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土局兩位局長,一正一副,都姓劉。局里的辦事員有事喊他們時,很不自然,若喊劉局長,那正級劉局就顯得名正言順,怡然地抬起頭,問:“啥事?”可喊副職為“劉副局長”時,卻怎么也喊不出口。
說起劉副局長對這個副級倒也心態(tài)平衡,沒多往別處想。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官,幾十年來,他看得多了!再說,自己已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再過兩年,他就兩袖清風離崗休息了,而劉局風華正茂,又有大學文憑,前程似錦,與他合作好,工作上互相補臺,豈不與時俱進,彼此和諧?
那天,縣委組織部長來到局里,對兩位劉局說,劉副局年齡快到線了,部里不準備派人來任副職了,你們從本單位股級干部中選拔一位任副職,報部里。
下班后,局里干部都走了,兩位劉局關上門,用半個小時研究上報副局人選。
劉副局說,趙股長這幾年抓土地收儲開發(fā)成績不錯,在全市系統(tǒng)內業(yè)績屬前三名,功不可沒,我個人意見還是上報趙股長為副局人選。
劉局聽了,思索一會兒,說,趙股長與錢股長兩人都不錯。比較起來,還是趙高半個頭!不過,趙股長是屬于那種“天空沒有翅膀的痕跡,而我已飛過”的人,而錢股長是個一尺十寸、辦事原則性強的人。”兩位劉局最后統(tǒng)一意見,還是上報趙股長為副局人選,不過還要考察一下再上報。
天有不測風云,一個月后,劉局突然住進了醫(yī)院。而且他患的是一種與臺灣三毛一樣很纏手的病。那天,縣委組織部長與市國土局局長去醫(yī)院看望他,對他說:“既來之,則安之,好好養(yǎng)病,早日康復。局里的工作暫由劉副局長主持?!眲⒕致犃?,顯得很平靜、很釋然。
劉副局主持全面工作后,一直很忙,就連假節(jié)日也忙得無空休息,很難抽身到女兒那兒走走。
一天,劉副局接到女兒的電話,要他晚上到迎賓樓一塊兒吃飯,主要是請幫她蓋新房的幾位工人朋友,也算是新居開工酒……
劉副局聽罷,不覺愣了一下:女兒不是已經住進新房了嗎?怎么又買地蓋新房?這時他聽到女兒在電話中興奮地說,老爸,你一定要來啊,趙股長晚上也來!
劉副局的右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這個晚宴劉副局沒去參加,而是跑到局里幾位同事家去了,他想,他要聽一聽群眾的意見。在閑聊中,劉副局得知,趙股長與縣城開發(fā)商多次周旋,搞暗箱操作,開發(fā)商送了她女兒一塊足可蓋兩幢房子的土地。劉副局心里明白,開發(fā)商是沖著他女兒有個掌實權的老爸來的!
這天,局里召開了全局干部會議。劉副局出于對第一把手的尊重,事先把會議內容與劉局通了氣:一是總結前階段國土局的工作,糾正土地違規(guī)案例;二是宣布縣委組織部對錢股長升任副局級的任命書。這天劉局心情極好,堅持要來參加會議。劉副局征得他家人和醫(yī)院的同意,用手推三輪坐車把他從醫(yī)院接來……
會議開得很成功!
會議結束前,劉局作了觀點鮮明的講話。他講話時很吃力,卻很精彩。他說:“……我們這個世界充滿了變數。很多時候,有人就像一條變色龍一樣變換著自己的膚色來適應這個世界,最后卻把自己搞丟了……”
劉局長的話沉甸甸的,他的額頭滲出了涔涔的汗珠。
一個月后,劉局走了,他走得很坦然,很平靜,臉上帶著微笑。
劉局走后,市局下發(fā)了劉副局為正級的任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