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彌漫,沒人知道愛情是怎樣把一個女孩雕刻成了一個強人——
怎么想的問題都沒啥營養(yǎng)
姜姜跟費霖是在通往煙臺的火車上相識的。
姜姜是過敏體質(zhì),上車前,父母告訴了列車員,要他們幫著多照看些。列車員很負責,在姜姜的床鋪前貼了個愛心標志,還特意叮囑對面的費霖有什么事跑跑腿報告一下。
費霖探頭瞅過來,姜姜眼皮一落,沒有接他的目光。事實上,費霖根本是自顧不暇,他像只袋鼠一樣跳來跳去。他坐在姜姜對面,問姜姜去哪里,上什么大學?姜姜的目光從雜志上移開,輕描淡寫地答了。費霖哦了一聲,說:原來是新生,那有苦頭吃了。
這個是姜姜感興趣的。
費霖開始說軍訓,吃那可以當鉛球的饅頭,疊那要用牙才能見棱見角的被子,睡那硬邦邦的板床。
姜姜喔了一聲,便開始一聲接一聲地打噴嚏,眼淚鼻涕瞬間把干干凈凈的姜姜弄成了小花臉。姜姜指著費霖手里的那包方便面料兒,費霖反應(yīng)過來,連忙拖出垃圾桶,連著那碗面一起倒了進去。
姜姜面前的面巾紙成了小山。費霖看著有些暈,那么瘦小的身體里,怎么會有那么多的眼淚鼻涕?
為彌補費霖的損失,姜姜掏出一碗可以沖泡的粥遞給費霖,費霖舉著一再問:你真的確定我吃這個你沒問題?
姜姜紅著鼻子頭嗯了一聲。心想:這人夠煩的。
費霖喝了一口粥,貧嘴道:你這毛病不好,被你的仇家知道了,一袋調(diào)味料就把你搞定了。
姜姜突然笑了。費霖那么大的腦袋,怎么想的都是沒啥營養(yǎng)的問題呢!
人有雨傘,我有大頭
費霖跟姜姜一個學校。事實上,煙臺的大學也就那一個。用腳想想做校友的機會也是百分之八九十。
費霖很熟地穿梭在姜姜的宿舍里照顧小師妹,姜姜也順理成章地成了費霖的女朋友。姜姜說:這叫被逼無奈,你成天這樣跟著我,哪個男生還敢靠近我呀?
費霖抬頭看天,好半天才說:你是第一個在我面前淚流不止的女生,我的心都化成了一攤水,你要對我負責。
這話一出,姜姜就樂了。他們坐在快餐店靠窗的一角吃白粥和咸菜,姜姜問:你不嫌我麻煩?
是的,跟姜姜在一起,費霖隨時都得像個紙抽,不停地遞紙給姜姜。有時,姜姜突然發(fā)燒過敏,滿臉紅腫,他就得四處求醫(yī)問藥。
你不嫌?姜姜繼續(xù)追問。
費霖說:你嫌我長得丑嗎?頭這么大!姜姜攬過費霖的頭: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有雨傘,我有大頭。
那次,姜姜寢室里的女生不知道用了什么香水,姜姜半夜發(fā)起了高燒,女生們慌了手腳,打電話給費霖,費霖穿著單衣單褲跑過來,背著姜姜下樓,打車去醫(yī)院。
那次女生們都給費霖打了一百分。
假期,費霖帶姜姜去了北京,北京有家醫(yī)院可以打預防過敏的針。因為很難確定姜姜到底是什么過敏,所以,要打很多種藥。
三四十種藥擺在那里,姜姜緊緊地拉著費霖的胳膊,指甲嵌進他的肉里。他拍著姜姜說:乖,堅持一下就好了。
姜姜咬著牙,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打完針出來,姜姜看到費霖的眼睛也是紅紅的。她沒問,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心疼自己哭了。
你的心里還能富裕到去愛別人
姜姜的過敏癥好了很多。但似乎心理上更難以脫敏。
她在宿舍的陽臺上看到費霖跟個短發(fā)女生一起穿過校園時有說有笑。她發(fā)短信給他:限你十秒鐘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費霖氣喘吁吁出現(xiàn)在姜姜面前時,已是十分鐘了。姜姜的嘴上掛了油瓶,費霖摸了摸她的頭,松了一口氣。姜姜逼問那女生的事兒。費霖賭氣打電話給寢室老大,說:我女朋友小心眼兒,逼問我陳列的事。
原來陳列是費霖寢室老大的女朋友,老大去了外地,費霖負責接待一下。
姜姜依偎在費霖的懷里,問:你愛我嗎?你只愛我一個人嗎?你發(fā)誓!費霖閉著眼睛不答。姜姜的心就縮成了一片很小很小的花瓣兒。
姜姜要用自己的方式打造費霖,給他貼上自己的標簽。
黑白條紋的帽衫一人一件,寬松的大布褲一人一條,手繪的帆布鞋一人一雙,他腳上是姜姜的名字,姜姜腳上是費霖的字母縮寫:FL。
陳列說:姜姜,你們該不是要包裝成組合吧?
那時,他們四個人總在一起吃飯或者看電影。陳列跟老大一點都不像情侶,比如,陳列從來都不拉老大的手,老大也不拉陳列的手。
費霖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相愛的方式?;蛘咚麄儛鄣帽仍蹅冞€深。姜姜一個抱枕砸過去:費霖你什么意思,難不成你的心里還能富裕著去愛別人???
那不是第一次冷戰(zhàn)了。從費霖主動投降到姜姜打電話去搭臺階,戲碼里的人物都不知道愛情的方向。
姜姜只知道,費霖越來越不主動認錯,甚至有一次,他們面對面遇見,費霖都面無表情地和她擦肩而過。
直到,姜姜在費霖的手機里發(fā)現(xiàn)了陳列的短信。
陳列說:行走的樹木和纏在樹上的花,你要哪個?
我們的蒼老彼此都不必看見
陳列沒有否認她愛費霖。姜姜臉色蒼白地站在陳列面前。陳列很漂亮,最重要的是她健康,小麥色的皮膚,勻稱的肢體,梅花鹿一樣。
姜姜回到自己的宿舍,像一片飄在海上的羽毛。她記起火車上那個跳來跳去的大男生,是他把她慣成了任性的女生。但她不知道,寬容是有度的,愛也是有盡頭的。淚打濕了長發(fā)。姜姜輕聲告訴自己:你不是那根纏住樹開花的藤。
傍晚,姜姜約費霖見面,姜姜說:我們分手吧,我們的蒼老彼此都不必看見……
姜姜的長發(fā)被海風吹亂,那上面有清淡的櫻草香,淚水無聲無息地從姜姜臉上淌下來。她終究不敢問關(guān)于陳列的事。那樣的女孩想要的東西,沒有要不到手的。可是,她扔下費霖也會很容易吧?
姜姜坐在公交車上,看見費霖跟陳列大包小包地提著東西在等車。公車從他們身邊劃過,他們?nèi)绲镀粯釉诮男目趧澇鲆粋€很深很深的傷口。
費霖又一次來看姜姜時,姜姜說:我們不是分手了嗎,分手了就不必見面了吧?
如果有風,那是我在想你
姜姜總是想費霖會在做什么。在吃飯嗎?可以隨便吃方便面了嗎?那也不能總拿方便面對付自己吧!這樣想了,又罵自己賤,他是陳列的男朋友了,陳列會照顧好他的。
這樣想著,姜姜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疼。自己到底是個自私的人,一會兒希望他幸福,一會兒又希望他不幸福,后
悔失去她。
無論怎么樣,他們都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吧?
姜姜臨畢業(yè)那個七月,費霖來了一次學校,他們又去那家快餐店,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白粥。街上人來人往,恍如隔世。
姜姜說:陳列,她好嗎?
費霖愣了一下,哦了一聲,說好。就是……她要出國了,去韓國。
那你呢?
費霖含混地說了一句什么,姜姜沒聽清。臨走時他說:我報名去當海員。
那些都與姜姜無關(guān)了吧?
再有費霖的消息已是一年后。
陳列打來電話,她說姜姜你來一次吧,費霖出事了。
陳列已經(jīng)很職業(yè)了。她打開隨身帶來的筆記本,點開一個網(wǎng)頁。
那是費霖的博客。那個博客的頭像是費霖擁著姜姜的照片。博客最上面的博文停留在了三個月前的一天。
姜姜抬頭看陳列。
費霖的漁船在海上失蹤了。陳列說的時候臉上沒有表情。
姜姜的世界全黑了,伸手不見五指。
陳列說的話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聽見了。姜姜懷疑不信任費霖的時候,費霖的家里出事了,費霖的母親懷疑他父親有外遇,喝藥自殺了。費霖了解父親,母親更年期抑郁癥要了自己的命。
那一段,費霖很矛盾,他愛姜姜,卻眼見著她一點點用愛的繩索纏住他。
陳列喜歡費霖,她說她在老大的寢室見到費霖的第一眼就喜歡他。
陳列哭了起來,她說是我的卑鄙害了費霖,他從來都沒愛過我,他是為了躲避我才逃到海上去的……
姜姜拍了拍陳列的肩膀。她一個人去了海邊。站在海邊,閉上眼睛,海風吹來,姜姜聽到費霖說:如果有風,那是我在想你!
走得最快的是最美的時光那座城市成了姜姜心里永遠的傷。無數(shù)個夜晚,姜姜醒來,恨自己為什么那么任性?如果可以做株安靜的植物,或者……
那段最美的時光時常在姜姜心里轟轟烈烈地上演,一遍又一遍。
終于有了出差的機會,姜姜站在了煙臺,那座她日思夜想的城市。
她在煙臺的大街小巷穿梭,她去他們熟悉的每一個地方。那家快餐廳已不知去向,他們的校園也已變了模樣,校園里甜蜜情侶隨處可見。
姜姜坐在籃球場外,陽光落到她身上,她閉上眼睛,淚水滑落時,她說:費霖,我終于決定忘記你開始新的生活了。
是的,今后的每一天,我都將遠離你。只有這樣,我才能有勇氣好好地活下去。
陽光照在姜姜細致如瓷的臉上,時光彌漫,沒人知道愛情是怎樣把一個女孩雕刻成了一個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