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烏鎮(zhèn)完全因為它是茅盾的故鄉(xiāng)。當然,我也知道它是江南的一個水鄉(xiāng),一個現(xiàn)在叫得雖不及周莊響也有著響當當名氣的水鄉(xiāng)。但我想看的并不是水鄉(xiāng)。因為我到周莊之后,發(fā)現(xiàn)那里人擁人擠,一派金氣,熱門得讓人走在小路上,看到的只能是市場,而不是江南的水巷。
但到了烏鎮(zhèn)之后,我又發(fā)現(xiàn)烏鎮(zhèn)真的不錯,也真的與周莊有所不同。總的看來,烏鎮(zhèn)的房屋不像周莊那樣擁擠,人也不像周莊那么熙攘,而且,再走走,又走出了多于周莊的文化。
烏鎮(zhèn)旅游區(qū)有東柵和西柵兩個區(qū)域,我走的是西柵區(qū)。因為這里是茅盾的故居所在。
這里的建筑多是兩層。與周莊不同的是,這里的民居基本是由木板構成,又經(jīng)歲月和風雨的剝蝕,木板已經(jīng)變得發(fā)黑,更顯出一種古老。還有房上的小瓦,也多是黑瓦,瓦縫間常常見有小草,萎靡在冬日的陽光下,懶洋洋地,讓人想到原汁原味的江南。
那天,我是第一個花錢走進這條水巷的外來者。這使我享受到了一種所想像的寧靜。岸上的人家有一些剛剛開門,門內深深,也看不出什么物事;有一些人家的門廳里則坐著一些老人,男的女的,他們大抵坐在一條木板凳上,看著你,說不出是歡喜也看不出冷落。也有幾家買賣開門了,賣荷葉糕的,賣牛角木梳的,賣編織品的。那些老板也只是冷冷地看我一眼,并不向我招攬生意。我喜歡這種兩無干擾的寧靜。只是,當我走到雙橋時,后邊跟上了一伙游客。有一導游在向他們講解那雙橋的內涵,說是走左邊的一個,能升官,走右邊的一個,能發(fā)財。我聽了,趕快走掉了,也忘記了走的是哪一個門。但我知道,不管是升官還是發(fā)財,都是我想要的,也都是我得不到的,而我卻失了那份屬于我的靜謐,實實在在。
過了橋,第一家是一間藥鋪,叫香山堂,保存著原始的格局,讓人看了,感到欣喜。堂門已開,東側是一個八仙桌,一把太師椅。椅后是一幅古畫,畫的是麻姑獻壽。兩邊有聯(lián)。上聯(lián)是,藥圃無凡草;下聯(lián)是,松窗有秘笈,雅而不俗。西側是曲尺形柜臺。臺后西墻是一排藥柜,一個格子一個格子的,都寫著藥名,給你的感覺,凡來客,先到坐堂先生處看病,再到柜臺前抓藥,是很方便的。堂內無人,只是在通往內室的門前,有一人坐在那里,揚著頭,看你,像看一道風景,也不做聲。
往前走,是一家染房,有紡棉的,有織布的,有染色的,也有上色的,各自忙著自己的事,誰也不說話。盡管如此,也讓人看到了管理者的文化,覺得錢花得值。再朝前走,是百床館,是民俗館,是木雕館,是三白酒作坊,有花錢的,有不花錢的,都是一律的古香古色,讓人看到一個古老的江南,江南的文化。
接近出口處是茅盾故居。門面不大。門楣題有茅盾故居四字,是陳云的墨跡。但我已先知這故居是后來修的,因此也就不太感興趣,只是在茅盾的書房多呆了一會兒。在后院的一個天井里,我看到了陳云,鄧潁超所題的茅盾故居牌匾,還覺得有些意思。這些年來,不少地方恢復了不少的景點,有些看了讓人倒胃口。但于茅盾故居,卻另當別論。因為茅盾真的在此居住過,而且,做為中國新文學的巨匠,茅盾也真的應該開辟故居。也是在茅盾故居門前,我突然想到了一種現(xiàn)象。那就是在傳統(tǒng)意義上的現(xiàn)代文學巨人中,為什么魯迅、郭沫若、茅盾、巴金、曹禺都是江南人,而且,據(jù)我走過的看,魯迅,茅盾,還有沈從文等,又都是從小巷子里走出來的。
出了小巷,來到一個小廣場,北側是一戲臺。臺上正演著烏鎮(zhèn)花鼓戲。一個女子紅衣黑裙,濃妝艷抹,咿咿唱著,臺下一個觀眾也沒有。南側是一道觀,叫修真觀,也沒有好看的。只是一走進觀旁的翰林府第,讓我眼睛一亮。因為這里是夏同善的故居。這個因平反楊乃武與小白菜而出名的人物,最終還是被罷官后又升官的楊昌浚所算,憂憤而死在五十一歲的盛年。他的結局告訴人們,想當清官,也要看是什么時候。在一個臟官遍地的朝代,你想當清官,難免會遭到整個官僚集團的唾棄,甚至是暗算。從古到今,人人盡知當清官好,可想當清官,也真的不容易。因敬夏同善的耿直,我給他鞠了一躬。
走出翰林第,我又沿河走走看看。
閑步時候,我想,如果拿烏鎮(zhèn)比周莊,對我來說,當然是烏鎮(zhèn)更好一些。這種好,是因為它保存著更多的江南,更是因為它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讓人游走之間,想到更多的更深的東西。當然,這也是見仁見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