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12日，十一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在人民大會堂舉行中外記者招待會，外交部部長楊潔篪應邀就我國的對外政策和對外關(guān)系回答了中外記者的提問。這是楊潔篪自去年4月份接替李肇星出任外長以來，首次出席“兩會”記者招待會。他的答問思維敏捷，措辭得體，應對自如，滴水不漏。展示出“儒雅不失睿智、沉穩(wěn)又不失幽默”的外交風格和個人魅力。

正面回應，敢說硬話

近年來，隨著經(jīng)濟持續(xù)、高速發(fā)展，綜合國力日益增強，中國在國際事務(wù)中發(fā)揮的積極作用也越來越明顯。在贏得國際社會普遍好評的同時，也受到了一些別有用心的國家或集團的無端指責。記者招待會上，有記者問：國際上有人認為，中國在國際事務(wù)當中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例如在應對氣候變化、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方面，中國都應承擔更多的義務(wù)。您對此有何回應?

楊潔篪外長回答說：

中國是國際社會負責任的一員，我們始終以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來處理國際事務(wù)。同時，作為一個發(fā)展中的國家，坦率地講，中國不能夠承擔超出它自身能力所能承受的國際責任。我還想強調(diào)一下，我們所要承擔的國際責任，不是為特定的國家或者國家集團服務(wù)的，也不是以他們的標準來衡量的。在承擔和履行國際義務(wù)方面，我們要為中國人民負責，要為世界負責，要為未來負責。隨著中國自身力量的增強，我們當然會承擔更多的國際責任，同世界各國人民一起來推進和平和發(fā)展事業(yè)。

針對記者的提問，楊外長沒有以模棱兩可的外交辭令搪塞，也沒有用“閃避”的答問技巧回避，而是正面回應，敢說硬話：第一句話，開宗明義，指出中國在國際社會中所扮演的是“負責任的”角色和“始終認真負責”處理國際事務(wù)的態(tài)度；接下來他使用插入語“坦率地講”，表明中國秉承“量力而行”的原則承擔國際責任；緊跟著又插入一句“我還想強調(diào)一下”，以“不是……也不是……”的并列復句，補充界定中國“所要承擔的國際責任”的范疇；三個“要為……負責”組成的排比句，把中國“承擔和履行國際義務(wù)”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表達得準確全面；最后一句表態(tài)話，承諾實在，措辭得體，合情合理。

在這段答問中，楊外長的話直截了當，旗幟鮮明，既明確地亮出了中國的態(tài)度，又有力地回擊了國際社會某些“排華勢力”的苛責。話說得硬朗，言之鑿鑿，但說話的語氣卻不生硬，有理有節(jié)，而且邏輯嚴密，無懈可擊。

善于比較，綿里藏針

談到氣候變化問題時，楊潔篪外長說：

當前氣候變化問題的主要原因，是發(fā)達國家的歷史上長期排放和高人均排放。中國之所以排放總量大，主要原因是中國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但是中國的人均溫室氣體排放量是很低的。按人均算，中國三個人的排放量還抵不上發(fā)達國家一個人的排放量。好比咱們吃早飯，一個人吃三片面包，另外三個人每人只吃一片面包，誰應該節(jié)食呢?如果按照“人人生而平等”的觀點來看人均的能源消費，有一些人就不必那么振振有辭地來宣傳中國的排放量是如何之大，似乎他們占據(jù)了道義的制高點。

中國的產(chǎn)品相當一部分出口，造福于全世界消費者，我希望人們在使用價廉物美的中國產(chǎn)品的時候，也想一想中國在承受著不斷增加的“轉(zhuǎn)移排放”的壓力。所以在談排放問題的時候，不能只講總量不講人均，不能只講當前不看歷史，不能只講生產(chǎn)不講消費。這樣做對誰都是不公平、不科學的。

楊外長先指出“發(fā)達國家的歷史上長期排放和高人均排放”是全球氣候變化的主要原因，再分析中國排放總量大的主要原因是“人口最多”，但中國“人均溫室氣體排放量是很低的”。巧妙比較分析之下，誰是真正影響溫室氣體排放的“禍根”，一目了然。他還通過“中國三個人的排放量”與“發(fā)達國家一個人的排放量”的比較，來證明中國“人均排放量很低”的觀點。為增強說服力，他以“吃早飯”為喻，通過“一個人吃三片面包”與“三個人每人只能吃一片面包”作對比，進一步說明“應該節(jié)食的”不是中國，而是那些“振振有辭地來宣傳中國的排放量如何之大”的國家，話說得通俗生動，十分形象；用“誰應該節(jié)食呢”的反問，“振振有辭地來宣傳中國的排放量如何之大，似乎他們占據(jù)了道義的制高點”的反語，對以“世界環(huán)境衛(wèi)士”自居的“一些人”進行了辛辣的嘲諷。

在充分地進行比較分析后，楊外長最后用三個“不能”，從“只講總量不講人均”“只講當前不看歷史”“只講生產(chǎn)不講消費”三個方面作鋪排，又一次通過對比的方法，以委婉的話語，綿里藏針，在駁斥指責中國“轉(zhuǎn)移排放”不實之辭的同時，表達了以“公平、科學”的態(tài)度來“談排放問題”的辯證觀。

妙用幽默，舉重若輕

今年“兩會”期間，中國民航總局對外宣稱，3月7日，在南航從新疆飛往北京的CZ6901次航班上，機組人員及時發(fā)現(xiàn)并制止了一起企圖制造空難的恐怖陰謀。記者招待會上，英國《泰晤士報》記者抓住這一未遂的恐怖襲擊事件，向楊潔篪外長發(fā)問，質(zhì)疑中國在奧運期間，如何確保外國游客在中國的旅行安全。楊外長這樣回答說：

中國當然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問英國、美國或者其他西方國家的駐華大使，他們是在中國感到安全，還是在其他國家感到安全。每年來中國的游客越來越多，聽說北京的旅館雖然將在奧運會期間漲價，但訂房間還是很困難。這表明，人們還是覺得北京挺安全的。

不過賓館房間漲價不是中國所特有的，我在美國參加一些活動的時候，比如說我去參加布什圖書館開幕的時候，房價就漲了三倍，我也只好付錢了，國家多出了外匯。

面對外國記者的借題發(fā)揮，楊外長的回答的確巧妙至極：“中國當然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正面立論，自信坦然：“如果不相信的話……”一句，從反面論證，要記者去問問“英國、美國或者其他西方國家的駐華大使”，了解他們的真實感受。接下來舉“每年來中國的游客越來越多”、“北京的旅館雖然將在奧運會期間漲價，但訂房間還是很困難”的事實為例證，從外國游客的感受這一角度來說明中國是安全的，北京是挺安全的。

尤為精彩的是，楊外長抓住“賓館房間漲價”的事，巧妙發(fā)揮，把話題迅速從中國轉(zhuǎn)到美國，用他自己在美國“參加布什圖書館開幕”遭遇“房價漲了三倍”的真實經(jīng)歷，借機幽了一默。讓本來有點凝重的話題一下變得輕松起來。其思維之靈活，表達之機巧，話語之風趣，真可謂“舉重若輕，妙不可言”。

順勢反詰，義正辭嚴

美聯(lián)社記者就北京奧運會政治化問題，一口氣提了四個問題。楊潔篪從容不迫，這樣回答：

首先，愛國主義和把奧運會政治化是兩個根本不同的概念。難道是中國政府鼓動中國人民支持奧運會嗎?我想只要公正、客觀的人都會認識到，中國人民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對奧運盛會表示巨大、衷心、熱烈的支持。第二，我并不認為國際社會在把北京奧運會政治化，企圖把北京奧運會政治化的是個別對中國極不友好的、具有巨大偏見的個人和勢力，他們根本代表不了國際社會。第三，非政治化是《奧林匹克憲章》所規(guī)定的，那些攻擊中國的人，口口聲聲標榜法律的重要性，他們?yōu)槭裁匆髦史?，違反《奧林匹克憲章》有關(guān)規(guī)定?我們愿意向各國人民、各方人士來討論如何把北京奧運會辦成一屆有特色、高水平的奧運會，我們歡迎各方善意的建議和批評。但是如果想抹黑中國，請注意聽清楚，我講的是中國，這是辦不到的。因為他們這么做遭到了中國人民、世界人民的反對，他們站到中國人民、世界人民的對立面，他們這樣想辦法抹黑中國，只能證明他們自己本身是什么顏色。

面對咄咄逼人的質(zhì)疑，楊外長表明了中國政府的態(tài)度和立場：先講“理”。他指出“愛國主義”和“奧運會政治化”屬于兩個根本不同的概念，通過概念比較界定，從理論上否定了對方將二者混為一談的錯誤觀點。然后以設(shè)問的形式，強調(diào)“中國人民”對奧運會的支持“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再說“事”。他認為把北京奧運會政治化的不是國際社會，而是“個別對中國極不友好的、具有巨大偏見的個人和勢力”，明確指出，“他們根本代表不了國際社會”。以無可辯駁的客觀事實，證明國際社會對北京奧運會熱心支持的友好態(tài)度。最后論“法”。他從法理談起，指出“非政治化是《奧林匹克憲章》的規(guī)定”，向“那些攻擊中國的人”發(fā)出措辭強烈的質(zhì)問，批評他們是“明知故犯”，“違反《奧林匹克憲章》規(guī)定”。運用反問句式，語氣強烈，加大了抨擊的力度，增強了表達效果。

從“理”、“事”、“法”三個角度分述后，楊外長用“我們愿意……”“我們歡迎……”的反復句，總結(jié)強調(diào)中國政府為辦好奧運會所表示出的開放，包容的姿態(tài)，最后他話鋒一轉(zhuǎn)，以一組包含有轉(zhuǎn)折、假設(shè)、因果、條件等多重關(guān)系的復句，向那些“想抹黑中國”的不良用心的人和勢力發(fā)出嚴正警告，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們這樣想辦法抹黑中國，只能證明他們自己本身是什么顏色”。批駁有力，表態(tài)堅決，話語擲地有聲，酣暢淋漓，義正辭嚴。

有人說，“外交官是一個國家的名片”。楊潔篪外長在答記者問時表現(xiàn)出的儒雅大度的風采，非凡超群的口才，讓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張“國家名片”會在世界政治舞臺上，越來越亮，越來越光彩!

（摘自《演講與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