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948年7月中旬，這天曾惇離開武漢去香港。

曾惇抱著長得白白胖胖的兒子，一下一下親吻著，輕輕唔唔嗯嗯哼著，這種父愛的表現(xiàn)，許許多多年輕爸爸出遠門之前大都這樣。

王一南在為曾惇香港之行準備行李，把換洗的衣服裝入藤箱里，裝好之后，拎起藤箱掂量一下輕重說：“次梅，好了，走吧!”

曾惇把懷里的孩子交給妻子，又輕輕地吻了一下兒子圓圓的臉，說：“我走了，在家好好等著，我很快就回來。”對妻子說完，拎起藤箱，拿上一把油紙傘，出門走了。

王一南抱著孩子站在門口，默然地目送丈夫，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她祝愿她的次梅一路平安。

曾惇順利地到達香港，向錢瑛大姐匯報了中共湖北省工委和中共武漢市工委以及開辟大江兩岸、武漢的情況，其中包括漢陽武工隊和武昌紅補校的情況。錢瑛指示說，人民解放戰(zhàn)爭戰(zhàn)略決戰(zhàn)的條件日趨成熟。長期等待的時機馬上就要到來。她贊同曾惇在匯報工作時建議把大江兩岸的工作交給五師去搞，集中力量搞好武漢工作。她說，是的，劃分省、市工委分散了黨的領(lǐng)導力量而不能集中使用于城市。不利于開展保衛(wèi)城市、迎接解放的工作。工作收縮是有必要的，那就把大江兩岸工作交五師好了。

針對敵人的大肆破壞情況，錢大姐為保存革命力量，從長遠出發(fā)，采取這樣的措施：她吩咐曾惇返漢后，把武漢的領(lǐng)導骨干分子分批調(diào)到香港學習。并告訴曾惇。為加強武漢的工作，組織上決定調(diào)江浩然、張文澄到漢參加領(lǐng)導班子，這兩位同志不久就到武漢。

同時決定撤銷湖北省工委和武漢市工委，成立中共武漢市委，兼管黃石、沙市和衡陽的工作。曾惇看得出來，神情凝重的錢大姐在向他交待任務(wù)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他接受了大姐的指示，即想速速返漢。

重任在身，曾惇沒有在香港多停留一天。7月底，告別大姐，離開香港，風塵仆仆返回黃鶴地。

曾惇回到了武漢立即召集劉實、陳克東、王爾杰、杜子才、李聲簧、金本富等同志開會，傳達錢瑛大姐的指示。緊接著，正式成立中共武漢市委。由曾惇、江浩然、張文澄三人組成常委會，劉實、陳克東為委員。分工是：曾惇為市委書記，江浩然為組織部長，張文澄為宣傳部長，劉實負責抓工運，陳克東仍然抓長沙和沙市的工作。江浩然8、9月間到漢，張文澄11月份才到任。

地下市委建立后，為對基層加強領(lǐng)導，曾惇開始考慮按系統(tǒng)建立黨的工作小組。于是分別和劉實、陳克東等交談，聽取大家的意見。劉實和陳克東等都認為這一主張適時。即著手建立黨的工作小組。很快建立起來的工作小組有工運組、職工組、學運組、青工組、文教小組、新聞小組、統(tǒng)戰(zhàn)小組、策反小組、金融小組、婦女小組等10個工作小組。與此同時，還建立了黨的各種外圍組織，有工人民主工作隊、工人協(xié)會、新建協(xié)、新青協(xié)、新青聯(lián)、新建聯(lián)、新少協(xié)、新教協(xié)、新新協(xié)等。

曾惇很重視按系統(tǒng)建立起來的黨的工作小組，專門調(diào)配黨的骨干力量擔任小組職務(wù)。如工運組組長由劉實兼之，成員有張汝霖、鄧祥、華小陽；學運組金本富任組長，張靖林、張敏為組員；文教小組羅明任組長，郭治澄、童式一為組員，不久，文教工作組改為文化新聞工作組和教育工作組。文化新聞工作組組長郭治澄，童式一、陳夢濃、秦敢為組員；教育工作組組長羅明，張師韓、陳育和、林珈為組員；金融工作組組長趙忍安，后為翁和新，陳嘯原、何燕南為組員。這里，無須繼續(xù)往下贅述，一一列舉了?？傊叵率形聪到y(tǒng)建立起黨的工作小組之后，曾惇、劉實和陳克東上傳下達，了解基層情況，渠道暢通，快速到位，更便于開展地下斗爭活動。

1948年8月，號稱國民黨小諸葛的白崇禧，離開南京國防部跑來武漢執(zhí)掌“華中剿總”，他在會上侃侃而談，本剿總司令“置于閑曹”罷了。其實際上糾集地方勢力擁兵自重，夢想憑恃長江天險與共產(chǎn)黨兩分天下，苦心經(jīng)營廣西老巢及西南諸省，妄圖同共產(chǎn)黨頑抗到底。

曾惇和劉實他們時刻密切注視白崇禧的動向，派人秘密搜集情報，掌握敵情，保護我地下工作者的安全。

這時，武漢地下市委組織部長江浩然來到武漢，曾惇安排他到湖北醫(yī)學院隱蔽，在醫(yī)學院院長朱裕壁同志掩護下，江浩然在醫(yī)院里當了掛號員，因為接觸人太多，工作時間緊張，不利于黨的工作，又換到藥房當司藥員，這樣相應有較多一點時間開展黨務(wù)工作。

江浩然來了，可張文澄尚未到任，他什么時候來武漢江城?曾惇并不清楚。近日最使曾惇擔心的是。地下市委建立起來的各個黨的工作小組隱蔽問題。工作忙的時候，一些同志往往忽視隱蔽。國民黨瘋狂鎮(zhèn)壓高峰剛過了一陣，大街上的軍警憲特又亂竄亂撞，那眼神似乎認定滿街來來往往的行人都是共產(chǎn)黨，都是“危險分子”，都是在殺之列!

眼下，華中剿總司令白崇禧下令，在漢口岱家山、張公堤一帶，緊鼓密鑼修工事，筑碉堡，拉開抵抗共軍南下進攻的架勢，弄得市民人心惶惶，非常緊張。

妖霧重來，皆因國民黨在長江以北、華北、華東各個戰(zhàn)場吃了大敗仗。曾惇通過有關(guān)渠道得知，8月22日，中共中央就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的斗爭要有清醒的頭腦和靈活的策略問題發(fā)出指示，蔣介石政權(quán)在軍事、政治和經(jīng)濟上臨近崩潰，對人民實行瘋狂的大規(guī)模的鎮(zhèn)壓和屠殺。黨中央及時指出，黨在國民黨區(qū)的工作“不要犯冒險主義的錯誤”，“在城市方面，應堅決實行疏散隱蔽、積蓄力量、以待時機的方針”，以免“將城市中多年積聚的革命領(lǐng)導力量在解放軍尚未逼近、敵人尚未最后崩潰之前過早地損失掉”。中央要求在國民黨區(qū)的地下黨組織，要堅持隱蔽斗爭，為配合解放和接管城市進行準備工作。曾惇獲得這份重要密件，他完全明白了。國民黨面臨垮臺之際，其對革命力量的鎮(zhèn)壓和屠殺更顯瘋狂，手段更殘忍，面目更猙獰，這便是垂死掙扎。想到這些。作為地下市委書記的曾惇，決定立馬召開市委委員會議，進一步深入貫徹黨中央關(guān)于“在城市方面，應堅決實行疏散隱蔽、積蓄力量、以待時機”的方針，以其防患于未然。

曾惇主持召開地下市委委員會議，江浩然、劉實、陳克東等到會。會上，曾惇把8月22日中共中央關(guān)于黨在國統(tǒng)區(qū)開展地下斗爭的指示精神向同志們傳達，他要求大家聯(lián)系武漢的地下斗爭實際情況，分析研究，如何進一步深入貫徹“疏散隱蔽、積蓄力量、以待時機的方針”，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作出切實可行的決策。

江浩然說：“這里，黨中央提醒我們，在白區(qū)進行地下斗爭，要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和靈活的策略，要求我們不要犯冒險主義的錯誤，這是對我們地下工作者的關(guān)懷和愛護?！?/p>

江浩然說這番話，無疑是發(fā)自肺腑之言，同志們都有體驗，都有同感。所以陳克東接下來這樣說：“我們中有的同志，忽視堅持隱蔽斗爭的方針，警惕性不高，麻痹大意，說話、辦事、行動隨隨便便，總以為敵人發(fā)現(xiàn)不了自己，找不到自己的頭上。結(jié)果，漢陽武工隊被敵人破壞了。我們辛辛苦苦拉起的一支武裝隊伍沒有了。還有武昌紅補校的同志被捕、被關(guān)押、被判刑。那里的印刷廠黨的組織也沒了。”他說到這里，心情很沉重，因為他差一點在紅補校被特務(wù)逮捕，憑借他的聰明和機敏才脫了身，想到這些，他語重心長地說：“這都是松懈了堅持隱蔽斗爭的方針，造成巨大的損失，應該說，這是用鮮血換來的深刻教訓啊!”

“所以說，中央再次重申堅持隱蔽斗爭，積蓄力量的方針，非常必要?！苯迫挥终f，“堅持隱蔽斗爭松懈不得，松懈了就會流血，就會死人，就會給革命帶來損失。我們市委要讓每個同志牢牢記住這一點?！?/p>

“眼下，敵人磨刀霍霍，瘋狂鎮(zhèn)壓和屠殺革命?！眲嵳f，“堅持隱蔽斗爭方針，我們每個地下工作者，必須時時講，天天講，年年講，直講到我們?nèi)〉猛耆珓倮@一天為止?！?/p>

同志們都圍繞堅持隱蔽斗爭、積蓄力量這一中心主題發(fā)言，話說得真切，感受頗深，然而曾惇希望大家提出防患松懈的主張，以及采取哪些必要的行之有效的措施。

“當務(wù)之急，”劉實說，“我們盡快地把黨中央的指示精神，迅速向各黨的工作小組傳達。要求每個同志聯(lián)系自身，檢查自己是否有松懈情緒、麻痹思想?！?/p>

“還有?！苯迫徽f?！拔医ㄗh市委擬定幾條關(guān)于堅持隱蔽斗爭的紀律，要求人人自覺遵守。”

委員們在會上，充分發(fā)表自己的意見，認真進行討論，最后作出決議。由曾惇負責召集各工作小組組長傳達中央指示精神；江浩然負責擬定關(guān)于堅持隱蔽斗爭紀律條文；陳克東到沙市、長沙等地。向地下黨組織傳達中央指示；劉實著手準備配合解放和接管城市的預前工作。

會后，按照決議分工，各就各位。正值曾惇召集黨的各工作小組負責人開會，傳達中央關(guān)于堅持隱蔽斗爭指示精神之際，中共中央上海局張執(zhí)一派孫運仁來武漢，開展上層人士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很快和曾惇接上了組織關(guān)系。這樣，統(tǒng)戰(zhàn)方面就有了李聲簧、史林峰、孫運仁、林允中等。曾惇覺得黨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力量在加強，他為有這樣一批忠誠于黨的事業(yè)的同志搞統(tǒng)戰(zhàn)工作，深感欣慰。他想，忙過傳達中央指示精神這段之后，把他們找到一起，談?wù)動嘘P(guān)統(tǒng)戰(zhàn)問題。

然而，李聲簧告訴曾惇，統(tǒng)戰(zhàn)工作小組的成員林允中(王延曾)被捕了。

“林允中怎么被捕的?”曾惇著緊問。

李聲簧回答說：“他住在漢口孤兒院里，夜里回家，孤兒院的大門關(guān)了，敲不開門。因夜里天黑，他翻墻進去，豈料，他落入孤兒院隔壁國民黨剿總司令部政工部的院子里被捕?！?/p>

曾惇沉思不語了，每次他聽到自己的同志被捕，落入劊子手的手中，或出了什么意外，他的心就一陣陣揪緊，陣陣隱隱作痛。上級黨組織千叮萬囑過積蓄革命力量，以待時機，他希望和自己并肩戰(zhàn)斗的戰(zhàn)友，歷盡風霜血雨，都能一起攜手走到革命勝利那一天

“曾惇同志!”李聲簧低低叫一聲微閉雙眼、沉思不語的曾惇。

曾惇睜開雙眸看著李聲簧，說：“你去漢口孤兒院跑跑，把林允中被捕的情況弄清楚，以便營救他出獄?！?/p>

李聲簧即前往漢口孤兒院，找該院教務(wù)主任朱景山同志，因為林允中被捕是他向組織反映上來的。朱景山告訴李聲簧。林允中是這樣被捕的。

這天夜里，天下著雨，刮著寒冷的風，馬路上已經(jīng)沒有行人了。林允中回到漢口孤兒院。院門緊閉，他敲門，可里面的人聽不到……

“他干什么去了，這么晚才回家?”曾惇問。

是啊。他到哪里去了?為什么這晚才回家呢?其實這天晚上，林允中和統(tǒng)戰(zhàn)工作小組另外一位同志，去漢口漢呂化工廠找陳元直。同陳元直一起研究。如何推動他的父親陳經(jīng)畬先生進一步在上層人士中開展統(tǒng)戰(zhàn)工作，商量到很晚方回家。不料，孤兒院關(guān)門閉戶，他推門，推不動，叫門，沒人答應，大門口離宿舍還有一小段距離。天又黑，伸手不見五指。雨還在下，風仍在刮，想到平時有的老師回晚了，進不不門，都是翻墻入院，于是他也打算這么干了。

他沿著院墻找到墻一處好踏腳的地方，縱身上墻，翻身下去。豈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落入白崇禧的剿總司令部政工部的院子里來了。原來，漢口孤兒院同政工部只有一墻之隔。天黑下雨，刮風，爬錯了地方。林允中正尋思離開卻被政工部的哨兵捉住了。

林允中被幾個哨兵五花大綁捆了。綁在一個墻柱子上，值勤匪軍官指揮哨兵邊打林允中，邊審問。林允中只承認自己是孤兒院的老師，天晚了，進不了門，誤爬進了政工部院內(nèi)了。那匪軍搜遍了林允中全身上下，什么也沒搜到。那值班軍官即向上司打電話報告，抓到了一個嫌疑犯，又派人去孤兒院通知，要孤兒院去認。孤兒院院長朱涵珠即去隔壁認人。

朱涵珠到了政工部，那值班官見到朱涵珠便氣勢洶洶地說林允中是“共匪”的情報人員，夜里到政工部盜竊軍事機密情報，已被逮捕。朱涵珠見到了林允中，立即明白了，連忙向那值班官說明林允中是孤兒院的老師，為人本分老實。今晚回家晚了些，叫不開門，他的宿舍窗戶正好又開向政工部一邊院子里，可能是想到窗戶附近去叫醒同宿舍的老師去開孤兒院大門，才進了政工部。那匪官壓根不聽朱涵珠的話，還造謠說林允中是共產(chǎn)黨重要情報人員。身上帶有劉伯承的令箭，已經(jīng)搜查出來了。朱涵珠聽了，就說斷無此事，要求立即取保釋放，以可隨傳隨到，但那匪官不肯放人。

朱涵珠回到孤兒院。即把林允中被捕的情況向孤兒院教務(wù)主任朱景山報告，因為朱景山是孤兒院地下組織負責人，朱涵珠的領(lǐng)導人。朱景山遂將林允中被捕之事向上級組織匯報。

“林允中被捕情況就是這樣?！崩盥暬烧f。

曾惇關(guān)切地問：“林允中現(xiàn)在關(guān)在什么地方?”

李聲簧說：“離市區(qū)較遠的一所國民黨軍事監(jiān)獄里。”

林允中被捕情況已經(jīng)弄清楚了，曾惇主持召開市委委員會議，專門研究營救林允中出獄方案。首先由曾惇向江浩然、劉實、陳克東介紹林允中的個人經(jīng)歷及被捕經(jīng)過，然后集中精力討論營救方案。

林允中原名王延曾，蘇北人，曾進入南京金陵大學農(nóng)學院學習，高材生。1948年2月入黨，被組織派到武漢參加武漢地下黨統(tǒng)戰(zhàn)小組，從事統(tǒng)戰(zhàn)工作，遂將王延曾化名為林允中。至于林允中被捕經(jīng)過。曾惇根據(jù)李聲簧匯報，很具體很詳細告訴江浩然他們。他認為林允中以孤兒院教員身份為掩護。在校外開展統(tǒng)戰(zhàn)工作，連孤兒院地下黨組織負責人朱景山都不了解他，可見，他堅持隱蔽斗爭做得不錯，他的被捕應屬偶發(fā)事件。

“敵人在林允中的身上沒有搜查出什么東西?！眲嵳f，“只要他一口咬定不是共產(chǎn)黨，這就給我們營救工作提供了有利因素?！?/p>

陳克東說：“現(xiàn)在我們要盡快了解到林允中被捕后的情況和表現(xiàn)，否則，怎么營救?”

江浩然說：“市委就決定，由孤兒院的朱景山、朱涵珠等人出面，去搞清楚林允中被捕后的表現(xiàn)，進行營救?！?/p>

陳克東想到，一方面，市委及時采取相應的營救措施，營救林允中；另一方面，為防止不測，應立即通知同林允中有過關(guān)系而又為林所知道的共產(chǎn)黨員和骨干分子，迅速轉(zhuǎn)移。他想好了，說：“我們要雙管齊下，一方面，商量如何營救林允中同志；另一方面，盡快安排有關(guān)同志轉(zhuǎn)移，以防不測?！?/p>

會議決定。營救林允中采取4條措施：

一、統(tǒng)戰(zhàn)工作小組由曾惇直接領(lǐng)導，營救林允中由地下市委書記曾惇親自指揮。

二、曾惇和李聲簧去拜會李書誠和張難先二位老先生，請他們出面和華中剿總總司令白崇禧交涉，要求放人。

三、地下市委指示孤兒院的朱景山、朱涵珠等人。負責通過探監(jiān)，弄清林允中在獄中的表現(xiàn)情況，并及時向市委報告。

四、迅即通知有關(guān)同志轉(zhuǎn)移。此項由曾惇負責具體安排和檢查落實。

孤兒院的朱景山、朱涵珠等人，很快接到市委指示，他們想到的人是陳經(jīng)畬先生，陳是漢呂化工廠的老板，孤兒院又是漢呂化工廠出錢辦的。陳在武漢工商界有較高聲譽和影響。朱涵殊以孤兒院院長身份向陳經(jīng)畬提出要到監(jiān)獄去看林允中。陳經(jīng)畬設(shè)法弄到一封偽法官的介紹信，允許朱涵珠之探監(jiān)。因關(guān)押林允中的監(jiān)獄在武漢市郊一所國民黨的軍事監(jiān)獄，朱涵珠幾經(jīng)周折總算找到了，見到林允中，送給他一些錢和衣物。趁看守員不留意，他們串通了一些口供，爭取釋放。

聽說監(jiān)獄里，只要肯花錢，賄賂監(jiān)獄負責人，就把犯人搞出去了。朱涵珠也想花錢，把林允中從獄中搞出來，于是向陳經(jīng)畬提出用錢活動林允中出獄，陳同意。朱涵珠很快打聽到專門收賄賂、釋放犯人的地方。她到了那個地方，見到了專門收賄賂的國民黨軍官，跟他交涉釋放林允中時，那個軍官說林允中是“要犯”，花錢也不行，不能放。朱涵珠要求給些衣物林允中，那狗軍官說不必給他送衣物了，可以送一瓶酒給他。一時朱涵珠還不明白，為什么讓她送酒進去。

這陣子，李書誠和張難先二位老先生，在曾惇和李聲簧的周旋下他們?nèi)グ壮珈抢铮筢尫帕衷手?。然而，那時蔣介石惡狠狠地咆哮，寧可錯殺一千，決不漏掉一個。

不久，朱涵珠再到監(jiān)獄去，林允中不知去向，她打聽他的下落，號子里的犯人告訴她，林允中很不幸，兩天前，國民黨一伙惡棍，將林允中同另外兩個犯人，分別裝進3個大麻布袋里，用汽車運出去，丟到長江里了。國民黨就這樣把林允中給殺害了，年僅23歲。

曾惇和劉實他們得知林允中被敵人殺害，他們心如刀絞。他們曾經(jīng)努力營救過?？墒俏茨艹晒ΑＴ鴲獮閼?zhàn)友的犧牲，悲痛而淚，緊緊咬著嘴唇，似乎要咬出血來。雙手狠命地抓住木靠椅，手背暴出一條條彎彎曲曲的青筋，不住地粗粗喘氣。啊，戰(zhàn)友，黑暗即將過去，曙光就在前頭?？赡銋s遭到敵人的毒手。

你一路走好，我們一定為你報仇雪恨!

10

林允中犧牲，曾惇的心情很沉重，回到家里，靜靜地端坐在靠椅上，默然看著剛學步行走的兒子。小家伙雙手扶著低矮的床沿，小心翼翼地慢慢移動腳步，生怕自己跌倒，不時地用兩只小手拍打著床沿，高興得咿呀咿呀地叫。往日，曾惇回到家里，抱著兒子親呀親個夠，而今天，他因戰(zhàn)友的犧牲，心情不好，沒去抱孩子親，王一南很快看出來了，走到他的身邊，輕聲問；“次梅，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曾惇看著王一南，沉痛地說：“林允中被敵人殺害了，他才23歲，我難過極了?！?/p>

王一南聽到這不幸的消息，也很難受，沉默良久，蹲下身來，拉起丈夫的雙手，緊緊握住，仰首凝望著丈夫，一字一句說；“國民黨反動派殺害了我們好多好多同志、戰(zhàn)友，這筆厚重的血債，到時候，我們要跟他們徹底清算，一定要一筆一筆討回來?！?/p>

曾惇堅定地點點頭。

“杜子才現(xiàn)在怎么樣?”王一南關(guān)切地問，“他的病是否好些了，還吐血嗎?”

看到愛妻關(guān)心自己的同志身體健康，曾惇很欣慰。說：“他隱藏在一位中學老師家里養(yǎng)病，不是十分重要會議，就不叫他參加?，F(xiàn)在他不吐血了，基本上恢復了健康。前幾天，我叫陳克東安排他和劉實、王伯謙一道去香港學習。他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學習結(jié)束，他恐怕回不了武漢了。”

王一南站起身，拉過一張板凳坐在丈夫的對面，問：“李聲簧同志有些天沒到我們家里來了，他現(xiàn)在怎么樣?沒有什么吧?”

她關(guān)心著每一個和她風雨同舟的同志和戰(zhàn)友，祝愿他們在敵人瘋狂的屠殺中，能逢兇化吉，平平安安。曾惇曉得她的心思，安慰說：“眼下，聲簧還好，只是身體患惡疾，有些不佳，他總是帶病堅持工作，不過。拖不了多久了?！?/p>

夫妻倆正說著話，小家伙噗地跌到了，曾惇趕忙跑過去，抱起兒子，小家伙哇哇放聲大哭，他撫摸著兒子的頭部，哄著孩子：“哦，莫哭莫哭，多摔倒幾次就好了?！?/p>

王一南讓曾惇哄著孩子，她張羅吃午飯，把做好的飯菜擺到餐桌上，告訴曾惇早上陳克東到家里來過，曾惇連忙問她，陳克東到家里來說了些什么。

“說了，”王一南邊擺碗筷邊回答說：“他說張文澄已到漢。想盡快見到你?！?/p>

曾惇一聽，立即把抱在懷里的兒子放到床上，說：“一南，我來不及了，你和兒子一起吃吧，我得走了?！闭f著，匆匆出門，仰視天空，黑云壓頂，天欲刮風下雨的樣子，他折轉(zhuǎn)身，拿上一把油紙傘就走。

“哎，吃了飯去吧?吃了飯去也不遲吶?！蓖跻荒线@樣對刻不容緩出門的丈夫說。

曾惇說：“工作不能耽誤，你們吃吧?！闭f完出門走了。

此時此刻，陳克東和張文澄在哪里呢?偌大個武漢，到哪里找到他們呢?不知底里的人找他們?nèi)绱蠛漆槨Ｈ欢鴲宜麄儾⒉浑y，他很快在一位地下黨員家里找到他們了。

“你好，曾惇同志，我終于見到你了。”張文澄雙手緊緊握住曾惇的手親切地說：“陳克東同志要我在這里等著，說你肯定到這里來和我見面，果然讓他說中了?！闭f完哈哈地笑。

“歡迎你。我們?nèi)杖找挂古文銇?，終于把你盼來了?！痹鴲H切地說。

幾個年輕人圍著一張方桌坐下來，曾惇說：“市委委員5個人，劉實去香港學習了，一個月后才能回來。這陣子江浩然在醫(yī)院忙，不然叫他來，我們開個碰頭會?！?/p>

張文澄說，希望曾惇和陳克東向他介紹介紹武漢的情況，尤其是宣傳方面的情況，他想早點了解熟悉武漢，盡快開展工作。

“行，”曾惇也希望張文澄早日參加戰(zhàn)斗，說：“眼下，地下市委的宣傳方面工作開展得很好，先跟你說說新聞界的情況吧?！?/p>

“眼下，武漢新聞界比較復雜?！痹鴲嬖V張文澄，武漢大小報紙有20多家，通訊社的數(shù)字還要多一些。這些報紙和通訊社大都是反動的，有些通訊社是掛名的，他們很少發(fā)稿，實際上在干投機倒把、敲詐勒索的勾當，有的通訊社主要是干特務(wù)工作。官辦的通訊社是國民黨的中央社。官辦的大報國民黨中央的《武漢日報》，國民黨國防部辦的《和平日報》，湖北省政府辦的《新湖北日報》，漢口市黨部辦的《華中日報》，另有一家《大剛報》，民營的。

“還有哪些報紙?我想知道?！睆埼某魏芟肓私飧嗟那闆r，他希望曾惇或陳克東一一告訴他。

陳克東曉得張文澄的心思，了解報紙多一些，全面一些，有利于開展工作。剛到武漢的張文澄，陳克東完全理解，他補充說：“還有《中國晚報》、《正義報》、《新報》……多啦。”

張文澄關(guān)切地問：“這么多的通訊社和報紙哪些是我需要著重關(guān)注的呢?”

曾惇說：“《大剛報》、《新湖北日報》、《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武大新聞》等，這是重點關(guān)注的報紙和通訊社?！?/p>

張文澄看看陳克東又看看曾惇，說；“那么，我請你們重點介紹一下。”曾惇說：《大剛報》里，有我們的黨員同志在那里施加影響，1946年年初，南方局文委負責人邵荃麟來武漢開展文化界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住在《大剛報》社，指導《大剛報》工作，當時他以《大剛報》王淮冰友人的身份住在《大剛報》的。從那時起，《大剛報》的編輯方針上，比較真實地反映國內(nèi)外政治形勢，在揭露國民黨反共反人民的真面目和反映人民群眾要吃飯、要和平、要自由的要求等等方面，他們比較適應形勢發(fā)展。例如，前兩年，漢口被服廠爆發(fā)工潮，抗議當局槍殺工人、迫害工人，《大剛報》及時報道，反應事件真相，弄得武漢行轅和武漢警備司令部非常被動，密切配合了被服廠工人運動。據(jù)我們了解。我們在《大剛報》里的兩個黨員，雖然有相當?shù)墓ぷ髂芰?，只是一般小編輯和記者。其中上層人物如正副總編輯和主筆，大都傾向進步，其中個別人和邵荃麟同志關(guān)系較密，在關(guān)鍵時刻就到香港去同邵交換有關(guān)時局和辦報的意見。這些人掌握了編輯和版面大權(quán)，政治上比較敏感。編輯手法也比較高明。

“你們?？础洞髣倛蟆穯?”張文澄問。曾惇說：“是的，?？矗愕蒙侠献x者了?！?/p>

張文澄想了想又問：“編輯部的兩個黨員。他們是否和我們有聯(lián)系?”

“過去沒有，現(xiàn)在有聯(lián)系。”陳克東說。

“至于《新湖北日報》的情況。”曾惇不緊不慢繼續(xù)往下說，雖然《新湖北日報》是湖北省政府的機關(guān)報，但是這個報社內(nèi)部，也是斷斷續(xù)續(xù)地有我們的黨員和進步分子在里面工作，有我們黨的思想影響。我們了解過，里面有兩個黨員，一個是資料主任，另一個是編輯主任，他們和上層人士關(guān)系好，能夠施加影響，群眾基礎(chǔ)也不錯。我們沒有和這兩個黨員發(fā)生關(guān)系。

張文澄沒有插問什么，留心聽著曾惇介紹情況。他清楚，曾惇和陳克東專門向他介紹武漢報業(yè)界有關(guān)情況，這對他這個地下市委宣傳部長來說，今后開展宣傳工作十分重要。

“說到《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這是我們黨掌握的宣傳機構(gòu)?！痹鴲抡f，《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是童式一同志創(chuàng)辦的。有一天。我到童式一同志家里。他對我說，想開辦一個通訊社，名稱都想好了，就叫《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他還說，辦這樣一個通訊社來掩護地下活動最好。我問他有條件辦得起來嗎?他說他的父親童璋先生是湖北省銀行總行經(jīng)濟研究室主任，與行長鄭逸俠關(guān)系不錯。這陣子鄭行長讓他的父親組織一些專家、教授搞工商調(diào)查，準備出經(jīng)濟方面的叢書。這樣，就可以通過他父親的關(guān)系，請他出面進行上層活動，很快會辦理登記手續(xù)以及解決經(jīng)費問題。

聽他這么說，我正在考慮是否同意他開辦《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沉思不語。他見我沒點頭，趕緊又說，他有個大學同學叫陳夢濃，學經(jīng)濟的，和他一起辦過《大學新聞》，干得挺好，互相都了解，眼下當報紙的經(jīng)濟記者，熟悉業(yè)務(wù)，把他拉過來，一起辦《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那就沒有問題了。他說完，久久地看著我，希望我能支持他，答應他。

我細心地認真地考慮了他所說的辦法，是行得通的，于是我對他說，開辦《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可以，但要注意。不能使通訊社的活動影響地下工作，以免暴露。他見我這樣說，認為領(lǐng)導已同意了，格外高興。

我離開他們的家，他就去向他的父親作宣傳，說辦一個經(jīng)濟通訊社，這對銀行業(yè)務(wù)有很大好處，做一些工商調(diào)查，還可以用經(jīng)濟研究室的名義出版。他的父親童璋先生認為式一的主意不錯，便找鄭行長談了此事。鄭即表示支持，并撥錢給通訊社作為活動經(jīng)費。

從籌辦《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到領(lǐng)到了登記證，不到兩個月時間。那登記證的發(fā)行人是鄭逸俠，但鄭從不管也不過問具體問題。式一的父親被任命為社長，陳夢濃擔任總編輯，我把漢口孤兒院辦公室主任朱景山調(diào)到《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當經(jīng)理，同時聘請省銀行各地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擔任“特派員”或“特派記者”，給他們辦了發(fā)新聞電報的執(zhí)照，每天向漢口發(fā)金融物價行情和消息。就這樣，班子搭起來了。

曾惇邊說著邊從衣袋里掏出一個藍色封面的小本，說：“諾，這是《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發(fā)給我的特派記者證?！彼f給張文澄看，張文澄又轉(zhuǎn)給陳克東翻來覆去看，曾惇笑道，“你們別小瞧這玩藝，人稱記者是無冕之王，有了它，方便活動，怎么樣?文澄、克東要不要找童式一弄這玩藝?”他看看張文澄又瞧瞧陳克東，風趣地說：“這玩藝好哩，又不爭你的飯吃，又不爭你的衣穿。還可以當作護身符呢?！?/p>

他說得幾個人笑了起來。

張文澄問：“曾惇同志，《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社址在哪里?”

曾惇說：“通訊社的經(jīng)理部設(shè)在漢口勝利街省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就是德明飯店對面樓上。所有業(yè)務(wù)工作都在那里進行?！?/p>

“他們的編輯部也設(shè)在那里嗎?”張文澄又問。

“不，”曾惇說，“編輯部設(shè)在漢口保元里9號樓上，還安了一部電話，這是童式一的家。沒有特殊事情，通訊社的工作人員很少到那里去?！?/p>

“通訊社正式發(fā)稿沒有?”張文澄關(guān)切地問?！?月中旬，通訊社正式發(fā)稿?！痹鴲f，“發(fā)稿沒幾天，就碰上南京政府搞所謂‘幣制改革’，大量發(fā)行‘金圓券’。童式一對我說，這是一個大騙局，也是對廣大人民群眾和民族工商業(yè)者的大掠奪，一定要揭露他們的陰謀?！?/p>

張文澄和陳克東都靜靜地看著曾惇，等待他繼續(xù)往下說。

曾惇接著說：“《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針對國民黨在軍事上節(jié)節(jié)敗退，軍事開支越來越大，只有靠印刷機大量印制鈔票維持。他們采取法西斯手段，強迫老百姓使用金圓券，并規(guī)定金圓券發(fā)行額為20億元。一元金圓券折合法幣300萬元。最大票面是100元，折合法幣3億元，實際上是變相發(fā)行大鈔。更可惡的是，他們還規(guī)定銀元一元折合金圓券2元，若過期不兌換就沒收。南京那個行政院長狂叫，此次改革，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童式一他們，在《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以《經(jīng)濟學家關(guān)于金圓券發(fā)行的意義》為標題，文中指出，‘今日中國之經(jīng)濟問題，根本在財政收支難獲平衡。此次改革制幣，雖已確定發(fā)行數(shù)額，但定額發(fā)行制究竟能維持多久?’文章對金圓券的命運表示悲觀，這朝國民黨蔣介石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腳。”

張文澄和陳克東聽到這里笑了起來。

陳克東說：“國民黨分明是在搶劫呀?！?/p>

張文澄附和道；“他們搜刮民脂民膏的手段實在毒辣，根本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因工作需要。地下市委安排一些同志去香港學習，”曾惇繼續(xù)往下說：“我叫童式一同志也去參加錢大姐主持的訓練班里學習，一個月后，他回到了武漢。這時陳夢濃同志和朱景山同志離開了《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組織安排他們?nèi)プ鰟e的工作了，童式一就自己任命自己當了通訊社的總編輯，正好錢大姐把香港學習結(jié)束的郭治澄同志派來了武漢。我安排他到童式一那里去工作，他當通訊社經(jīng)理。為了適應新的形勢發(fā)展。統(tǒng)一開展文化界和新聞界的工作，成立了文化新聞工作組，郭治澄同志任組長，童式一同志任副組長，陳夢濃秦敢等同志為組員。童家成了他們的辦公地點。不過有《華中經(jīng)濟通訊》社編輯部作掩護，比較安全，盡管如此，他們還是處處小心謹慎。”說到這里，曾惇稍停一下，喝了一口茶水，對張文澄說：“以后，就由你直接領(lǐng)導他們開展工作?！?/p>

張文澄愉快地向曾惇點點頭。

曾惇對陳克東說：“克東，你給文澄說說《武大新聞》的情況吧?！?/p>

“《武大新聞》創(chuàng)刊于1946年年底，原王伯謙、賈道恒、夏玉亭、陳正邦、殷禮等同學在武大列寧齋28號商議創(chuàng)辦的。”陳克東很熟悉情況，說得很流暢，“開頭是油印小報，不定期出刊。到了1947年年底，成為崔明三這屆學生自治會的機關(guān)報，周克士、劉海舍、張振山等同學把油印改為鉛印出版，主要報導校內(nèi)新聞和各地學運動態(tài)。到了今年，陳德根任社長，張震山任總編輯，查家驤為經(jīng)理，編輯人員擴大了，各社團的‘筆桿子’都為《武大新聞》撰稿，每周出刊一次，不僅深受學校同學歡迎，武漢三鎮(zhèn)的市民也很喜愛這張小報?！?/p>

張文澄問：“稿件來源主要有哪些方面?”

“稿件來源很廣?！标惪藮|介紹說，“《武大新聞》的工作人員秘密收聽新華社廣播，將來自解放區(qū)的各類報導加以綜合整理，加上‘舊金山廣播’、‘倫敦廣播’之類的電頭，登在報紙上。有時還通過很多途徑得到新華社電訊稿，蘇聯(lián)大使館新聞處資料、香港進步報刊，以及國民黨官員手里取得的解放區(qū)的新聞資料，通過摘編，巧妙處理刊登出來，使解放戰(zhàn)爭節(jié)節(jié)勝利的消息迅速在大江南北傳播開來，因此，《武大新聞》受到了武大師生、武漢三鎮(zhèn)人民群眾的歡迎。湖北國立師范學院有位同學，每次收到《武大新聞》，立即把它張貼在校門旁的臨街墻頭，讓廣大市民共同分享。”

張文澄高興地說：“武大地下黨的宣傳工作干得不錯，有聲有色，生機勃勃。”

這時，夜幕像一張輕輕的薄薄的紗帳落下，籠罩著武漢江城，從長江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汽笛聲，曾惇、陳克東和張文澄的交談，不知不覺進行了幾個鐘頭，曾惇想暫時結(jié)束這次談話。說：“文澄、克東，今天我們就暫時談到這里，至于我們地下宣傳工作方面的情況，韓柏村、姜一林、張孟林、劉虹、熊知一等同志，先后隱蔽在演劇四隊所在的大華飯店、漢口同興里21號，作出了卓有成效的工作，他們秘密收聽、刊印和傳播了新華社的大量重要信息并翻印黨中央的一些文件，如毛主席關(guān)于《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wù)》的報告，《關(guān)于工商業(yè)政策》的文章，以及《土地法大綱》等，以后文澄你就找他們談，全面了解情況?，F(xiàn)在，教育工作組在全市范圍內(nèi)開展中小學教師罷教、餓教和索薪運動，跟當局干上了，尖銳激烈，你去找金本富同志和羅明同志談，他們會告訴你對敵斗爭情況。好了，就說到這里了。”

陳克東對張文澄說：“你剛到黃鶴地，人生地不熟，我來安排你和金本富、羅明見面。”

張文澄高興得緊緊握住陳克東的手，連聲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p>

他們離開這位黨員的家，沒有一起出門，為了安全，曾惇先走，過了一會，張文澄離開，最后才是陳克東走。

曾惇回到家里，已是掌燈時分。他中午沒吃飯，這陣子餓得肚子咕咕叫，踏進家門，肚子更餓，進門就說：“一南，我餓了，給飯吃吧。”

王一南見丈夫真的餓了，趕緊端菜盛飯擺到餐桌上，說：“中午，我說吃完飯再去，你不聽，看這陣子餓慌了吧?”看見丈夫大口大口扒碗里的飯吃，“慢些吃，別噎著?！?/p>

曾惇邊吃邊說：“張文澄同志來漢了，他急著要見我，所以……”

第二天，經(jīng)陳克東安排張文澄和金本富見面，那時黨內(nèi)的同志在國統(tǒng)區(qū)接觸或秘密開會，不是一件易事。當張文澄和金本富相見時，都感到格外親切，他們相互握手時久久不愿松開，同志之間那種感情十分真切、誠摯?！皬埼某瓮?，我們歡迎你來武漢?！苯鸨靖恢钢敢粡堃巫诱f：“坐，快請坐。”

看到張文澄和金本富坐下后，陳克東對金本富說：“金本富同志，張文澄同志想了解學潮情況，你就把最近國師爆發(fā)的學潮向他介紹介紹。好，你們談，我有要緊的事得去辦，我走了?！闭f完，匆匆離去。

屋里剩下張文澄和金本富相對而坐，金本富說：“國立湖北師范學院因院方貪污，學生食堂斷炊，8月初爆發(fā)學潮。”

張文澄說：“聽克東同志說，國民黨教育部下令宣布解散國師，并懲辦為首‘肇事’的25名學生，這是怎么回事?”

“是這樣。”金本富說，8月1日，學生食堂斷炊。同學們餓肚子，引起學生強烈不滿。于是同學們集結(jié)起來，責問院方負責人，要求院長王治孚作出回答，姓王的卻避而不見。同學們氣憤極了，大鬧王公館，撕毀了蔣介石的掛像。8月4日，國民政府教育部以此為由，宣布解散國師，并聲稱要嚴辦為首‘肇事’的25名同學。

張文澄沒有插問，靜靜地聽著金本富往下說。

“在這關(guān)鍵時刻，”金本富接著往下說，該校的學生自治會主席姚達三挺身而出，組織全校師生舉行抗議誓師大會，控訴和抗議教育部摧殘教育、迫害學生，并廣泛散發(fā)《為反對教育部無理解散湖北師范學院抗議無恥裁誣25位同學敬告社會人士書》。緊接著，學生自治會舉行記者招待會，向新聞界披露事件真相。

學潮爆發(fā)之后，這一事件在湖北地區(qū)引起了強烈反響，武漢大學、華中大學、湖北農(nóng)學院、湖北體專、武昌藝專等5所高校紛紛聲援國師，他們派出代表，當面向正在武漢的教育部次長杭立武提出4點要求：1、收回解散國師成命；2、不得借故犧牲國師任何同學；3、迅速合理解決國師校址：4、今后再勿如此摧殘教育。

學潮一爆發(fā)。我們地下市委的統(tǒng)戰(zhàn)、學運、新聞等工作小組就到了國師，積極與該校學生自治會秘密聯(lián)系，到國師學生住地了解情況，大力鼓勵他們勇敢地去斗爭，給他們出主意，指導他們把握斗爭方向。此時曾惇同志找國民黨元老張難先、李書城交談，請他們出面做工作，活動在漢的“國大代表”、“立法委員”、“監(jiān)察委員”和省市一些參議員以及教育界知名人士，把這些人動員起來之后，他們聯(lián)名致電教育部，反對解散國師，強烈要求當局收回成命，否則就上書彈劾教育部。

張文澄聽到這里感到挺開心，說：“那個王治孚院長腹背受挫，真夠他受的?！薄澳阏f得不錯。在強大的社會輿論和愛國學生運動的壓力下，”金本富娓娓道來，9月1日，國民黨武昌高等法院不得不宣布，對國師25名學生免予起訴。沒過幾天，教育部亦被迫宣布免去院長王治孚職務(wù)，委派王振寰到國師主持院務(wù)，變相收回了解散國師的成命。最后，金本富說：“國師師生反解散反迫害的斗爭取得了勝利?！?/p>

張文澄聽了金本富敘述國師學潮事件的發(fā)生、發(fā)展、演變、結(jié)果，心情很舒暢，他問金本富是否了解眼下中小學教師掀起罷教、餓教和索薪運動的情況，能否跟他說說。

“這方面的情況，我不太清楚?！苯鸨靖徽f：“你最好找羅明同志談，還有張師韓、陳育和、林迦同志，他們都是教育組的，具體領(lǐng)導這場斗爭?！?/p>

張文澄和金本富分手后，馬不停蹄去找陳克東，可是他找了兩個聯(lián)絡(luò)點，沒找到陳克東，他旋即返回和金本富交談的地點，找到了金本富，言及他苦于找不到陳克東，要金本富幫忙，這才找到了陳克東。那時不像現(xiàn)在，要找張三李四，很簡單，拿起座機電話，或打開手機，眨眼間，很快和要找的人通上電話。而那時，就是張文澄這樣的人，也沒座機電話。手機這玩藝在中國無此物。所以，張文澄見到了陳克東就說：“克東同志，我找你找得好苦畦，你帶我去見羅明同志吧?！?/p>

陳克東在武漢干地下工作好幾年時間，跑遍了武漢三鎮(zhèn)，大江南北，人熟地熟路熟，很快找到了教育工作組組長羅明同志。張文澄和羅明接上頭，陳克東趕緊忙別的事去了。

羅明聽張文澄說要了解中小學教師罷教、索薪與國民黨當局展開斗爭情況，很高興。他知道地下市委宣傳部部長，是直接領(lǐng)導罷教斗爭的上司，他要具體地詳細地介紹這場斗爭發(fā)生與發(fā)展，以及斗爭過程中遇到的問題，讓張文澄全面了解，作出正確決策，有效地領(lǐng)導運動。

張文澄微笑著看著羅明，等著羅明說事，他神情凝重，不急不躁，顯得十分冷靜。說：“給我說說吧!”

“罷教斗爭，首先由漢口市一男中發(fā)起，”羅明開始說，“隨后又聯(lián)合幾所市立中學，各校派出代表，成立代表聯(lián)席會議，罷教斗爭由此開始?！?/p>

教師代表們輪番前往漢口市政府請愿，要求按物價指數(shù)的波動發(fā)放工資并補發(fā)拖欠的工資。可市長不見代表，派一個小科長跟代表們見面，搪塞敷衍老師們幾句，揮揮手說；“你們回去吧，你們回去吧?！?/p>

老師們豈肯罷休，他們完全被激怒了，連續(xù)發(fā)動第二次、第三次請愿，代表們組織一群教員隨同前往市政府，在市政府大院舉行靜坐示威和演講宣傳。這下，市府那些當官的咬牙切齒了，他們?nèi)莶坏媒處焸兏闶裁凑堅?，鬧什么靜坐示威和演講宣傳，他們采取高壓政策，宣布開除市一男中一名代表，并暗示校方恫嚇師生，散布流言，中傷各校師生代表。這場斗爭，至今仍在繼續(xù)著。

張文澄明白，罷教索薪斗爭的形勢尖銳、激烈且復雜，須認真分析研究新情況新問題，作出正確的決策，他對羅明說：“我剛來武漢，情況還沒摸清楚。這樣，讓我回去仔細考慮考慮，再了解多一些情況，另外安排時間，我們共同商量斗爭良策，你看怎么樣?”羅明連忙點頭說：“行，就照你說的辦?！?/p>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