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在書房閱報,老伴在廳里跟人聊天。聽到她在跟人說葫蘆絲的聲音優(yōu)美極了,聽了仿佛置身于寧靜的大自然之中使人心曠神怡,又說可惜我們老周只知道唱京劇、拉京胡,要是他會吹葫蘆絲有多好……她的話使我內(nèi)心一動,我想:憑我音樂上的一點小聰明,雖然年事已高,若能用心苦學,會吹葫蘆絲還是有可能的。學吧!就算是我對老伴一次“愛的奉獻”。為了給她一個驚喜,我不動聲色地買回了一把葫蘆絲,還買了一冊可供自學的《葫蘆絲實用教程》。
只要有時間,不論長短,我拿起葫蘆絲便吹,如同早年學唱京劇和學拉京胡那樣。起初氣息控制不好,高音“拉”和低音“咪”吹不出來,手指也不利索,常常摁錯音孔。好好的一些曲調(diào),被我吹得支離破碎,怪聲怪氣,不堪入耳。
可老伴還是一個勁兒地夸獎“蠻好,這聲音就是好聽嘛!”我知道這是在給我鼓勵,對我奉獻的“愛”的反響。我練得更加起勁了,不僅《教程》中比較容易上口的曲子吹,凡是過去唱過能記得起來的歌曲也吹。真是工夫不負有心人,經(jīng)過兩個來月的苦練,終于能吹出令老伴滿意自己也覺得還可以的聲調(diào)來了。這使我非常高興,因為“夫吹婦隨”的愿望就要實現(xiàn)了。老伴似乎比我更興奮,熟人來家聊天,她常迫不及待地把我為她學吹葫蘆絲的事告訴他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還特地打電話告訴家住鄰省的妹妹,引得她妹妹好生羨慕。
此后她便連連向我“點吹”,點的多半兒是我們共同唱過的歌曲。第一次點的是一首新疆民歌《在那遙遠的地方》。老伴深情地望著我說:“1956年元旦,學校師生交誼舞會上,你被同學們拉出來唱這首歌,你在唱的時候,周圍人一會兒朝你看看,一會兒朝我看看,看得我怪難為情的?;氐綄嬍依锿瑢W們還要跟我打趣:系三(中文系三年級)的那位同學唱歌時眼睛老往你身上瞟,他心目中的好姑娘一定是你,怪不得唱得那么抒情……說說看,你當時是怎么想的?”我幸福地點點頭,我們都沉浸在初戀的甜蜜回憶中。
我吹起了葫蘆絲,她跟著輕輕地唱,兩個人一下子變得年輕了許多,氣氛別提多溫馨了。這下一發(fā)不可收拾了,凡是我倆年輕時共同唱過的歌,諸如《阿哥阿妹情意長》、《半個月亮爬上來》、《敖包相會》、《綿桂花開十里香》、《十送紅軍》等等,都被老伴一一點過。有時曲譜記不全了,就她一句我一句地共同回憶。每吹一曲,準會引起一段美好而甜蜜的回憶,如同電影里的精彩回放。
這樣一直吹到現(xiàn)在,兩年多時間里,老伴青春再現(xiàn),心情也好了許多。而我的葫蘆絲吹奏技巧也大有長進,已經(jīng)吹“六級”水平的葫蘆絲獨奏曲了,還頻頻在學校離退休教工文藝演出中亮相。
這件事使我悟出了一個道理,老人們也渴望得到愛的滋潤,而這愛的來源是多方面的:組織的關(guān)懷,朋友的關(guān)心,子女的孝敬,而更重要的還是來自耳鬢廝磨的伴侶間的情愛。不過像我們這樣的老夫老妻,如果再像年輕時那樣直白地說“我愛你”,就顯得過于輕浮和缺乏創(chuàng)意了,要講究一點內(nèi)涵和深度。我學會了吹葫蘆絲,為什么老伴顯得比我更為高興和興奮呢?一定是因為她不僅能聽到她所愛聽的葫蘆絲的聲音,更能感受到我對她的一份濃濃的關(guān)愛吧!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