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沉的月亮失去了如水的光華，悄悄寂寂地懸掛在天邊。夜?jié)u漸地明晰，小院白色夾雜著淺淺的綠的蘭花在春夜的撫摩中更是嬌羞嫵媚，看家的狗時而輕吠兩聲，時而靜靜注視著家的動靜。

“老頭子，快起來吧，又五點了，雞都叫兩遍了?！碧m窸窸窣窣地穿著衣服。結(jié)婚幾十年來，蘭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醒老頭子去開廢品站的門。

老頭子還是沒有動靜，只是氣息微弱地說：“今天有點累。我再多睡會兒?！?/p>

蘭趕緊伸過手去，摸摸老伴兒的前額：“哎呀，有點燙。我去叫三兒給你喊醫(yī)生?！?/p>

“不用，可能是累了，躺一會兒，我就起來?！崩习閮衡筲蟮卣f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干咳了兩聲。

“那可不行，這幾十年你感冒時可不是這樣子?！碧m急急地下地，拿起電話。

……

蘭伸伸懶腰，揉揉未花的眼，原來老伴兒在自己的夢里又出現(xiàn)了，他又在惦記著院里的花吧。

蘭穿上老伴兒喜歡的那件繡有蘭花的深青色上衣，理理并不很亂的頭發(fā)，在院里精心挑選了幾枝含苞待放的蘭花，向村西頭走去。

村西邊橫貫?zāi)媳钡男『永?，河水“嘩嘩”地流著，河邊樹上的小鳥“嘰嘰喳喳”地唱著晨之曲，蘭走在再熟悉不過的羊腸小路上，蘭曲曲彎彎、彎彎曲曲地走到河岸的一叢樹林里，沿著熟稔的阡陌溝壟，走到了一座墳前。

蘭笑了，淡淡的眉毛一彎，嘴角輕輕上揚：“老頭子，你咋等不及呢？昨夜又跑到我的夢里去了？”

“昨天早上，我不是告訴你今天一定給你帶幾朵院里的蘭花來嗎？你看漂亮嗎？”蘭緩緩地彎下腰，把手中帶著露水的花輕輕地放在墓前，蘭花的香飄游著鉆進老頭兒仰望的鼻息里。

“老頭子，你還記得村子北頭有一家姓賈的人家嗎？他們家正在鬧離婚呢。不知為什么，如今的人呀，咋不知道珍惜呢？

“昨天我又利用咱倆廢品收購站賺的錢，捐給村里養(yǎng)老院的老人、小學(xué)校的孩子們了，昨天忘了跟你商量了，你不會怪俺記性不好吧？

“我知道，你不會怪俺，因為你常說，行善積德是人之本分。

“我知道你沒有人陪，所以每天早上來和你說說話，聊聊天，每天來喊醒你，讓你看到太陽，讓你聞到我們種的花香。……”

蘭坐在老伴兒墳邊，自言自語地說到太陽從東方爬出來?！拔业没厝チ?，老頭子，咱的廢品站得開門了，明天我再來，啊——”蘭拖長了音，似在安慰老伴兒。

蘭和院里的蘭花依稀在陽光里閃爍，老頭兒或許眼神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