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去拜訪一位友人，進門后發(fā)現(xiàn)正面墻壁掛著一幅米芾的《苕溪帖》。我脫口而出：“以君之雅達，為何掛一幅贗作唬人?”友人一笑：“是贗非贗，請君細看?！苯?jīng)此提醒，細細看去，發(fā)現(xiàn)這幅作品無論用筆、章法、氣韻，直逼米芾原作，枯筆、破筆之處亦與原作相仿佛，米芾的跌宕氣息在這里一覽無余。是一幅臨作，而非工藝制品，學元章至于此，實令人嘆為觀止。再看落款：“臨米芾苕溪詩卷袁雪山書?！?/p>

承友人相告，袁雪山就是袁瑞。他早年就曾求教于王個、來楚生、唐云、程十發(fā)等前輩，多有收獲，更向古先賢處汲營養(yǎng)，藝術水平大進，上個世紀70年代即以書法、篆刻聞名于上海，作品曾參展上海歷屆書展，多次獲得殊榮，是上海市書法家協(xié)會最早的會員之一。80年代之后，在許多同仁忙于入仕、出名或經(jīng)濟效益時，袁先生謝去紛擾，閉門習書，潛心于王羲之、歐陽詢、懷素、米芾等前賢書跡之中，這一去就是20余年……

很快，我就認識了袁先生并成了他的常客。

一次，我去拜訪，入門就看到袁先生剛剛書就的巨幅書作毛澤東詞《沁園春·雪》，直感覺山風海雨逼面而來。整幅作品筋力貫注，線條剛中帶柔，單字大幾盈尺，筆力充沛，兼有懷素之灑脫，王鐸之勁猛；再看牽絲、拉線之處，筆筆交待清晰，毫不馬虎而過。我說道：“讓人想見米元章?！痹壬恍Γ骸安幻ο露ㄕ摚^段時間再來看。”隨后，塞給我一冊他編著的《名帖導臨·草書》。

翻閱這本薄薄的《名帖導臨·草書》，袁先生選了皇象、陸機、王羲之、王獻之、孫過庭、張旭、懷素、黃庭堅、董其昌9位前賢作為學習對象，袁先生在書中把自己的臨作也放了進去，與前輩大作相比照，以指出臨寫要點。其實，學草書選這9位本無出奇之處，然而奇就奇在袁先生之臨作與原作幾乎不分軒輊，而又獨出新意：皇象的凝重里略增逸氣；張旭的奔放中稍含蘊藉；黃庭堅的恣肆間隱約蕭疏；董其昌的秀潤外顯現(xiàn)蒼勁——但增添的只是氣韻，絕不損原作筆意。臨作與原作同印左右，相映爭輝，令人意亂情迷。

幾個月后，再次登門，發(fā)現(xiàn)袁先生在窗臺擺了20余幅的古代書法，我隨口說道：“先生每日優(yōu)游于前賢門下。”袁先生含蓄地一笑：“再仔細看看?！弊屑毧慈?，每幅作品都用心裝裱，古色古香，其中有王羲之、陸柬之、米芾、黃山谷等十余古今名家的法書，可是再仔細一看，不少作品是唐詩宋詞，落款是：“袁瑞書?！睋?jù)傳米芾是學古大家，常常把自己的臨作與原作放在一起讓人分辨，而人們往往認假為真，觀袁先生此舉，正可以想見米芾當日的神采。

袁先生又自櫥中取出百余幅冊頁，這百余作品書體盡含真、草、隸、篆、行，字體廣涉漢魏晉唐以降數(shù)十名家風韻，幅幅氣足神完，風骨儼然，氣息直逼晉唐宋元。雖體例多樣、字體多變，但血脈相連，氣韻統(tǒng)一，顯然出自一人之手。細細品賞這些作品，尤如參加一場音樂盛會：鐵線篆如箜篌古琴，古意盎然；隸書如秦聲漢韻，鏗鏘雄渾；真書如宮廷頌曲，氣象恢宏；行書如高山流水，琴瑟相和；草書如《十面埋伏》，馳驟無常，扣人心弦。我不由感嘆說：“先生真可謂自由出入于各家之門，從《名帖導臨》書里我已驚嘆再三，不想今日再次大開眼界。至此才得識先生的廬山真面目?！?/p>

在袁先生看來，藝術之路有大道小道之分，書法中的學者書、佛家書、文人書、名人書、畫家書等等，雖然可以曲徑通幽，別有天地，但終屬小道，是小天地；志于書法藝術的人就應該走大道，將目標指向海闊天空，具有無限空間的真正意義上的書法藝術天地。袁先生在名聲漸起之際毅然拋卻名利之擾，以20余年光陰增廣學養(yǎng)、陶冶情操、修持心性，“精求前圣制字之薪傳，博采古賢用筆之心印”，目的就是求“大道”，“負起這代人應負的責任，對得起這個時代”(袁先生語)。其情可感，其志可欽，成果可觀。

其實，袁先生最初所學是繪畫及篆刻專業(yè)，其繪畫天份并不亞于書法篆刻。近年來，他在書法藝術進入一個新境界后，又重拾“舊業(yè)”。他以書入畫，積極探求書法與繪畫二者之相通相同之玄妙，相異相背之墨趣，使二者能互為促進，共同提高，形成了他氣息雅致、品格高古、蕭疏淡遠的風格特點。

袁先生其志也遠，他知道“積”之不厚便無法承載起其遠航的船只或扶搖直上的大翼。現(xiàn)在，袁先生起航的時機已到，鼓翼起飛的條件已具。祝愿他把握好方向，利用好積之已厚的“風”和“水”，沿著他的“藝術大道”，勇往直前，早日到達他心目中的那片天地。

袁雪山，又名瑞，1949年生，中國書協(xié)的早期會員，上海書協(xié)的首批會員，前后求教過王個簃、來楚生、唐云、程十發(fā)等前輩，得以指點，均有受益，但更多的是得益于古人。作品多次入展上海歷屆書展、中日書展、外省市聯(lián)展、香港四人展、個人書畫展等，并被天津市博物館、青海省博物館、國內眾多紀念館收藏?！稌▓蟆贰ⅰ吨袊鴷ā?、《新民晚報》、《勞動報》、《文匯報》、《教育報》、上海有線臺對他進行過專題報道和介紹，出版有《袁雪山書法作品集》、《袁雪山書畫作品集》、《名帖導讀草書》、《袁瑞書法小品集》等

(責編 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