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銳
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編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77年開始發(fā)表文學作品。出版有《拿蒼蠅拍的紅桃王子》《PP事變》《扣子老三》《擠呀擠》等三十多本童話集。作品曾七十余次獲獎,包括第二屆和第三屆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新時期優(yōu)秀少年文藝讀物一等獎、臺灣第二屆楊喚文學獎、第六屆兒童文學園丁獎、第四屆冰心兒童圖書新作獎、法國第十九屆安納西國際動畫片電影節(jié)教育片獎等。
打電話就怕串線。你要找你爺爺,可對方說:“錯啦,這兒是托兒所!”這多叫人惱火。不過這種事難得碰上一次。
這回可不得了,全市所有的電話一齊串線,亂成一鍋粥。據說這是因為來了個外星飛碟,在咱這城市上空考察了三分鐘,所以電話受到干擾。電話局負責監(jiān)聽線路的師傅告訴我,這三分鐘里他聽到了許多有意思的對話,我就把這些對話記了下來。
一個破壞分子找他的同伙聯系,沒想到接電話的是警察——
“喂,蜘蛛,我是跳蚤。我們的代號為‘雞飛蛋打’的爆炸計劃你清楚了嗎?”
“全清楚了。不清楚的是怎樣才能找到你?!边@個警察很機靈,不動聲色地套破壞分子的話。
“記住:今晚八點在火葬場門口見面?!?/p>
“明白啦,謝謝。實在是謝謝!”
“別忘了,晚上八點。”
“忘不了,晚上見!”
接下來發(fā)生啥事咱就不說了,咱還說串線的事。
甲想同乙商量給丙送禮的事,結果丙本人代替乙聽了電話——
“我說小乙,小丙快結婚了,咱們是他的好朋友,總要意思意思吧?”
“那當然,否則還算什么好朋友呢。”
“再說,咱們送禮給他,以后咱們辦喜事,他會送還給咱們的呀?!?/p>
“嗯……既然是好朋友,就不要他送還了吧,啊?”
“咱們倒沒什么,可小丙收了咱們的禮,能好意思不還禮嗎?他不吃不穿也一定要湊上這份人情的?!?/p>
“那……那多沒意思啊。干脆,也不送,也不還,行嗎?”
“行是行,可小丙不會生氣嗎?”
“我了解他,他是不會生氣的?!?/p>
唉,我們的老傳統(tǒng)“禮尚往來”一旦變成了負擔,還真不如不送,大家都清靜。
A大夫打電話給B大夫,卻和自己的病人對上了話——
“尊敬的先生,最近我像魚一樣老喜歡吃蚯蚓,我對這病一點辦法也沒有,聽說您手段高明,特地——”
“什么?您也有蚯蚓病?我剛得到一個方子,還沒試過,但據說一定靈,先介紹給您吧。”
“太謝謝了!等一下,我去拿紙和筆……好了,請您說吧。”
“唔,醫(yī)生要求:服這藥時也得像魚一樣,一邊游一邊吃——”
“別,別說了!”
“給我開方的醫(yī)生挺有名,大家叫他A大夫……”
哈,原來庸醫(yī)有時候是這么給病人治病的呀,好玩!
一位旅客要坐火車去外地出差,但他打的電話串到了電影院——
“請問,五點半的票還有嗎?”
“您搞錯了,只有五點三刻的?!?/p>
“不,是您搞錯了。我查了最新的時刻表?!?/p>
“別說了,您肯定是看錯了?!?/p>
“您錯了又不認錯,就是錯上加錯!”
后來呢?沒有后來,因為他們就這樣一直爭了下去。
一個匿名電話,本來是想打給蔬菜公司人事科的——
“聽說要把蝴蝶迷提升為菜場蔬菜組組長,這是不妥當的?!?/p>
“怎么叫‘蝴蝶迷’?”
“就是迷蝴蝶唄,他家有好幾千種蝴蝶呢?!?/p>
“這跟當組長有什么關系呢?”
“當然有關系。愛好蝴蝶必然不會專心于本職工作。再說,蝴蝶是粉蝶的親戚,粉蝶的幼蟲是吃菜葉的,這么說來,蝴蝶也就是蔬菜的敵人,怎么能讓一個喜歡蔬菜敵人的人當蔬菜組組長呢?”
“感謝您提供的情況。我們準備聘請這位蝴蝶迷到我們這兒工作?!?/p>
“你們——?”
“這兒是昆蟲研究所?!?/p>
嘿,本來是打小報告的,沒成想倒幫了人家的大忙。
一個農民捕獲到一只珍奇動物,他急忙向動物園報告——
“喂,動物園,我這兒有一只怪獸,三只耳朵五條腿?!?/p>
“我這兒是自然博物館。請問,你那怪獸是死的還是活的?”
“當然是活的。不過,它不肯吃東西,我也不知道該喂它什么。我怕弄死了,所以想請動物園快點接去,他們是行家,有辦法?!?/p>
“別急,別急。聽你的描述,這是一只罕見的珍稀動物,我們博物館當然很希望能增加這樣寶貴的陳列品。不過,它還活著,這就不大好辦,我們只能將死動物制成標本。所以你千萬別急著向動物園報告,不要怕這怪獸死了。等它一死,請立即通知我們,千萬別讓動物園知道!”
這可給好心的農民伯伯出難題了,怎么辦才好呢?
一位電影導演找他的演員——
“您好,我已決定由您擔任《‘火氣大’伯伯》這部片子的主角?!?/p>
“我?火氣大?你是諷刺我嗎?”
“哦,打錯了,我找的不是您。對不起。”
“哼,說一聲‘對不起’就完事啦?你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浪費了我的時間,浪費了我的精力……哼!哼!!哼!!!”
“哈哈,看來我還是沒錯,您的火氣比我的演員大得多,就請您來扮演‘火氣大’伯伯吧。”
喲,看來火氣大也不是一件徹底的壞事情哪。
一位作曲家向電臺提建議——
“我建議,最好把今天‘歌曲選播’節(jié)目里的《笑個夠》那首歌撤下來,換上另一首——《眼淚汪汪》?!?/p>
“我不是電臺,我是聽眾,一個歌曲愛好者?!缎€夠》和《眼淚汪汪》是同一位作曲家的作品,對嗎?”
“哈哈,對極了,真是意外遇知音。我就是這兩首歌的作者。我認為后一首歌是我的頂峰之作,而前一首歌太幼稚,太膚淺,太不能代表我的水平了。”
“可是,我和我的許多朋友都喜歡《笑個夠》,不喜歡《眼淚汪汪》?!?/p>
“是嗎?”
嗯嗯,有時候你自己覺得得意的事情別人卻不一定這么認為。
還有好多串線的電話,人們紛紛從這些正常的時候自己絕對不可能接到的電話里聽到了正常情況下自己絕對聽不到的聲音和事情,這些事情讓人與人之間變得更加坦誠(雖然有一些話自己乍一聽會覺得難以接受,可后來想想,可不就是這么回事嘛),因為互相坦誠了,所以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變得更加親密了。
寶貴的三分鐘過去了,電話線路也恢復了正常??珊髞黼娫捑纸拥搅藷o數個電話,人們紛紛要求電話局將線路再次搞亂。無奈之下,電話局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每天拿出不固定的三分鐘時間,來個人為電話大串線。消息一公布,全城的人都歡呼雀躍。
從此以后,這座城市里的人變得越來越坦誠,越來越親密了。
丟丟導讀
現實生活中,人們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說一些或輕或重的謊言,在不需要面對面的電話面前,這種情況變本加厲??墒聦嵣希@些謊言真的有必要嗎?通過電話大串線,人們忽然發(fā)現:原來,說謊,在很大程度上,真的沒有講真話來得簡單、實在。就像文章后面交待的,當了解了真相以后,這座城市里的人反而喜歡上了“串線”這種反常的情況,而后來,更因為串線而使得人與人之間變得越來越坦誠。丟丟想,如果不需要串線,人與人之間仍舊能夠真誠相待,這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