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底,我去貴州參加“多彩貴州,首屆原生態(tài)國際攝影大展”。組委會將大展第一站安排在黔東南州的西江千戶苗寨,盡管當時在西江只停留了幾個小時,但自那時起,我決定盡快再返西江,因為,我喜歡上了這個居住著上千戶苗族人的美麗山寨。
盡管初到西江千戶苗寨是因為“攝影”的機緣,但我仍不忘拎上自己的另一只手——DV。這是我近些年來的深切體會,也是我興致所在的另一個領域——握緊“攝影”、“攝像”兩只手,盡攬無盡天下奇聞美景。
鼓 社年,十三年等一回
進入11月,我已無法按捺再去西江的念想,簡單地收拾了行裝,提上已經習慣隨手攜帶的相機和DV機,從北京再次飛向貴州。眼下,已進入了寒冷季節(jié),三折的低廉機票,令我開心,而避開喧鬧的都市,去依山傍水的山寨尋個清靜,更使我興奮,順便把自己凈化凈化。
西江苗寨是個高山、河流、綠樹、水田和吊腳樓相結合的自然環(huán)境區(qū),村寨間沒有明顯的分隔,各村的吊腳樓已經連成了片,形成了整體的千戶山寨,木制的房子一律建在山上,看上去錯落有致,很有特點,而成片的吊腳樓下,清流的河水,古樸的小橋,溫潤的稻田,一幅來自大自然純美的自然景觀。還有一個重要的感覺就是,在苗寨里,有一種強烈的安全感。我拿起相機一陣狂拍,當然也不忘用DV移動攝像,將美景盡收眼底。讓圖片中靜態(tài)的風景“動”起來。
據(jù)說,像這么龐大的苗人居住的山寨,在世界上也是絕無僅有的,現(xiàn)在,這里的吊腳樓和銀飾等五項苗族工藝被列為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上千戶苗人居住的吊腳樓建在同一山寨,這種建筑規(guī)模很有氣勢。而在清朝時,這里就已經居住了600多戶人家,如今,這里已經翻倍增長,大約有1258戶的5326人,苗族人口占99.5%,能屈指可數(shù)的外來人,不過才20多人。
這里主要居住的是“西”氏族,過去,這里的男女都穿黑色長裙、包頭巾,也被稱為“黑苗”或“長裙苗”。幸運的是,這次進入苗寨,正逢苗族人收完了上季的稻谷,冬季的農作物也已種下,過冬的稻田剛剛犁完,為歡慶谷子豐收,各家各戶忙著準備過大年呢。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按照苗歷,今年11月23日過苗年,讓我幸運地趕上了。
喝 酒,被女人灌得昏天黑地
經朋友介紹,我居住在一戶李姓人家,不過,李姓是女人,叫李玉梅,她是西江衛(wèi)生院的大夫,丈夫務農又務家,顯然,這個家李玉梅說了算。
剛進李玉梅家就被她家的姐姐、嫂子、大姑子、小姨子灌了大壺的米酒,說是苗家的迎客禮。她們拼命地唱,我拼命地喝,不一會兒工夫就被女人們灌得昏天黑地的,這里的女人能說會唱的,個個都頂著一家人。
后來才知道,在西江像這樣的女人很多,因為母系氏族時期,人們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女人在家庭的地位無與倫比,那時也無姓氏可言。進入父系氏族以及一夫一妻制后,才漸漸產生了姓氏。直到1728年清政府為了管理苗疆,對苗族人實行編戶定籍,根據(jù)本人申報,或用苗名,或用同祖苗名的苗語諧音來定漢名。從此,西江人普遍使用父姓的漢名,這就是為什么這里的苗族人姓氏漢化。不過,女人在家庭的地位卻一直沒有改變。
“你是來這兒過苗年的吧?”李家人對我熱情有佳,人很樸實,重要的是,李姓人家,在西江的羊排、也東、平寨和南貴4個村莊及十幾個自然寨里,算是絕對大戶了,李家從祖輩延續(xù)至今,后代數(shù)不勝數(shù),特別是居住在羊排村,已經形成了具有規(guī)模的李家苗人。
因此,我決定跟蹤李姓人家,看看苗族人究竟是怎么過苗年的。
蘆 笙,西江苗族人的魂
此時,已臨近過年,整個西江進入了一種興奮與忙碌的狀態(tài)中,人們有趕集的,腌菜的,釀造米酒的,顯然過年人們最重要的就是大吃大喝一痛,這可是咱中國人的傳統(tǒng)習俗。
我拍攝的這個李家,男人叫李顯紅,是當?shù)氐霓r民雕刻藝術家,令他最值得驕傲的作品要數(shù)西江蘆笙場的圖騰柱子。
那柱子有13米高,是用木頭雕刻而成的,分為象征著早期的三兄弟共同吹奏蘆笙的嘴、苗族人祭祖的銅鼓、以及描繪老西江苗族人生活的圖案。幾乎所有到西江的人,第一眼就能看見這根矗立在蘆笙場上具有如此多象征意義的柱子。
不過,盡管李顯紅在山寨小有名氣,但他家掌事的可是妻子阿幼。
阿幼是個快人快語,性格外向且又富有熱心腸的女人,兩口子三十多歲,有一兒一女,自家不僅辦的農家樂,還與其他朋友合辦了苗族表演隊,表演隊不為盈利,只為自娛自樂,他們在自家門前開辟了一小塊地方,組織鄰家的兄弟姐妹,時不時地給大家表演一番,把生活弄得有姿有色的。
不過,年前阿幼可是忙壞了,家里男人們殺了豬,由她灌臘腸,熏臘肉,還要打糍粑。為女兒準備跳蘆笙舞的服裝。據(jù)她說,真正過大年并不是今年,而是十三年輪一次的鼓社年,也就是后年。今年過年的主要儀式是苗王舉辦的起鼓儀式和跳三天的蘆笙舞,也算是為后年的鼓社節(jié)開一個大年。
阿幼給女兒準備跳蘆笙舞盛裝時告訴我,這里是舞的故鄉(xiāng)。跳蘆笙舞是當?shù)啬信仙俣枷矏鄣奈璧?,也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從童年、少年、壯年、直到老,生活中都與蘆笙時刻相伴,幾乎家家都有人會吹蘆笙,蘆笙的樂曲時刻回響在山寨中。不過,苗年女孩子們跳蘆笙舞是有規(guī)矩的,必須要等苗王家的女兒先帶頭跳了,其他女孩兒才能去蘆笙場跳。
一聽到“跳舞”,我立刻條件反射地想到如何能把他們的音樂也錄進去,這在一般的攝影師是不會考慮的。不過現(xiàn)在,我倒是有點擔心我的隨機話筒了。
無論如何,聽了阿幼的介紹,我們決定先到苗王家登門拜訪。
苗 王,帶著全寨一起過年
苗王姓唐,39歲,有兩個孩子,是西江學校的一名老師。由于他家兄弟5個,他排行最小,按照苗族人的風俗,由最小的兄弟繼承父親的位置,因此,自從老苗王離世后,他成了理所當然的山寨大王。
得到了苗王的同意,11月22日也是過苗年的前一天,一大早我來到苗王家,只見他和幾個兄弟們,牽了一頭足有兩百斤重的大白豬,幾個人捆好豬的四個蹄子,立即按倒在一塊木板上,苗王手操一把長刀,在大白豬號啕聲中,只見他利索的身手,一刀斃命,之后,幾個人一同剃毛、分割,不一會兒工夫,眼前就成了一堆新鮮的豬肉。
與此同時,山寨處處響起豬號叫的聲音。這是因為,過年前整個山寨幾乎家家都在殺豬。
“鼓社節(jié)那天早上,全寨各家都必須在我家先殺了豬之后,他們才能動手,這是老規(guī)矩,也算是我們的習俗吧?!泵缤跤行┑靡獾貙ξ覀冋f。
隔天中午,苗王先是把山寨二十多位長老請到家吃長桌宴,喝米酒。長老們身穿傳統(tǒng)衣服,有的還穿了藍色的——據(jù)說是為百年準備的服裝,現(xiàn)在穿上它,如同禮服。自然長老們的情緒都很高漲。
午宴結束后,苗王和長老們一起在祖宗靈位前,擊鼓、燒紙錢、殺鴨子,并用鴨血祭祖。據(jù)苗王說:在遠古時,洪水滔天,避匿于大葫蘆瓜里的姜央兄妹劫后余生,開親結婚繁衍子孫。然而老天連續(xù)大旱,莊稼枯死,顆粒未收。姜央找到巫師。巫師告訴他,必須每年殺牛祭祀,才能風調雨順。姜央照做后果然靈驗,從此人們開始每年祭祖。由于每年殺牛祭祖農耕困難,又請巫師以十二生肖輪回殺一次牛祭祀。于是,十二生肖輪回中便有了十三年一次的祭祖大典活動。以后,又將楓木掏空樹心,兩頭箍上牛皮,做成祖宗鼓當圣物,用來祭祀祖宗,從此,就有了“鼓社節(jié)”或“祭鼓節(jié)”。
沸 騰,七天的蘆笙舞
苗族人是一個以祖宗崇拜為重的民族,在長期的遷徙歷程中,祖宗的墳墓和尸骨遍及中原和西南大地,如果是一個個祭祀他們,根本不可能,因此,苗族人把鼓視為祖宗靈魂依托的圣物,“祭鼓節(jié)”就是祭祀祖宗靈魂的節(jié)日?!敖衲曛耘e行這些儀式,是為后年的十三年鼓社節(jié)進行起鼓儀式,由于十三年才舉辦鼓社節(jié),平時,我們將鼓埋在地下,從第十一年開始把鼓挖出來,還要跳三天的蘆笙舞,而第十二年,不僅有更加隆重的起鼓儀式,還會跳五天的蘆笙舞,到第十三年的鼓社節(jié),我們會跳七天的蘆笙舞,那時,整個山寨就會沸騰了,別提多熱鬧了?!北M管距鼓社節(jié)還有兩年,但苗王提到那個日子已經興奮不已了。接下來是跳蘆笙舞。
山寨有專門的蘆笙場,我跟隨著在阿幼家?guī)兔Φ膸讉€姑娘們,從拍攝她們如何盤頭發(fā)、插花,化妝,到穿盛裝、佩戴銀角、銀冠、銀針、銀項圈、銀腰鏈等,直到她們跳了三天的蘆笙舞。 特別是第三天,整個蘆笙場成了一片身穿盛裝的歡樂海洋,這也是過苗年最精彩的時刻。到了蘆笙場我們才發(fā)現(xiàn),除了幾個身穿黑衣的男人吹著蘆笙領頭之外,全是身穿盛裝的漂亮女孩子,她們從頭到腳的各種銀飾,身穿雄衣和百褶裙,腳穿繡花鞋,個個化著濃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很像一個民族服飾的“大秀場”。 可以說是青年男女們,拋頭露面表現(xiàn)自己最恰當?shù)臅r間和空間。而這也是考驗我所攜帶的DV的時刻,當然結果證明,目前的技術還是可圈可點的。
在蘆笙場上跳舞,大都以每個寨子為一個隊,由蘆笙手帶隊,按蘆笙曲調的節(jié)奏循環(huán)往復地輕挪舞步,同時,搖動雙手,臉帶微笑,自然地圍成一圈又一圈。在一旁觀看的老年男女或小孩,如果有了興致,也可以隨人們形成的舞圈圍成外圍的一圈又一圈,這樣,蘆笙舞的圈子,越轉越大,舞者和觀眾沒有明顯的身份區(qū)別。
在蘆笙場上拍攝跳蘆笙舞,真是一種養(yǎng)眼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