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學六年級的那年暑假，在斯威夫特郵政局做臨時送報員，上下班必經(jīng)一個碼頭。碼頭經(jīng)常停靠著許多滿載貨物的船只，這些貨物或是成箱成袋的，或是成捆成扎的，滿目皆是，似乎唾手可得。我這樣講，并不是說我是一個小偷，見了好東西就開始起了賊心，不過在當時那個年齡，我與其他同齡男孩一樣，有很強的冒險欲望。

克萊姆比我的欲望更強?？巳R姆和我一樣也利用暑期在斯威夫特郵政局打工，我們上下班經(jīng)常同行。一天，他告訴我，他已經(jīng)策劃好了，準備當一回小偷。

那天，他出碼頭時，肩上扛著一只箱子。

“喂，箱子里面裝著什么?”龐古問。龐古是把守這個出口的警察，是一個非常忠于職守的家伙。

“是一只貓?！笨巳R姆答道，“請你不要開箱檢查了，不然貓會跑掉的。”

“貓?”龐古說，“我不信。將箱子打開。”

“可是，貓會跑掉的?！笨巳R姆不肯答應他的要求。

“根本就不會有什么貓?！饼嫻耪f，“把箱子打開?！?/p>

克萊姆顯出非常生氣的樣子，但還是無奈地打開了箱子。這時，只聽“喵”的一聲，從箱子里面躥出一只貓，徑直往碼頭里跑?？巳R姆抱起空箱子撒腿就追，邊追邊喊，狼狽極了。

兩分鐘后，克萊姆回到了碼頭出口處，懷里緊緊摟著那只箱子。龐古見了哈哈大笑，克萊姆則拿眼瞪著他，氣呼呼地離開碼頭。直到走出龐古的視線之外，克萊姆才“撲哧”笑出了聲，那是因為這個時候箱子里裝的已經(jīng)不是貓，而是滿滿一箱子荷蘭干酪了。

克萊姆的冒險計劃宣告成功。但是，我就沒有他幸運。我被龐古識破，因為他發(fā)現(xiàn)我自行車上的郵件口袋形狀不大對勁兒。

“喂，等等。”龐古沖我喊道。

他叫我將車子推進他的值班小屋，然后從自行車的郵件口袋里搜出了17只橘子。

“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話要講?”他把橘子一只只放到桌上，然后問我。

我一聲不吭。雖然我心里很害怕，但我自有一套對付他的辦法，因為我讀過許多偵探故事，這種時候保持沉默是最佳方案。

“你不講話，是吧?”龐古說，“我再去叫一名警察過來，他會成為不利于你的證人。”

龐古走出小屋，將門鎖上。我這時害怕極了。我看看墻，看看門，看看桌上的17只橘子。同學們知道了會怎么樣?老師知道了會怎么樣?爸爸知道了會怎么樣?我會坐牢嗎?這一連串的問題在我腦海里翻滾。我被關(guān)在屋子里，無處可逃，坐以待斃，如果讓第三者看到這一切，就無可挽回了。

“天啊，”我說，“怎么辦呀?”我的目光落在桌上的1 7只橘子上。

“吃掉它們，”我心中響起一個聲音，“吃掉它們就是吃掉證據(jù)。”

“吃掉它們?”我問。

“對。”我心中的聲音說，“吃掉它們，證據(jù)就沒有了?？?將所有的橘子都吃掉。”

我遲疑了一下，然后拿起一只橘子，剝掉皮，塞進嘴里。很快桌上就只剩下了皮和核了。

“這些皮和核你也得吃掉?！蔽倚闹械穆曇粲终f，“一絲一毫的證據(jù)都不能留下。”

“對，不能留下。”我說。

我咽下了所有的核，又開始嚼皮。

“不能嚼!”我心中的聲音說，“來不及了!你必須把它們吞下肚!要快!”

我口袋里有一把小刀，我用刀把皮切成小塊，然后一塊塊塞進嘴里，擼著脖子拼命吞咽。

當桌上還剩下三塊橘子皮時，我聽到了屋外龐古的聲音，而我這時肚子里恐怕已沒有什么空隙了。

開門的聲音響起，最后一塊橘子皮也下了肚。門開了，龐古和另一名警察走了進來。

“就是這個小孩。”龐古說，“總共偷了17只橘子?！?/p>

龐古看了一眼桌子。“咦，橘子哪里去了?”他問，“小家伙，你把橘子藏到哪里去了?”

“我嗅到了橘子的味道?！绷硪幻煺f。

我一聲不吭。

龐古到處找。他翻了我的口袋，搜了自行車上的郵件袋，但是他一只橘子也沒有找到。

最后，龐古終于明白了?！?7只橘子!”他雙眼瞪得有燈泡大，“17只橘子，全讓你給吃了?!”

我一聲不吭。龐古不能拿我怎么樣，因為他沒有證據(jù)。

龐古惱羞成怒，對我大吼大叫。我打了一個橘子味的飽嗝，說：“先生，我該回家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