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一個陰冷的早晨
母親和灶膛內(nèi)的一把柴草
終于耗盡了最后的能量
熊熊的火光中
裊裊升騰為我生命中最哀痛的一縷炊煙
定格在老家的上空
從此以后
我的夢里總是炊煙繚繞
母親枯瘦的臉頰
一次次被勤勞的火光映紅
母親在火之上
母親在火之中
我熟悉那種味道
各種秸稈 稻草和牛糞
整合在一起 燃燒在一起
周身彌漫著青草 糧食和泥土的馨香
我知道 家鄉(xiāng)的任何一縷炊煙里
都隱約著母親的氣息
于是 我常常倒在母親曾經(jīng)睡過的那截土炕上
嗅著這熟悉的味道
一次次 從泥土里觸摸母親
一次次在火光中淚流滿面
與母親低語
那是一片草也長不高的土地
泛著鹽堿冷峻的光芒
贏弱的生機
讓我不忍回頭去望
可是 我的母親
永遠(yuǎn)四十三歲的母親
就蝸居在近在咫尺的老家的陰影里
雨雪風(fēng)霜 一次次從母親的屋頂掠過
母親 孤獨的母親
猶如一株卑謙的小草
一次次被陽光 歡樂和她哺乳過的孩子遺忘
這是一個秋天的傍晚
我走進那片褪去了所有色彩的鹽堿地
坐在母親矮矮的屋檐前
月光如銀
月光如水
觸手可及的老家的空氣里
蒸騰著收獲的喜悅
我聽到了泥土之下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知道 那是母親在與我親切的低語
那是母親堅強的骨質(zhì)
煥發(fā)的最后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