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在節(jié)目中,跟搭檔阿健聊起一個話題,說中國的文化是“吃文化”,起因是朋友發(fā)的一個短信:比如謀生叫糊口,工作叫飯碗,靠積蓄過日子叫吃老本,混得好叫吃得開,占女人便宜叫吃豆腐等等。再說下去,問他“夸女人漂亮叫啥”?老實的阿健憋了半天,情急之下答曰:“小姐,你長得真漂亮,像紅燒肉!”這番話害得我禁不住笑場,哈哈!如果當(dāng)面這樣夸一位小姐,估計大耳刮子定得挨上!
隔天在家看一本書,作者殳俏說食物絕對是具有性別,具有角色的東西。她舉例說西方的食品好像都比較偏向男性一點,“牛排要只煮三分熟,外面一個硬殼子,咬一口卻還在淌血,好像男人外強(qiáng)中干的模樣”。我們中國人吃牛肉的要求是有筋有肉,無論紅燒或鹵煮出來的牛肉要有咬勁、有嚼頭,酥爛到了鋸末一般的程度是不招人待見的,除非吃的人牙口不好。有滋有味又有點鋼性,不能一味地軟弱遷就任人嚼吃似乎也是中國社會對男性的要求標(biāo)準(zhǔn),大眾對食物特性的了解和要求值得玩味。
推而廣之到所有常吃的食物,個中所含的性別與角色意味還真是令人莞爾。相對牛肉的男性角色,豬肉應(yīng)該是女性化的食材,阿健的“美女美得像紅燒肉”確實有一定的道理。
與牛肉要有嚼頭兒的好吃標(biāo)準(zhǔn)相反,大眾對豬肉的要求是“肥而不膩,瘦而不柴”。作為最具有中國特色的美味佳肴,紅燒肉是最最家常,除卻素食者和禁忌者之外普天下的中國人大多會百吃不厭的保留菜目。無論口味是偏甜偏咸、偏酸偏辣,一碗令人黯然銷魂的紅燒肉應(yīng)該是“入口即化軟糯不膩、酥而不碎,甜而不粘濃而不成”,與千百年來中國社會對女性的要求何其相似!“美得像紅燒肉”,細(xì)細(xì)想來,雖然并非美得驚心動魄,卻可以讓人安心和快樂,是不必每天都吃但卻可以吃一輩子的居家菜式,如同端莊又略有些風(fēng)情的小家碧玉,透出的是家常的美好生活氣息。
作為另一種常見食材,魚似乎是生別模糊、難分雌雄的。依其品種與做法的不同,可男可女、可老可少。比如鯧魚,在我的意念中,一直是相對女性化的魚類,原因就是多年前晶晶的老媽曾經(jīng)讓我們一起去她家吃飯,電話中老頑童高媽(晶晶媽,姓高,故稱高媽)力邀我們前往,游說,你們來吧,我還做了“油炸小娼婦”呢!已記不得究竟有沒有去吃這頓飯,但“油炸小娼婦”卻深入我心,今日即便看到大個兒鯧魚,這五個字也會條件反射般出現(xiàn)在我眼前。
比較而言,我個人喜歡清蒸魚,當(dāng)然要選品種、挑個頭。收拾妥當(dāng),移放于魚盤中,切幾條蔥絲、擺幾絲姜片,最多再淋上幾滴蒸魚豉油便入了蒸籠,按沈胖子的說法,一番云雨過后,魚飽納了配料之味,配料也沾染了魚鮮,有如被施了移魂大法。此時的這條魚,像是儒雅的中年男士,因本身韻味十足,便格外淡定,周身上下沒有過多的佩飾,更多的是天然和親切。不喧鬧,不張揚(yáng),安臥于盤中,往往讓人要心生敬意地舉箸相向,細(xì)細(xì)品味。如果面對的是一盤加了太多修飾和作料的魚,比如紅燒、抑或醬燜,再或豆瓣魚香等等,便沒有太多的躑躅,一筷子下去窮兇極惡,如同面對過分裝飾的男人或女人,無視他預(yù)先對鏡貼足的花黃本錢不夠才會這樣來燒,花俏的外在如同掛了滿身的名牌A貨,所以可以不必太在意、太隆重。
雞肉的好吃標(biāo)準(zhǔn),無論古今中外,最佳“雞選”是公雞。盡管如今都市中已由“重男輕女”轉(zhuǎn)為“不重生男重生女”,但據(jù)說飲食界的“重雄輕雌”卻依然根深蒂固,故而市場上的公雞價格一直高于母雞。公雞以肉質(zhì)細(xì)嫩傲視群雌,會吃的老饕一試便知。當(dāng)然,這是以公雞的年輕化為前提的。所以,面對一盤“辣子雞”或“上校雞”,頭腦中固有的形象便是一只半歲左右正處于學(xué)齡前階段的童子雞。
其實,細(xì)細(xì)想來,世間凡物皆有性別、都分男女?!都t樓夢》中湘云給丫鬟翠縷解釋“陰陽”二字時,曾道:“天地間都賦陰陽二氣所生……千變?nèi)f化,都是陰陽順逆,究竟理還是一樣?!闭f到底,這世界去掉一切浮文后,只剩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