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死后我仍會記得,雨子小時候的模樣,還有,惹人憐愛的,雨子的一些細微的動作。她棕色的大眼睛,淡棕紅色的長發(fā),在陽光下不斷地閃爍著,雙眼皮極深而動人,幾乎每一寸全新的肌膚都是透明而又晶亮的,以及,永遠散發(fā)著蘋果香味,好像天使那樣。而且,倘在路上遇到與她同年的我,她精致的小臉蛋,會很快地為一份酡紅充滿著,那樣當然很美,像似一把小火,艷麗而溫熱,一直燒到她耳根。
這些她至今仍小心保存著的美。
差不多從小學五年級,她分到我班上那一天起,便開始常常吸引著我了。上帝把一切都安排得美妙極了。還記得放學后,她老是喜歡用白白嫩嫩的,一如無瑕的象牙的小手,輕輕拂著粗糙的墻身,沿著墻獨自慢慢走回去。要是沒有墻,或者任何建筑可以讓她繼續(xù)美妙的觸拂呢?她的小手依然會伸在空中,平和地,維持摸墻的那種姿勢。那時,于我幼稚純真的感覺里,幾乎每一片她細心撫過的物體,都是最幸福,以及會發(fā)著光的了。她的手該可以把所有的傷口縫合的,我總是這樣想的。而我真的與她不一樣,那時,粗暴的我不喜歡沿路撫摸著墻,我只喜歡哼著短歌,簡單而又輕快的韻律,然后跳進了干涸的大水溝露出細小可愛的頭顱,順著水溝的方向,而如同無憂的清水,流淌過衛(wèi)生所,擠滿木魚聲的大土爺廟,以及農(nóng)舍,直到看見我父親開的飼料店。
十八歲開始,我和雨子戀愛,想起小綠葉般的童年,“那究竟是為什么呢?倘不摸墻,倘不走在水溝邊,就回不了家了嗎?”記得后來我就這樣問她,而那一刻,沉靜在回憶里微笑的雨子,臉上又燃起一把極動人的小火了。那酡紅的容顏,好像來自另一個更光輝的世界。
是的,雨子像是一把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