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寧接完電話后,神情緊張地來回踱著碎步,突然;中到我面前央求,張瑩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周六跟我去相親吧。相親?我瞪大了眼睛,任輝正好回頭沖我們眨眼微笑,我盡量把音量控制在20分貝以內(nèi),回敬友寧,搞什么名堂,任輝那么帥的男友不珍惜,還要玩相親?
國際結(jié)算科的骨干友寧,卻找了個儲蓄科的代辦員,她的父母千方百計阻止女兒的戀情,安排這場相親試圖拆散。友寧說,我總不能太傷爹媽的心,反正去做做表面工夫混頓飯吃,你是我的室友,咱倆關(guān)系最鐵了,這忙你一定得幫我,別讓那家伙猜出來相親對象是我。
我們聰明,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燈。相親那天,包房里齊刷刷坐了5個男人,個頭最矮看上去最闊綽的男人友好地伸出手來。哪位美女是王友寧?不待我作出反應(yīng),友寧已指著我說,是她。她就是王友寧!我只好僵硬地點頭說,沒錯,是我。那個男人猴急地拉住我的手不放,一面大張旗鼓地自我介紹,我叫蕭然,建筑師,草齡28,月入過萬,有房有車。
吃飯、唱歌、喝夜茶,蕭然終于肯放我們歸家時已是凌晨2點。臨別,蕭然說留個電話吧,友寧麻利地報出11位號碼,等我反應(yīng)過來她留的是我的手機號時,蕭然的車早已絕塵于夜色。
幫人幫到底嘛,友寧打趣,人家除了身材短小,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值得考慮。友寧找了個酷似高倉健的男友,卻為替我跟武大郎做媒而洋洋得意,要不是累得夠嗆,我真想追上蕭然告訴他真相。
周日清晨,手機鈴聲大作,蕭然興致勃勃地發(fā)出邀請說,我來接你喝早茶吧?這活見鬼的情癡!我伸腳蹬了蹬友寧的床卻得不到回應(yīng),她肯定又跟任輝風(fēng)花雪月去了,留下可憐的我,努力克制怒火,溫柔地對著話筒說,今天凌晨才分開,改天再約吧。
不,蕭然斬釘截鐵地說,就是因為才分開不久,才要多聯(lián)絡(luò)增進感情嘛。20分鐘后,他神采奕奕地站在門口。望著他一臉如沐春風(fēng)的得意勁兒,我實在不忍心說出真相,只好信手換上衣裙,哈欠連天地尾隨其后。
鉆進寬敞的畢加索,蕭然突然扭過頭注視著我,眼眸掠過一絲黯然。其實我知道你不是王友寧,相親,我又怎么可能沒看過照片呢?當(dāng)然,我也明白她的初衷,人家條件那么好,不給我機會也是無可厚非。你恐怕不會相信,友寧長得很像我初戀女友,我唯一愛過的女孩。
心中突然一陣難過。兩個貌似的女孩,如此堅持地拒收他的愛情,我突然想起,昨夜喧鬧的KTV內(nèi),他緊握著話筒,聲嘶力竭地唱:“愛情怎么讓每個人都流淚,愛情怎么讓每個人都心碎。”
別瞎想,友寧拉上我是因為不好意思,你真想跟她好,我?guī)湍銧烤€。大概我是神經(jīng)搭錯線了,說出了這番有點莫名的話。
因為還有42天是友寧生日,我拉著蕭然到商場,買了盒750片的獅子座拼圖?!澳惆堰@星座拼圖裝裱好,掛在她床頭的墻上,她一仰頭就看見拼圖發(fā)出柔和的銀藍色夜光?!?/p>
可是,可是我不會拼拼圖。蕭然打斷我的話,吐出舌頭尷尬地笑笑,一臉孩子氣的怪相突然撩動了我水樣的天性。友寧說得對,蕭然的確是個不錯的戀愛人選,只可惜,他心里早有房客入住。
好人做到底吧,我抱緊拼圖,想到閃光在頭頂?shù)囊黄{是友寧專屬的星光,心里有些隱痛。于是我咬緊唇齒不泄露委屈,微笑說,這份禮物就包在我身上啦。蕭然凝神打量我,許久,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我從來沒遇見過比你還傻得可愛的女人。不知是為了獎勵我的傻還是可愛,蕭然將商場贈送的店慶禮物轉(zhuǎn)送給我,我就這樣左手抱著拼圖,右手拿著粉紅色的熊公仔,樂顛顛地回到宿舍。
見我進門,任輝匆匆松開繞在友寧胸前的雙手,眼尖的友寧一把奪過小粉熊驚喜地叫,好可愛的公仔,送給我好不好。不行。我搶回小熊,緊摟在懷中。友寧嬌嗔地說,不就是個娃娃嘛,任輝我要你也送我一個!他們手牽著手揚長而去,友寧臉上張揚的幸福灼痛了我的眼睛,我把頭深埋進小熊的胸口,任淚水打濕它柔軟的外衣。愛怎會讓每個人都心碎?至少,愛讓友寧幸福,全是因為有我和蕭然這樣的傻瓜,在背后默默注視和成全。
蕭然來電話時,我正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對著拼圖發(fā)呆。打小我的圖畫課就沒及格過,當(dāng)然,這一切蕭然一無所知。獅子腦袋已經(jīng)拼得差不多啦,我抽抽鼻子,他覺察出點什么,關(guān)切地問,你怎么了?如果請你吃泰國料理,你會不會開心一點?
七點鐘,蕭然穿了暗紅色YSL的條紋襯衫,精神抖擻地捧了束香水百合,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宿舍門口。坐進畢加索,蕭然裝作不在意地問,友寧周日常外出嗎,她那么漂亮的女孩,應(yīng)該很多約會吧?我早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早知道從一開始我就是友寧相親鬧劇中的布景板,我也知道,盡早結(jié)束一切的辦法是說出她已經(jīng)有男朋友的實情。
8月的天,悶熱得像蒸籠般局促,我坐在蕭然對面,抑制不住地流汗。不知何時,窗外暴雨如傾,咖啡杯里倒映著兩張心事重重的臉。我在想,如果相親那天,我不是冒名頂替王友寧而是做回我自己,今天這頓飯會不會變成誠心邀約?目光搜尋蕭然時,他不自在地扭臉窗外。我猜,他一定在想友寧。買完單,擠在同一把傘下,蕭然濕水的襯衣袖若即若離地摩擦著我左臂,涼透了我的熱情。如此細致的男人為我擎著傘,心里卻想著別人,而我,不過是塊布景。
友寧的生日近在咫尺,拼圖還剩下最后一片,放下去,便是一輪皓月。幾經(jīng)遲疑,我的手放下,又拾起,始終不情愿把最后那一點亮光鑲進框內(nèi),總覺得拼圖拼完了,我和蕭然之間最后一絲關(guān)聯(lián),也就斷了。
8月13號,晴空萬里,我獨處對著缺塊的拼圖發(fā)呆,想象著它懸在友寧的床頭,心里破碎的情緒像極了拼圖閃爍的星星點點。蕭然又來電話,這一次,他穿著我最喜歡的寶藍色運動裝,出現(xiàn)在我眼前,手里一束火紅的劍蘭。
坐在休閑小筑的情侶包廂,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抱歉,對不起,拼圖沒法給你了,我不小心弄丟了一片。可是,明天是友寧生日,現(xiàn)在重新買也來不及了,對吧?蕭然不慍不火地問我,絲毫沒有失望的表情,撒謊的緊張讓我汗如雨下,他掏出濕紙巾輕放到我面前,并替我點好拿鐵咖啡。
既然拼圖沒完成就不給她了,留著給你做紀(jì)念吧,他莞爾一笑。繼而,咖啡廳小姐推出早已備好的生日蛋糕,笑容款款地向我走來。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我吃驚得差點暈倒。蕭然微笑著舉起香檳,不緩不慢地說,我不光知道你是獅子座女生,還知道你皮膚容易過敏,也知道你喜歡百合和劍蘭。
沒等我熱淚盈眶,友寧和任輝深情相擁著朝我走來。傻瓜啊你,友寧點著我腦袋嗔怒,如果不是我“出賣”你,蕭然怎么會那么了解你?如果不是我們合伙“算計”你,你這個驕傲的獅子女會同意讓我給你做媒嗎?
天!我真愛這個相親預(yù)謀!誰說愛只會讓每個人都心碎?它只是讓我幸福得忘乎所以,恨不得在咖啡廳跳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