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Rainbow)。

是氣象中的一種光學現(xiàn)象。當陽光照射到半空中的雨點，光線被折射及反射，在天空上形成拱形的七彩的光譜。

從外至內(nèi)，有七種顏色。

紅、橙、黃、綠、青、藍、紫。

出現(xiàn)時刻，并無預兆。

持續(xù)時間很短暫，轉(zhuǎn)瞬而消逝。

恰如某個少年。

1

乘坐巴士輾轉(zhuǎn)幾次，換站點，投幣，育簽一個人，不與人說話。手機放在背包里，但已經(jīng)拿掉了卡，只能夠發(fā)揮音樂手機的音樂功能以及察看短消息。

她穿著那天穿的紅色球鞋，無所謂，不理會細小的泥濘弄臟鞋子。

連綿雨水已經(jīng)下了整個夏末，十月之尾的天空色澤不由任何人期望，灰藍、深藍、然后透明又轉(zhuǎn)為陰沉。

讓人以為，整個世界會持續(xù)不斷被晦暗籠罩下去。

雨在下了許久以后，終于停息了。頭頂呈現(xiàn)出水洗過的青，這幾乎是色彩學里最純粹的青。這樣的色彩之“青”看得太久會讓人陷入難以語言的緘默，只剩余連綿而不間斷的呼吸。

應該是走了很久，走出了很遠。育簽站在此刻的位置，所發(fā)出的響動，不會驚擾到其他人。

四周寂靜，只有稀疏的居民。

所在的學校已是遙遠的墨點，超過了人類視線的極限。至于自己的家與他的家，也不再可見。曾經(jīng)拜訪過的他的家，也是靠近郊野之所。不過是在另外一個方位。與此處斜角相對。在這里，是郊野與城區(qū)的分界。望見微微小山和被雨水清洗后更加碧色蔥郁的樹林。

再遠一些，可以看見火車的長條影子，在地面上交錯蔓延。從這里可以攔截到小巴通往車站的角落。

但此刻，還早。

距離接到某個少年，還早。

育簽的背景，是在雨停歇以后，驟然生出的虹條。尋找到了彩虹，艱難，夾雜著已經(jīng)淡漠的辛苦。人很容易冷淡，如果達到目的過于漫長。她背對著這絢爛光影的魔術幻象，抬頭向著空無邊際的大氣層，醞釀了許久的大聲呼喊，被發(fā)揮出來。她已經(jīng)在雨水里步行許久，只為等待一道彩虹。

包裹了外膜的防水耳機完好使用著，塞進耳朵，音樂作為人類意識的背景，催生和牽引，鼓動與附和著能量。歌詞那么具有爆發(fā)力，是因為主唱者，已經(jīng)灌注全部嗎？大概是的。他們唱著，“身為一道彩虹，雨后就該閃亮整個天空……”

育簽喊了出來。那是一個名字，以兩個中文的單字構成。

這呼喊仿佛伴隨著接近宇宙邊緣的聲音能量。抑或可以穿過層層時光，像是雨水初落，撒于當事人在過去的某個時分，他的額頂與發(fā)間。時間與時間之間，有著屬于它本身的縫隙結(jié)構。時間并不是單線開始的。而是一層又一層陳放在每個人自己的腦海里。

與此同時，是育簽面孔難以遏止的淚水。

并不是難過，也并不是不難過。因為她已經(jīng)看見了想要看見的事物。簡單而明白，具備最完整象征意義的事物。也是她站在此處，應當賦予自己的心境。

永遠無法尋回的少年，和在路途上，奔赴而回的少年。

少年谷哲，在列車上再度陷入沉睡的谷哲，驟然一驚，俯下的腦袋從靠墊抬起，坐直身體。

他茫然的目光如熔解的巖漿，恍若做了很漫長的夢，在一場猶如神啟的呼喊里，驟然覺醒。繽紛光臨的記憶不再無規(guī)律無邏輯。

全部整理清楚。

前因后果。

溫熱撲滿他眼眶。

2

“喂，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好看的內(nèi)容哦！”一個女生問。

“管它呢！至少，今天出門游蕩了啊！”——另外一個女生很看得開。天氣很好，出門就很棒了。也有要求很低容易滿足的想法。晴朗日光，比體溫低18度的氣溫，帶動的季節(jié)性和風吹得人非常非常舒服，甚或可以舔到甜味。

“什么嘛！就是去看有沒帥哥嘛！”——這是花癡的典型代表的想法。帥哥美少年就是她的唯一興奮原動力。

“哪有！”——這是在狡辯。

“不要掩飾，不要狡辯?！薄R上就有眼睛雪亮的女生之一，指出來狡辯者的思想本質(zhì)。

“什么狡辯！才沒有！喜歡一個人不能夠只看外表好不?！?/p>

“大家都聽說那個學校男生是少又精品。并且有幾個相當出眾的校草?！?/p>

“所以才高難度，根本就不必花心思好不！不要因為春天來了就怎么怎么……”

“也未必，聽說而已，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說不定只是謠傳。見到真實的人，可以嚇掉半條魂。何況就是有，又不一定今天會出現(xiàn)。”——這是非常理智的看法。

一年里最舒服的就是這個時間段。這個季節(jié)花木開得旺盛，是春天嘛！巴士經(jīng)過狹窄巷子，開出地下通道，不斷上下人。一會是極其明亮的白晝，一會是異常黑暗的通道。從始發(fā)站坐車就是好，霸占了最后一整排座位。完全不理會前面的乘客恨不得把耳朵捂起來以逃避兩千五百只鴨子。

“不管有沒有，看了再說！”

“花癡??！”

“沒錯，我就是！”自然有人對花癡這樣的帽子心甘情愿戴上。這是美少年迷戀的時代。電視報紙雜志和漫畫完全樹立新生標準。

“沒錯，這就是自我勝利法?！?/p>

鬧哄哄……實在是鬧哄哄。育簽倒是有點臉紅了，公共場所這樣喧囂估計已經(jīng)被其他人在心里罵了一萬遍。只不過沒人好意思跟5個小姑娘計較。

怎么能夠是兩千五百只鴨子？其實是兩千只，因為育簽沒怎么參與她們的熱火朝天。

“究竟還有多遠嘛！……車上坐得好無聊！”

靠近站點提示牌的育簽，側(cè)身透過沾染灰塵的車窗玻璃，看清楚銹痕的柱子上的站點名字，回答同伴，“快啦，就2站了?！?/p>

“早知道應該帶上撲克牌……”

“那還不如帶塔羅牌占星……算一下看看，你最近會不會遇到帥哥哦……”

“哈哈……”

女孩子們笑得更加歡快。沒有男生在跟前，沒有心愛中意的男生搭配，基本上，多數(shù)女生是不會“做作”的。這樣看來，做作也是很不錯的好品質(zhì)之一。起碼在男女見面的初級階段，起到了成全雙方完美幻想的作用。

育簽和班級的其他同學，在經(jīng)過枯燥的車程后，總算一起抵達市藝術館。其實今天沒有名家大師作品的赫赫陳列，只有2008年3月的本市美術院校的優(yōu)秀作品設計聯(lián)展。

不過，在寶貴的周末里，以一個聚集活動的名義結(jié)伴出來，就很不錯了。在學校每天都是功課、功課，偶然出來，當然要熱鬧點才不寂寞。逃出學校的殘缺時間好比監(jiān)獄里的囚犯難得的放風機會。

對，就是這么一群中學生。準確說，是中學的女生。只是出于好玩，想要打發(fā)高二難得的一個周末。理論上是需要憑票進入的。不過，憑學生證是可以免費的。畢竟不是專項大型商業(yè)宣傳活動。

也因此，現(xiàn)場根本沒有嚴密的監(jiān)控，中小型活動松散異常。育簽跟著其他同學免費進場以后，就散開來了。每個人感興趣的東西大不一樣?，F(xiàn)場比起想像的狀況要精彩很多，并且分成了幾大陳列組。開始還能夠2人一小組走走看看。漸漸就走散，每個人對著一個小東西發(fā)出贊美或者鄙視。

“還以為就是一些素描啦，小油畫作品啦什么的。畫一些蘋果啊、水瓶啊，人像??！看得人昏昏欲睡?！庇腥嗽卩止尽?/p>

當然不是。因此現(xiàn)場充滿了少女和男生的嘖嘖嘆息的聲音。

有手工工藝品，拿毛線纏繞在鋁合金架子上而編制的椅子。還有一條舊式卡帶里的磁帶制作的裙子，真不知道在cd都被取代的年代，上哪找到那么多的舊卡帶。讓人佩服?；蛟S是在什么舊貨街道淘來的。

有旋轉(zhuǎn)卡通燈籠，打開開關，燈光映照，然后轉(zhuǎn)動?？匆姍C器貓跟大力水手以及奧特曼苦苦追逐。

平時想得到的日常物品幾乎都看得到。

育簽對一塊精致的上色均勻超美型的多面體抽屜看了一會，一眼就能夠分辨出很實用??！啊，太喜歡了，內(nèi)心忍住想要霸占，甚至從這里拐帶走的念頭。好像在某本藝術雜志上看見過。大約是參考外國設計家的作品，翻版做出的。也很細致了。拐帶走？但這是不可能的。趕緊殺死這個邪惡的念頭吧。不然被保安抓到了，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楚。

人是古怪的生物。即便理性控制著行動，但手還是按到了抽屜上，不愿意挪開。

挪開挪開挪開，育簽在心里拼命掙扎。

內(nèi)心獨白了半分鐘。干脆閉眼，讓自己割舍掉心里的小魔鬼的誘惑，轉(zhuǎn)而去欣賞其他作品。

沒辦法，對可愛的，又多功能的小物品，就是容易動心。不知道出售不，等會問下組織人。反正這樣的工藝小物品，還可以再度復制嘛！

還在默默徘徊。然后，腳步順著人流方向繼續(xù)邁動。

幾乎是一個照面，看見一團與自己差不多高的物體。瞳孔在瞬間沒有適應遠近變化。

是什么？

是一坨什么??！

后退幾步。

仔細端詳了超過5分鐘。

是真人大小的雕塑人像。初看不過是泥土色，灰蒙蒙，而且看起來相當之粗糙，幾乎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人物。后退，再后退，3米之外，忽然看清楚。

育簽驟然臉紅。

因為，——

那是一個少年的——

裸體。

因為視角距離的緣故，剛才她對著一個裸體少年看了那么久。

雖然人本身就是一坨復合微量元素與脂肪以及一些雜七雜八元素的蛋白質(zhì)，但，穿衣服和沒穿衣服的概念——完、全、不、一、樣。很注意細節(jié)的寫實風和模糊細節(jié)的抽象藝術，也完全，不一樣。

育簽閃開，就像是原始人遇到了雷電，動物遇到了天敵。

應該沒有人注意到吧！

這樣安慰自己，育簽有點生氣。明明知道對于藝術來說裸體也不算什么，不過是表現(xiàn)形式之一。但還是因為剛才自己的舉動，持續(xù)地盯看，帶來些微的尷尬無法釋懷。

假如被熟知的同學看見，那么自己馬上變成笑話主角，附以好色女生的名頭。太走運了，一起來的幾個超級9段八卦少女，各自有各自的興奮點。還沒人走到這里來。當然，也沒人注意到育簽的尷尬。

那是一個輪廓清秀的少年。

少年的身體線條和結(jié)構，大約只有用兩個字來形容，標準。所有的作品都有名字標簽。但這個沒有，中文名字空白，英文標注是“no name”。作品沒有名字，但作者有。

在“no name”的旁注是，谷哲，某院校大一。

只有心臟不停歇。但比往常多一份節(jié)奏。

額外的節(jié)奏。

站在自己的角度，目光與裸體塑像目光迎接。涌現(xiàn)出類似催眠一樣的效果，塑像雖然很注意細節(jié)，但比較是灰白色，不是真正的人的皮膚顏色。還是異常的逼真，仿佛可以感覺到對方心臟的節(jié)奏。但，明明是無生命的東西。

在兩個節(jié)奏共同交匯的震動里，心頭被莫名的感覺籠罩，像是宇宙星辰滅亡時刻的塵埃。一時間無法辨別出情緒的質(zhì)地和成分。

再無心看下去，低頭匆忙逃離，和另外幾個女生說明下自己先走，都被忽略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緊張。

在藝術館入口，一只手伸展出來，“小心臺階……”

3

那是勻稱而大號的手掌，一看就知道是男生的手。

就這樣被人擋住去路。育簽讓呼吸平息，跟這個人說，“謝謝！”

男生上前一步，育簽保持的準備要離開的姿勢，被阻擋住了。

“你想做什么？”育簽問。

“請問，你會打幾分？如果十分是滿分的話?！笔沁@個男生在發(fā)問，剛才那只勻稱而偏大號的手掌的主人。男生說，“來，請坐，看得出你很會欣賞哦！知音哦！”

“坐什么地方??？這里是展覽館廳外，又沒椅子？”育簽很有點納悶。這個男生的行為是不是有點脫線啊，缺乏主觀邏輯的腦細胞吧！

“臺階?。　?/p>

“地上很臟吧！”

“哦！還好，風吹得滿干凈的，其實沒什么灰塵。就算有灰塵，我也有辦法?！蹦猩苈市?，直接從腋窩下的畫夾翻出兩張大尺寸紙張，往地上臺階鋪墊，做出邀請的手勢，“放心坐吧！”

這樣還好，不會弄臟衣服。育簽坐下來。關于那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什么打分？”育簽問他，“不明白你在問什么？”

育簽已經(jīng)和這個男生照面。照面的瞬間，心里冒出詭異的驚嘆。并且男生的面孔充滿略微得意，像是惡作劇得逞的笑容。育簽滿臉茫然，男生叫人不安。

“我的作品哦，沒有名字的那個塑像?！蹦猩趺粗浪诳此淖髌?？一定是他根本就躲在某個方位監(jiān)視一樣關注著自己的作品。

世界上居然有這樣自戀的人。

育簽深呼吸一下，眼耳口鼻舌，一起關照面前這個男生。

“喂，喂，你是植物人？”

……不是植物人。只是出神了。在天色蔚藍晴朗時，坐在藝術館門口和一個算是很好看的男生坐這樣近，是第一次。這不會就是所謂的開始吧！對戀愛的幻想啊，16歲少女的美好憧憬，后悔今天沒有看過了星座書的指示，然后收拾好自己。

今天太馬虎的打扮了，可以不穿校服，就偷懶只穿紅色球鞋和T恤，以及中裙。頭發(fā)，也是稍微綁了一下，在巴士上還嫌悶熱干脆拿掉了。不過，這樣風吹著很舒服，很解熱。不知道在男生眼里自己的樣子可以打到80分么？

她不說話，男生小動作超多。雙手交握，面孔上是無暇笑容，等待著育簽開口。

很有點叫人害羞。

育簽已經(jīng)見過了這個男生。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說是不是邏輯很不嚴密，前后矛盾？

一點也不。因為，這個男生就是剛才塑像少年的模樣。雖然不是藝術院校的，但平時和美術生同學往來頻繁，也稍微知道一點常識。最重要的是，與這個男生面對面，片刻之間，就辨認出，他就是真實比例雕塑的原型。育簽感覺自己確實有點被雷到了，面孔都要紅如水煮的螃蟹。要知道，那是完整的裸體……完整的……

匪，夷，所，思。

對，匪夷所思。

裸體作品不是沒有在畫冊或美術教科書上看見過，但自己目睹……

“怎么，被很棒的作品震撼到啦？被雷到啦？還是被……”

“我想大概是我應該索賠精神損失吧！”育簽舔舔嘴唇，反唇相譏。

“為什么？”

“你的作品，還好吧！會有人拿自己的身體當模特嗎？”

“那是因為我對自己的身體有自信嘛！美的東西就應該拿出來給大家分享欣賞?！?/p>

“還好吧！而且，想像不出你怎么做出這個東西來？難道一邊照鏡子一邊做嗎？自戀！臭美。”育簽反擊得很無力。對方氣焰很囂張，是那種接近霸道的自信。要么，就是完全癡迷個人世界里的狂妄。

有些少兒不宜吧！尤其是，自己以為沒人注意到，結(jié)果，被原作者徹底監(jiān)視。從頭到尾。話說，搞不清楚他究竟藏在哪個角落？怎么看見自己了，而自己絲毫沒注意到他？還是說，注意力完全被塑像牽引了，心思完全被“趕緊躲避嫌疑”控制了？

“人體本來就是最美的，應該用認真的眼光去看……”男生說起冠冕堂皇可以上教科書的說辭來。

“不要聽大道理，讓開，流氓、敗類，讓開……”育簽推開男生，跑下臺階。

“喂，我叫谷哲?！蹦猩匀淮舐暯榻B個人情況，“就讀于今天舉辦活動的學校啦！我大一，喜歡的食物是鱈魚……”。

你喜歡吃什么，關我什么事呢？育簽掩蓋耳朵。

丟下其他同學單獨跑掉，這本身就很費力解釋?？偛荒軌蛘f，見到某某無恥男生的裸體塑像，然后，驚嚇之余逃竄掉吧！

語言是高度變異的口水怪物。人的嘴巴是古怪科學家，最愛制造口水怪物。傳來傳去，就會變成各種不堪又莫名其妙的故事版本。比如被性騷擾啦，遭遇色男啦，或者被占到便宜啦！甚至有可能變成某少女和某少年公然在什么館里坦誠相對。那就很難收場了，因此被學校開除也很有可能吶。

冤枉?。o辜??！在腦袋里幻想了一陣子可憐小女子被法官裁決為傷風敗俗道德敗壞的學生，要送去蹲監(jiān)獄的畫面。

什么嘛！我還是未成年人，就算有不對，也不過是勞教。不，勞教都談不上。年輕人出點差錯，上帝也會原諒的。最多就是報紙上愛嘮叨的，早熟啊，偷吃禁果啊，下場悲慘。

想太遠了吧……

還是把意識收回來。還未成年的少女李育簽，不必要沉迷于這樣莫須有的煩惱里。解決問題很簡單。育簽只需要撒謊。最低級的撒謊——媽媽喊我回家吃飯。敷衍了事。

其他幾個女生稀里糊涂，根本沒有盤問什么。很隨便接受解釋。

想像的總比實際情況可怕。

后來……這個后來是大約一個星期后。

4

后來育簽被谷哲告知，所有經(jīng)過沒有署名的塑像少年的人，都掩飾著內(nèi)心的小驚訝，故意鎮(zhèn)靜不以為然地經(jīng)過。

谷哲已經(jīng)在旁邊站了不少時間。因為參觀的人群，一撥換一撥。要知道，來看的多數(shù)可是學生呢！嗯，對于多數(shù)比較純潔的學生來說，這是非常有爆炸力的作品了。在一大堆實用的或者唯美的物品作品當中，冒出一尊塑像作品。

在報紙上發(fā)布了消息的這次展覽會，噱頭是創(chuàng)意無限，青春新鮮。還是很挺吸引本地青少年關注的。

只有一個女生，很仔細端詳它，像一個真正的鑒賞者那樣目光純凈地關注它。那么毫無疑問那個女生就是她了——育簽。（其實是他自己想多了，根本不了解少女當時有多么的害羞。第一眼只是因為太過湊近，根本沒有看清楚，人有點遲鈍了，才沒表現(xiàn)出矯揉造作的害羞。過后在展覽館門口，照樣表現(xiàn)出羞澀了。）

已經(jīng)就讀美術院校的他，與仍是中學生的她。

那么明顯的自我介紹。

根本就是——追女生的陳舊老橋段。

不合適吧！育簽在內(nèi)心拿出鉛筆和白紙，劃分兩邊空白，填寫理由。很猶豫。遇見這樣一個家伙。習慣了在紙上寫出心中的想法來做理性的判斷。

在右邊堆積滿了不合適的理由。人比較莫名其妙、又是學藝術專業(yè)的、臉皮比較厚……敢于陳列出自己的裸體作品，還真不是一般的厚。

在左邊，只有一個名字：谷哲。

他是他，只是他，所以，就成為了理由。但是，想一想就會覺得很羞澀，如果同意了與他交往以后就會一直被說是貪戀那副完美的身材的少年。（感覺好羞澀的少女心理，這是眼前那個藝術專業(yè)的男生完全忽略的細節(jié)。）

嗯，是的。叫谷哲的男生，有著迷人面孔。他大概只存在著單線條思維，看上了女生，那么就去追好了。他是怎么打探到育簽的名字和下落的？

很簡單呀！他捏著一只筆挨個問其他觀眾，這個筆是一個頭發(fā)比較長，耳朵有點尖，像是精靈少女的那種女生掉的?！按┝思t色球鞋，胸口是五角星的T恤？”“對，就是這個女生，不小心掉的。她沒聽見我喊她，就上車了。”

很容易就問到育簽的同伴，問到她所在的學校和班級，甚至年紀。

該死！

真狡猾。

她根本沒帶鋼筆。又不是去參加考試？所以，完全是谷哲自己捏著自己的筆收集情報一樣，摸清楚了她的情況。既然知道了身份的特征資料，就好辦了?？傊写蟀训臅r間跟在育簽后面，等在學校門口。

育簽上課下課，他會徑直出現(xiàn)。

“你不需要上課嗎？不怕被你們學校的考勤抓住？”

“你擔心我么？呀，很開心！放心，我們是大學，教授才沒功夫顧及這個呢。有人幫我點名代答?！?/p>

“你這個人怎么這么討厭??？糾纏不休。像條討厭的流浪狗?！?/p>

“你發(fā)現(xiàn)我的毅力啦！喂，難道對于流浪狗，你一點愛心也沒有嗎？”

沒轍，好像任何話題都會被導引向不妙的結(jié)論。

“我不喜歡你！你回去吧！”于是生起氣來。

“口是心非是辨別女生心理法則的首要絕招。往往嘴巴上說討厭的時候，心里已經(jīng)在抱怨，喂，怎么腦袋那么愚蠢，不知道人家真心的想法咧！”

啞口的育簽就笑了，很有模仿天賦??！

“來，喝東西！”

“是什么？”看著這個男生忽然從背包里掏出東西來，育簽覺得神奇。

“我媽媽做的糖水。很特別哦！一般人是喝不到的。”是已經(jīng)封好口的塑料杯子裝的糖水?？磥硭麐寢屖悄戏饺?，喜歡吃糖水，拿各種東西來煮著喝是粵地人的老習慣。

“味道……還行。”涼涼的，甜甜的，像是混合了薄荷的甘蔗水。

倒是順手接過。雖然說，他的笑容總讓人不放心，好像會在糖水里下什么迷藥似的。

面前的男生已經(jīng)大一，而自己才高二。16歲的少女，擁有著平凡的家庭和父母，日子也普通得與任何故事與卡通里的精彩遭遇，完全脫節(jié)。（對戀愛充滿了期待，但戀愛的幻想是，和一個文靜帥氣的同學校的中學男生，演奏細膩的溫柔戀曲。應該是穿白色襯衫和黑色褲子的少年，而不應該是穿球鞋和身著手繪顏料描出的夸張圖案的T恤衫的大學藝術系男生。）

16歲的少女與18歲的男生，雖然只是兩年差距，但是環(huán)境完全不一樣?。「闼囆g的男生有史以來最具備不可靠的品質(zhì)。并沒有答應開始，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油嘴滑舌。

今天可以這樣糾纏自己。明天，說不定看見另外有姿色的女生，馬上轉(zhuǎn)移目標。把注意力放到別的女生的臉蛋和身材上了吧！

學藝術者，對具體的東西的癡迷，大概還會超過了抽象的。嘆了一口氣，育簽做出禱告的動作來，在胸口點了幾點。假如上帝安排了這個男生出現(xiàn)，那么必然有出現(xiàn)的理由。假如在心里已經(jīng)清掃出位置，那么，沒有理由不放他入駐。如果完全沒興趣根本一開始就是不理不睬，而不會是有一搭沒一搭制造這樣多的對白。

“我走了，你慢慢想哦！等你答復啊！我的號碼是1587135……”

完全不含蓄的家伙?？蓯?。

李育簽，你就承認了吧！這個男生在藝術館門口活生生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時刻，心臟起了奇異變化。延續(xù)著看見塑像之后的驚奇。有一種憂傷的引力。（沒有什么比看見剛才還是一動不動的作品，忽然移動在面前，更加有趣。這樣有趣的開端，為什么不繼續(xù)？給自己鼓舞起勇氣來吧?。?/p>

自言自語的少女，“是你自己想要開始的。那么，同意交往?！?/p>

好的吧。

5

路面與路面交會處，夕陽下偏南風激蕩起地面的微小塵埃。有點無聊了，還沒有看見預想中的人影。拿腳步按摩地面，大約地面會覺得舒服吧！道路邊上的小花壇飛出雜亂的小昆蟲，樣子像是生物學課程上做實驗用的果蠅，身體上有一點些微彩色的光澤，伴隨光線流轉(zhuǎn)。

生物教師和生物學家研究染色體好像非常喜歡拿果蠅下手。前天報紙上說果蠅跟人非常像，接觸了酒精就會亂性。這新聞還真是八卦。還說果蠅接觸了酒精蒸氣不光會亂性，還會不分辨雌雄，看見了就上前去湊近乎。

惡——

相當惡——

不過越是反常，還越是印象深刻記憶牢固。就像是那個小游戲，3分鐘不要想到白色的熊。只要這個念頭冒出來，就休想不要想到熊，白色的。胡思亂想完全控制不住。忍不住到有著小老頭看守的電話亭打電話——

“喂，我都已經(jīng)到了，你還沒到。第一次約會就遲到，……”

“我在路邊給你買禮物哦！”

“是么……”

“真的啦！”

“那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禮物？如果不喜歡，一樣要處罰你！”

“歡迎處罰！”谷哲一句接一句，聊天。分明是拿著手機邊走邊說話。電話聊天很打發(fā)時間。不過，想起什么來，育簽自己主動打斷話題，“拜托你走路專心點哦，可別出車禍上了天堂，這樣的失約借口我可不喜歡哦！”

“遵命，先掛了?！?/p>

于是掛下電話。育簽跟禿頂?shù)睦项^問，“有什么小零食嗎？”電話亭兼顧報紙和雜志，還兼顧一點小零食。小老頭揭開報紙，笑瞇瞇回答，“還有便攜包裝的奶糖?！?/p>

遞給老頭兩枚硬幣，要了紅豆口味的金絲猴奶糖，老牌子其實很可靠，值得信任。因為不會把新花樣玩到讓人莫名其妙。紅豆很美味香濃?。≡俾刈?。

在路口約好的會面地方，谷哲來接她。遲到了15分鐘哦。

不過，……沒有來得及生氣，他就嘴巴里配音，捧出一個盒子。照例是包裝精美的小盒子。不能說女生不吃這一套。不過，也太老土了吧！

“打開嘛！”谷哲把單車鎖起來，出發(fā)點有大排被照看的單車，只需要5角就可以寄托。不過他東翻西找上下摸索口袋，找不到零錢了。育簽打開小錢包，她隨身習慣攜帶硬幣。買奶糖也是用的硬幣。不喜歡硬幣叮當作響并且容易掉落。所以……反而總是帶著，要趕緊用出去。

逆反思維。

出于理智應該拒絕的，雖然已經(jīng)同意交往，但是功課也是頗為重要的啊。

從今天開始計算起。約會時間限定在每隔三天的黃昏時刻。這個地點，是谷哲的美術學院與自己的第54中學的中間地帶。

會是什么？難道一開始就送戒指？鉆石的？天，想多了。又不是灰姑娘遇見石油大亨的公子的偶像劇。求婚也不可能在那么超前的年齡。

然后育簽打開盒子，呵！好漂亮。藍色花朵和白色鵝卵石。在小盤子里構成盆栽花卉。是……什么？

……薔薇？

“就是玫瑰嘛！”

“送花??！老套?！庇灳鸵P閉盒子。微型的花也還是花。

等等，甜蜜的芬芳已經(jīng)跑到鼻息中。谷哲笑嘻嘻捏起一枚小鵝卵石，送到自己嘴巴里。

頓時醒悟。育簽嘴巴接近花朵。藍玫瑰是稀有品種，多半是人工制造的贗品。

不過這樣微型的盆栽，居然是巧克力原料?；ò昊淇谥?，融化的可可脂，絲綢一般。是上好的巧克力。育簽撲哧撲哧想笑。本來就是浪漫行徑啊，不過還是覺得比較搞笑。這樣一片一片吃掉一朵花，感覺自己變成動物。駱駝、山羊或者別的食草動物。

“成功。”谷哲搖晃著手指，比出V字。

其實剛才已經(jīng)吃過奶糖了，并且一個人全部吃完了……此刻對糖果不是很期待，咳……不好意思說出來。

接下來的約會基本上按部就班。沿著街道去往人群熱鬧的商業(yè)區(qū)。

外國游客和本地市民的平時表情是不一樣。走在商業(yè)區(qū)的時候，倒是看見很多的中外混搭。一個外國人和一個本地人戀愛。不光是身高，說話語氣都不一樣。

谷哲問，“看那邊，能看出來不？”

“看出什么??！就是情侶?。　?/p>

“才不一樣呢！”

“那個姑娘是準備要遠嫁異國的，另外那位呢，一定是常駐本地的跨國企業(yè)的金領?！?/p>

“你怎么知道？”

“因為那個姑娘只顧自己吃冰淇淋，有點心不在焉——所以，一定是將來沒戲了，現(xiàn)在先抓緊時間快活下！”

“哦……”

“所以自在悠閑不必討好友伴?！?/p>

這個話題很容易疲倦的呀！對于過分成人的話題，沒什么興趣。

谷哲的興致高昂，好像和育簽自己的生物鐘不大合拍。了解這些做什么呢？在興致低落后，育簽覺得索然無趣。

但是，矚目他的面孔時候，她不說話，他也不好意思再貧嘴。那么，漸漸就找回在展覽館的感覺了。那個塑像少年，有著神奇的目光，像是落在遙遠光年外，而瞬間靠近，帶著憂郁氣質(zhì)。嗯，人真矛盾。弄出這樣憂郁作品的原作者，也太活潑了吧！

太安靜的男生，會覺得無趣。

太吵鬧吧！耳朵受不了。

呱噪這種權力還是讓給女生比較好。不過藝術生實在勝過普通男生，那么多花樣，大概也需要足夠的心思來匹配。

6

再一次的約會，還是乘坐巴士去隔江的對岸，到商業(yè)街道上去晃悠，至少那里有足夠的美食，小吃2樓就是華納公司旗下的電影院。在巴士上，谷哲變魔術一樣拿出背包里的素描本，幾分鐘后，是一張皺眉頭，兩手攤開夸張表情的卡通人物肖像。碩大腦袋滑稽可笑，育簽把頭考靠在谷哲肩膀上，看一眼，笑一下。

谷哲是T恤上又套T恤，純粹是為了耍帥。很是利用所學的專業(yè)優(yōu)勢來搭配衣服顏色，起到醒目效果。育簽摸摸肚子，有點餓了。

育簽的小動作完全被谷哲掌握，他問，“想吃東西嘛？”

“有什么可吃的？”

“多著呢！”

背包里難道藏著多拉A夢的口袋么？谷哲打開來，一樣一樣取出。十幾種小零食。天，這又太了解女生的弱點了！完全是有預備而來。

含著一顆去核話梅，味道在嘴巴里擴散，咸、甜、酸，像是團團旋轉(zhuǎn)跳舞的伙伴。然后育簽把頭靠在谷哲的身上，入睡了。谷哲的手掌覆蓋育簽，擋住光線的妨礙，他也閉上眼睛，夏日來臨，巴士已經(jīng)早早開了冷氣，毛孔都打開了，舒服得要命。

這個城市日益擴張，本來就隔江而立，現(xiàn)在越發(fā)龐大。加上堵車，幾乎可以坐上3個小時。半途下起雨來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事情。而且，還響雷了。

當他醒來，育簽也醒了。他在育簽之前，大約早醒半分鐘的樣子。

兩個人的表情都帶著反應遲鈍的怔怔。人在蘇醒瞬間，都會有被掩住耳、口、眼、鼻、舌的錯覺。仿佛漫畫里的沙加揮舞天舞寶輪剝奪五感。

然后才交相對視。育簽笑一下，胸口升騰起奇異。

從未見過這樣溫厚的目光，很熟悉，在什么地方見過一樣，似春風一點點滲透進身體，又帶著盛大彌漫的憂傷，仿佛對成為灰燼的世界無限的眷念。目光就這樣融匯。

眼角余光，看見了外面的彩虹。下雨了啊！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可見在車上睡覺很香。

許久，他伸手輕拍一下育簽的肩膀。

“嗯？怎么了？”

“你好，請問你是？”

呵呵！育簽又被他逗樂了。還嫌手繪的滑稽卡通不夠逗樂?。?/p>

谷哲又開始裝陌生人搭訕么？接下來，是不是要表演“請問這位漂亮的小姐，今天晚上有沒有約會，不如我請你去參加學校的假面舞會”之類的。

“好啦，我服了你了，不要再開玩笑啦?！庇炆焓郑霸俳o我一顆話梅吧！”

居然看見自己的手在細微發(fā)抖。睡眠姿勢不端，血液流通不暢就會有這樣的反應。但男生保持著謙和表情，面孔充滿了小小的疑問，仿佛比平素的樣子更加迷人。

確實，這樣的表現(xiàn)，大約比輕佻飛揚的藝術生模樣和習性更加讓女孩子安心依靠吧！

“話梅？”他居然困惑了。然后，他看著自己的背包，打開來，“哦，你是說這個？”

他遞給她那包開封的話梅。

酸味的東西越吃唾液越是分泌，刺激味蕾和味覺神經(jīng)。

育簽說，“走，我們下車去吃點東西，我餓了?！彼日埽萝?。開玩笑就讓他去開吧。不過，這樣的玩笑，像是奇特的小驚喜。也許，那是得到愛之后的男生，成長起來的表現(xiàn)？據(jù)說，有了戀人的男生，都會表現(xiàn)出成熟的一面。

不過，這也太快了吧！日光再度照射下來，已經(jīng)黃昏。云彩反射，路面是光潤泛紅的。

黃昏來臨，彩虹就消逝了。瞬間的晴光消失，夜色出場。

在這個黃昏街頭，暮色中街燈啟燃，從白色瞬間轉(zhuǎn)為暗紅。下了巴士，剎那不知方位。數(shù)著站牌的名字，漸漸找到出發(fā)的地點。

路燈都打開了，恢復光明，空氣很潔凈。育簽原本是靠在他的肩膀上。此刻，完全陌生的目光，截然不同于那個輕佻飛揚的谷哲。仿似另外一個男生。這個男生打量著育簽，面孔有一點泛紅，很禮貌地扶正育簽的身體，“真的哦，我應該是，不認識你的哦！”

久久無法對話。

育簽不知所措，“好啦！不要玩了！不是說還要去看電影的么！”

“？”

“那么你是誰？”只好順著游戲做下去。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谷哲轉(zhuǎn)過頭去，把衛(wèi)衣的帽子拉起來，遮蓋住自己的頭發(fā)與額頭，只有耳朵顯露出來。這樣的打扮在路燈下很容易被誤會成行為藝術在耍帥，但他本來就是搞藝術的，有這個理由。

“有點冷?！惫日鼙ё∽约旱募绨颉?/p>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好像沒有名字”，谷哲回答。像是初次誕生到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來得及被人間規(guī)范所安排。

這怎么可能？育簽沒有耐心了，如果不想繼續(xù)去看電影，覺得累了，可以直接說呀！育簽回答，“我們先回去吧！”

“你要去做什么？回去哪里？”

“回學校！或者我們各自回自己的家??！”

“我在念書么？”

“當然！我也是。我是中學生，我高三，而你，你念大一了！你是美術專業(yè)的學生……你喜歡達利又崇拜米勒，很敬仰米開朗琪羅……”

“不，我喜歡電影。”

“電影？”

“電影學院嗎？”有點想發(fā)笑。雖然是以看電影的名義約出來，但這樣扯也太沒邊際了。

“不是呀！只是業(yè)余愛好！我念的普通大學。我很崇拜伊朗導演阿巴斯，我喜歡他的攝影作品?！?/p>

可是，今天的票根本就是韓國的愛情片??！

在原地不動，都無法挪開腳步。好像真的很難一下子解釋清楚各自的身份?？粗媲澳猩诙l(fā)亮的眼睛，猶如自我燃燒的恒星。

就連自己也被搞糊涂了。藝術館門口第一次見面，然后開始了約會，在一個半月之后，出現(xiàn)了這樣的不加預告的完全意外的場景。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哦！

但，看起來不像在游戲。育簽覺得此刻自己不像是在熟悉的世界里。像是巴士開到了不同的時空，身邊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更換了靈魂。熟悉的城市因為夜色而古怪起來。夜幕之下平時親近的建筑都閃爍著光芒，不同光譜。

沒有名字？忽然想起了谷哲的那個作品，裸體的自我復制形象的少年。

面前男生的面孔繼續(xù)在泛紅，呼吸急促著。

男生兩手輕輕，溫柔地搭在育簽的肩膀上，仿佛要擁吻她。

但他嘴巴里還在喃喃自語，“可惜我沒帶照相機，沒拍到剛才的彩虹……”

為什么要拍攝彩虹……

男生持續(xù)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阿巴斯最討厭給作品命名了……遼闊的地面，白得透明的樹木，曲折的路徑……還有霧氣里的一匹黑馬穿過了雪地，很美……你也是……”

“他用27年觀察紀錄，樹苗長成大樹……”

真是文藝腔，又不是在朗誦抒情詩。谷哲的眼神開始渙散，有點跳tone的感覺。育簽醒悟到什么了，她把手背放置到他的額頭前，觸摸之下，滾燙一片。

谷哲坐到地上，靠著路邊欄桿閉上眼睛。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