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起落都是生命的希望。在地震發(fā)生的瞬間，中國第六大空港——成都雙流機場就開始了一場與生命賽跑的極限之旅。

空中驚險

站在15層樓高的塔臺上遠眺，雙流機場3600米的跑道沒有想像中的長；飛機也變小了，整個停機坪更像一個狹長的停車場。塔臺管制室?guī)О嘀魅卫钌角嘀荒芤粋€人品味這熟悉的場景了，他所帶領(lǐng)的班組在震后已經(jīng)全部打散分配到其他各班組。因為震后那驚心動魄的15分鐘指揮，他們已不再適合同組服役。

這9個當值的管制員卻很難忘記那驚險的一幕：5月12日14：28，一陣劇烈的顛簸，塔臺監(jiān)管位置的椅子歪斜了，兩個實習的女管制員被摔倒在地。吊在屋頂?shù)娘@示器支架扭曲了，電子屏甩翻在地，天花板斷裂的碎片不斷滑落。

管制員們只能手扶儀表臺，扎著馬步半蹲在地上指揮飛機——按照規(guī)定，沒有空管指揮，飛機就不能在指定空域內(nèi)飛行。

此時，正是雙流機場最繁忙的時段:1分鐘前，川航3U8962航班剛從上海返回成都。金鹿航空der786航班正在距地面100米的機場上空準備降落。此外還有25架飛機在成都空域內(nèi)飛行……

川航機長王運德在落地后，立刻感到飛機在劇烈抖動。無線電里塔臺管制員的聲音非常急促:“8962馬上脫離跑道……”

落地半分鐘的飛機正以超過70公里的時速滑行，副駕駛何黎告訴機長：“來不及！沒有時間！”因為飛機在高速滑行中轉(zhuǎn)彎，很可能會發(fā)生傾斜而導致事故。但王運德還是果斷地在下一個出口右轉(zhuǎn)，脫離跑道，駛進滑行道。

無線電里傳來了塔臺管制員的聲音：“成都機場剛剛發(fā)生了地質(zhì)災害，所有飛機停在原地不動?！?/p>

“聽到?jīng)]有，成都地震了！”有著10年管制經(jīng)驗的李山青對機長們通報消息，

100米高的機場上空，der786航班機長正在抉擇:“降落，還是復飛？”——雙流機場規(guī)定60米以上高度可以復飛。機長果斷地選擇了復飛。

14：30，雙流機場緊急關(guān)閉，并啟動應急預案。這個中國第六大航空港，即將開始一場不分白天黑夜的極限管理。

緊急備降重慶

地震時，正是西南空管局每周一的例行視頻會。重慶空管分局的總工程師梁鋒突然看到成都視頻會議室內(nèi)，物品晃動，影像亂晃，人員緊急撤離——“成都可能出大事了”。

梁鋒拿出手機向領(lǐng)導匯報，剛接通電話，雙方同時感到一陣強烈的震動。正是這半分多鐘的差距，重慶方面敏銳地感覺到：成都撤離在先，重慶震動在后，說明震中靠成都更近。在雙流機場緊急關(guān)閉后，7個航班全部向重慶江北機場緊急備降。

成都區(qū)域北扇和南扇管制都分流到重慶區(qū)域，大量飛機在盤旋等待，很多飛機已經(jīng)出現(xiàn)油料緊張只能保證一次落地成功，場面極其緊張……

12日16：05，最后一架來重慶備降的航班安全降落。僅13日當天，重慶區(qū)域單扇區(qū)飛行726架次，超出空管平時工作量的50%。

機場成了不夜城

整個西部空域，沒有人能有時間去嗟嘆震后的感受?？罩械娘w機，逼迫著人們通宵達旦地工作。由于地震災區(qū)公路運輸中斷，每條空中航路每多耽擱一分鐘，都意味著等待救援的生命要多一分鐘等待。

“到處是車，到處是人?！彪p流機場公安局局長楊晉明看著自己手下140多名警力和300名民航保安說，“一場硬仗啊。”

此時，從機場高速路口到候機廳的道路上塞滿了車，機場附近的村民也紛紛趕到機場周邊避險。

機場集團公司副總左成全帶人進入候機樓：沒有進入安檢隔離區(qū)的人們，已經(jīng)全部跑到候機樓外；進入隔離區(qū)內(nèi)的人們，全部跑到停機坪外——整個候機樓，亂七八糟橫著旅客的行李、物品，以及跑丟的鞋子等。

按照應急預案，候機樓管理部對機場進行檢查，并盤點商家受損情況；川航、國航的柜臺應對旅客的退換票服務，機場明捷公司（貨運）清理運力情況，機電中心檢查設(shè)備運行情況。

5月12日18：00，雙流機場再次開放；20：00，機場實施“只出不進”單向放行；21：45，川航第一班飛機呼嘯而去……

13日零時，雙流機場全面開放，開始24小時晝夜運行。

挑戰(zhàn)航空管理極限

5月16日，上海航空公司波音757大隊副隊長機長孫存國駕機降臨在雙流機場。這個見多識廣的機長驚呆了：停機坪上停滿了飛機，“飛了這么多年，沒見過這么壯觀的場面?！?/p>

連續(xù)7天，雙流機場日保障應急飛行100架次以上，有的民航航班延誤超過4個半小時，旅客們也沒有怨言，全部為救災飛行開綠燈。

值得一提的是，空客380測試機從巴黎直航成都。這種要求機場跑道寬度在60米的大型飛機，成功降落在跑道寬度僅45米的雙流機場。

沒有人知道左成全心底的不安：380寬大的翼展下方發(fā)動機正對著跑道的航道燈，巨大的沖力下任何一個毀壞燈的碎片都可能卷入螺旋槳，帶來極大的隱患。機場只得連夜派人將跑道兩邊的道燈用鐵絲全部加固了一遍?！斑€好，飛機是空飛回去的?！?/p>

指揮飛行的空管局，從5月14日開始，每個管制組至少保證兩名帶班主任，見習人員暫不上崗，應急平臺旁邊存放頭盔、食品和飲用水……

最為困難的是直升機的調(diào)度。每天有上百架直升機起降，由于直升機飛行高度低，速度慢，飛行靈活性差，空管局的雷達上只能看到直升機的一次信號，而飛行高度和飛機代碼、飛行目標等二次信號就無法識別了。有時一小時內(nèi)有40班飛機起降，直升機、運輸機、民航客機機型復雜——由于不同飛機的速度不同，又要保證飛機間的水平距離和安全間隔，對調(diào)度者的業(yè)務水平要求極高。

雙流機場成為國內(nèi)外救援物資、人員轉(zhuǎn)送的最前沿，每一次飛機起落都是生命的希望。

（摘自《南方周末》原標題為《成都雙流機場：生死時速15分鐘》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