希望能和俊杰之士朝夕相處，所以才閹了他們，方便他們到皇宮串門，這種說法當然是胡扯；二是說劉巖恐怕這些官員有家庭拖累，容易產(chǎn)生私心雜念，不如一刀閹了，心地無私天地寬，正好全身心地報效朝廷。放到歷史長河里看。我們可以把劉巖的做法看成是對世襲制的一種極端反動。對于古代帝國來說，要想保持長期的集權(quán)體制，一個很重大問題就是如何對付官員的世襲傾向。如果官員可以搞世襲，那么發(fā)展下去，官員們的官職就不是來自于皇上，也不是來自干上級，而是來自爹爹。他們承誰的情?承他們爹的情!他又憑什么要聽上司的話，聽皇上的話呢?再者，官員一旦世襲化，考核任免都很難執(zhí)行，最終的結(jié)果必然是權(quán)力的分散化。這些官員的利益和帝國政府的利益就會漸次脫節(jié)。世襲傾向和反世襲的斗爭在歷史上是一個大問題，而且有過此消彼長的復雜歷史。

除了施行暴政外，劉巖還極盡奢華。他在位時修建的昭陽殿，以金為頂，以銀鋪地，還耗費大量珍珠、水晶、琥珀作裝飾。為了苛斂重賦并鎮(zhèn)壓人民的反抗，南漢統(tǒng)治者濫用酷刑，民眾不堪其苦。光天元年(942年)七月，劉巖死后不久，博羅(今屬廣東從)張遇賢在循州(今廣東龍川西南)揭竿而起，自稱“中天八國王”，年號永樂(與明成祖朱棣同一個年號)。起義軍多次打敗南汶官軍，并自嶺南向北挺進到南唐的虔州(今江西贛州)，以白云洞為根據(jù)地；擁眾十余萬人。次年，因敵我力量懸殊及叛徒出賣，被南唐軍所鎮(zhèn)壓。南漢最后一任皇帝即位后，宦官壟斷了大權(quán)，朝政更加腐敗。宋開寶四年(即南漢大寶十四年，971年)，宋兵攻占廣州，南漢亡。作為歷史的絕版，南漢也就此淹沒于歷史長河中。

選自《歷史不忍細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