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放學(xué)回到家，曹丕有話對弟弟們說。

他說：“學(xué)校要舉行以‘誠信待人’為題目的演講比賽，你們知道了吧？”

曹植說：“我不想?yún)⒓?。”說著就要走開。

“別走！”曹丕說，“我不是動員你們參加比賽，而是希望你們支持我?！?/p>

曹彰問：“大哥，你想?yún)⒓颖荣悊?？?/p>

曹丕說：“不是我要參加比賽，是比賽不能沒有我，沒有我的演講比賽含金量會大打折扣的?！?/p>

曹熊問：“大哥，你希望我們怎樣支持你？”

曹丕說：“演講需要練習(xí)，在我練習(xí)的時候，你們幾個擔(dān)任一下模擬聽眾，沒問題吧？”

弟弟們對這樣的任務(wù)實在沒有興趣。

曹彰說：“大哥，我要去跟老道士學(xué)蝙蝠拳，反正你這里還有兩個聽眾呢?！?/p>

曹植說：“我們詩社有活動，你這里有一個聽眾也夠了吧?！?/p>

曹熊說：“大哥，你知道我功課不好，還得準(zhǔn)備補(bǔ)考，你就在面前放幾個木頭樁子代替聽眾吧?！?/p>

曹丕說：“不行，木頭樁子沒有反應(yīng)，而我需要互動，需要氣氛。當(dāng)模擬聽眾不是坐在我面前就行了，該鼓掌的時候要鼓掌，該笑的時候要笑。不過這聽眾也不是白當(dāng)?shù)?，每聽一次，你們都可以領(lǐng)到一兩銀子的聽眾津貼?！?/p>

一聽有錢，曹彰改口了：“既然這樣，我不放棄津貼。我還會去雇老道士和小道士來頂替三弟、四弟。我可以將兩人津貼的一半付給道士，自己賺另一半?！?/p>

“二哥，”曹植忙說，“你不必費心了，既然當(dāng)聽眾是有償?shù)?，我就支持一下大哥吧?！?/p>

曹熊也表示愿意貢獻(xiàn)自己的屁股和耳朵。

“那么，”曹植問曹丕，“應(yīng)該在演講開始以前向聽眾發(fā)放津貼吧？”

“不不，”曹丕說，“是先聽后付，不是先付后聽。要是把錢先給你們了，你們以后不來聽了，怎么辦？”

曹彰說：“大哥，要是我們先聽了，你以后不認(rèn)帳了，怎么辦？”

曹丕痛心疾首地說：“所以有必要提倡誠信啊，我們太需要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了！你們連自己的大哥都不信任，怎能信任別人？”

曹植說：“所謂‘誠信’，先‘誠’后‘信’。大哥應(yīng)該先拿出真誠，才能取得我們的信任啊。”

演講者和聽眾們交涉了半天，終于說定：演講一次，結(jié)算一次，在臺上和臺下都要講誠信。

曹丕開始演講《誠信待人》。

“據(jù)我的理解，‘誠’，就是真實地展示你的內(nèi)心，不要虛偽。比方說，你們聽我的演講，如果認(rèn)為我講得好，就可以給我鼓鼓掌。如果認(rèn)為我講得太差勁，就不必勉強(qiáng)捧場，不愿鼓掌就不要鼓掌……”

曹丕講到這兒停了下來，問弟弟們：“你們?yōu)槭裁床还恼?？?/p>

曹熊說：“你沒告訴我們，哪兒該鼓掌，哪兒不該鼓掌?！?/p>

曹植說：“你說如果講得太差勁就不必勉強(qiáng)捧場，我們不鼓掌正是真誠的表現(xiàn)啊?！?/p>

“不對?！辈茇дf，“你們不是真正的聽眾，而是我雇來的陪練。你們必須對雇主負(fù)責(zé)，對傭金負(fù)責(zé)。不折不扣地完成你們的允諾，這才是你們應(yīng)該做到的誠信?！?/p>

曹丕囑咐道：“你們得集中精力注意聽，以后我說到‘不愿鼓掌就不要鼓掌’時，你們就使勁鼓掌，記住沒有？”

“記住了?！?/p>

“我們再試一遍——不愿鼓掌就不要鼓掌！”

“啪啪啪啪啪！”

曹丕繼續(xù)演講。

“我這個人是很有幽默感的。聽我的演講可以真情流露，不要故作嚴(yán)肅。如果你們聽了我的演講很想笑，你們就放聲大笑，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都可以，千萬別憋著。”

說完這段話，曹丕又停下來，他等了一會兒，生氣地問：“你們?yōu)槭裁床恍Γ俊?/p>

曹熊說：“我們不知道到了我們該笑的時候了?！?/p>

“我暗示過你們的！”

“我們不懂你的暗示?！?/p>

“這樣吧，”曹植說，“你需要我們笑的時候，拍一下腦袋，我們就開始笑。”

三人哈哈大笑。

曹丕被笑得臉色鐵青。

三個弟弟還在笑。

“別笑了！”曹丕吼道，“該笑的時候你們不笑，不該笑的時候卻又亂笑，你們完全破壞了我的演講情緒！”

“嘿嘿嘿嘿嘿嘿！”

忽然傳來一陣?yán)湫?。這笑聲很怪，帶著金屬的質(zhì)感，不像是人類的聲音。

四兄弟正在詫異，他們看見魔法師的女兒左雀斑走了進(jìn)來。

左雀斑的手里捧著一堆大鞭炮一般的鐵罐頭，怪怪的笑聲便是從罐頭里發(fā)出的。

曹熊問左雀斑：“這是什么？”

左雀斑笑道：“這是我自己做的恐怖玩具，送給你的。”

曹熊接過罐頭，一個一個打開試聽——

這個罐頭里不是笑聲，是如泣如訴的女子的哀哭；

這個罐頭里是一聲長長的、長長的嘆息；

這是尖利的牙齒嚼碎骨頭的聲音；

這是指甲抓搔聲，好像什么東西要從鐵罐里爬出來……

“不錯，”曹熊說，“可以拿到學(xué)校里去嚇唬同學(xué)?！?/p>

但曹丕似乎更有興趣，他問左雀斑：“這些聲音是怎樣裝進(jìn)罐頭的？”

左雀斑說：“這是用了魔法里的聚音術(shù)，說了你也不懂?！?/p>

曹丕說：“我不懂魔法也沒關(guān)系，只想請懂魔法的人幫幫忙，當(dāng)然是有償?shù)??！?/p>

左雀斑問：“你有什么忙要別人幫？”

曹丕說：“我只想要兩種聲音罐頭，一種裝笑聲的，一種裝掌聲的?！?/p>

左雀斑說：“這還不容易?！?/p>

“有了這兩種罐頭，我就不用活人當(dāng)陪練啦。練習(xí)演講的時候，我需要笑聲就開笑聲罐頭，需要掌聲就開掌聲罐頭，省得老是被這幾個笨蛋破壞情緒！”

左雀斑很快為曹丕做好了笑聲罐頭和掌聲罐頭。

同樣是笑聲，但分了層次：有個別的嘻笑，有短暫的爆笑，也有欲罷不能的哄堂大笑。

同樣是掌聲，也分強(qiáng)弱：有雨打芭蕉型，有熱火朝天型，也有排山倒海型。

曹丕很滿意左雀斑的奇妙制作。

曹丕說：“這些罐頭不僅能幫我在練習(xí)時掌握節(jié)奏，取得自信，在正式演講時也用得著它們。到了需要笑聲的節(jié)骨眼上，可以讓罐頭‘領(lǐng)笑’；需要掌聲了，讓罐頭‘領(lǐng)掌’。這樣全場氣氛完全處于演講者控制之下，效果一定很好?！?/p>

但左雀斑怎么也不肯收下曹丕付給的酬勞。

曹熊不理解：“左雀斑，你為什么不要我大哥的錢？這是你應(yīng)得的呀?！?/p>

左雀斑說：“如果我被錢拴住了，那就不好玩了。”

曹彰不知道左雀斑要玩什么。

到了舉行演講比賽的那一天。

輪到曹丕上臺了。

臺上有張桌子。別的演講者都是站在桌子后邊，曹丕卻是站在桌子前邊，這樣他的手就可以背在后面做小動作——那些聲音罐頭就放在桌子上。

臺下的聽眾里坐著曹彰、曹植、曹熊，左雀斑也跟他們坐在一起。

曹丕對聽眾們說了聲：“大家好?！比缓箢h首行禮。在行禮的同時他悄悄打開身后的第一個罐頭，于是響起雨打芭蕉型的零零落落的掌聲。

這罐頭掌聲真的起到了“領(lǐng)掌”的作用，聽眾們也就跟著鼓起掌來。

曹丕心里說：“不錯，這叫‘先聲奪人’?！?/p>

他開始演講：“據(jù)我的理解，‘誠’，就是真實地展示你的內(nèi)心，不要虛偽……”

臺下，曹熊對左雀斑嘀咕：“其實我大哥最虛偽了?！?/p>

左雀斑說：“咱們聽他往下講?！?/p>

這時曹丕講道：“你們?nèi)绻J(rèn)為我講得太差勁，就不必勉強(qiáng)捧場，不愿鼓掌就不要鼓掌！”

他又在背后打開第二個罐頭，要放出熱火朝天型的掌聲……

可是罐頭里放出的竟是“個別的嘻笑”。

“我是按使用次序排列罐頭的，怎么會——？”

曹丕急忙打開下一個罐頭。

放出的仍然不是掌聲，是“短暫的爆笑”。

曹丕手忙腳亂了……一個罐頭被他碰落……

這罐頭從桌上滾到臺上，從臺上滾到臺下。它順著走道往后滾，從第一排滾到最后一排，最后甚至繞場一周，讓所有人看清楚罐頭里裝著笑聲……

這笑聲起到了領(lǐng)笑作用，引起了經(jīng)久不息、欲罷不能的真正的哄堂大笑！

曹熊看看左雀斑，對她說：“是你干的吧？”

左雀斑正在和聽眾們一起大笑，顧不上回答曹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