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元帥曾說:“段祺瑞的一生干了很多壞事,但對圍棋還算干了些好事?!?br/>
一個好勝的棋迷
段祺瑞平時喜歡念佛經(jīng)、搓麻將,再就是下圍棋。而對圍棋入迷的程度,連他的心腹徐樹錚也常有微詞,認為他玩物喪志。
段祺瑞不僅自己嗜棋,他的子侄也喜歡下圍棋。長子段宏業(yè)的棋藝水平夠得上國手水平,在民國初期頗有點名氣。但段祺瑞并不喜歡他的這個圍棋國手兒子,就因為段宏業(yè)只知下棋卻從不想在功名事業(yè)上用心,父子二人對弈時,也根本不講什么情面。老子一輸棋,常瞪眼斥責(zé)兒子:“沒出息,就只會下棋!”段祺瑞身邊還有一個人,就是當(dāng)時與孫科、張學(xué)良、盧小嘉齊名,被稱為“四大公子”之一的段宏綱。此人是段祺瑞二弟碧清之子,老段認為他為人忠實可靠,視之如己出。他的棋藝比段宏業(yè)差,同段祺瑞差不多。
段氏一家有三人都酷愛下圍棋,出入的棋客也就多了。
為引進日本棋藝搭橋
圍棋起源于我國,清中葉以后日見衰落,遠遠落在日本之后。
清代官僚大多夜郎自大,段祺瑞也不例外。他起初對日本圍棋的水平并不知底細,光緒末年他充任保定軍官學(xué)堂總辦,常與僑居保定一帶的日本人下棋。這些日本人原是一般的業(yè)余愛好者,段與之對局常勝,由此總認為日本圍棋水平不高。有一回,來了個名為中島比多吉的日本業(yè)余棋手,非常輕ORvC/hdqhkIleJCFDmldRYrv7JBh/C9zWQHjRbFLZGY=松地贏了段祺瑞。段不服氣,邀了北京的幾位名手將中島擊敗了。但中島摸清中國棋手的招數(shù),逐漸又開始占上風(fēng)。段于是再約當(dāng)時的一流名手張樂山、汪云峰到保定與之對陣,這才把中島壓了下去。
真正使段祺瑞清醒地認識到日本圍棋實力的,是1909年日本四段棋手高部道平來華旅游。高部道平當(dāng)時在日本只能算二流棋手,但段祺瑞左右的中國棋手無一人能敵住高部四段。從此,高部道平便成為段府的上賓,往來中日之間前后17年,與中國棋手對弈估計不下千局。此人在中國活動期間,約有10年是由段祺瑞接待、引薦,進行圍棋交流的。中國的圍棋古法,開局都置有“座子”(或稱“勢子”),即黑白雙方各在對角星位先擺兩個子,千余年來未曾改變,這對圍棋的布局變化限制很大,日本早已將此舊法廢除了。而高部道平到來后,中國這套舊的模式也就被沖破了。
民國初期,還有幾個日本名手對中日圍棋交流起了很大的作用,也都與段祺瑞有關(guān)。
其一是1918年,日本六段棋手廣瀨平治郎訪問北京。此人棋風(fēng)剽悍凌厲,擅長攻殺。北京名手自汪云峰以下均被他讓三子,仍還是他勝得多。廣瀨的得意門生巖本薰隨之一同來華,當(dāng)時年方16歲,在北京棋界同樣縱橫馳騁,無人能敵。他們的訪華是由王克敏和李律閣資助,由段氏出面邀請的。
再有是1919年夏,日本青年棋手瀨越憲作(后來成為吳清源的老師)來華,在段氏周到的款待之下,在北京盤桓數(shù)月,與中方高手多有交流。
而影響最大的則是本因坊秀哉的來華。作為日本第一高手,秀哉在等級森嚴(yán)的日本棋界,享有至高的威望。要邀請這么一個名人來華,當(dāng)然不是容易的事情。段祺瑞又一次請出“財神菩薩”王克敏資助。1919年9月,秀哉串廣瀨平治郎、高部道平、巖本薰等名手一行來到北京。第一局棋安排在王克敏宅內(nèi),對手是當(dāng)時尚滯留在中國的瀨越憲作,兩位日本高手連弈三日,使觀戰(zhàn)者大飽眼福。在北京,秀哉還與中國棋手下了近20天的讓子棋,隨后南下上海。在這期間,他授予顧水如、段宏業(yè)等人圍棋段位,授予段祺瑞本人“名譽段位”。離京時,段祺瑞、王克敏各出3000大洋,作為秀哉一行的酬金。秀哉當(dāng)年來華,在中日圍棋交流史上,是非常重要的大事情。
資助大批圍棋名手
圍棋易學(xué)難精,得有個安定的生活條件。清末民初,民不聊生,一些圍棋名手鮮有生活優(yōu)裕者。入民國后的10年間,段祺瑞權(quán)勢日隆,他先后設(shè)在北京五堂子胡同及府學(xué)胡同的府邸,進出的棋手極多。段氏資助這些人大體上有兩種方式:一是掛虛職、支干薪;二是對局時給獎金。據(jù)說,段府每個月用于圍棋的開支常超出千元。
吳清源,父親曾去日本做外交官,從日本帶回圍棋書籍。清源少有棋才,日夕研習(xí),進步神速。9歲便能與一些國手對局。后吳父亡故,家道中落。1925年春,11歲的吳清源和母親本欲從北京南下回家鄉(xiāng)。行前顧水如將吳帶到段府。段祺瑞受二子“試試”吳的棋力。結(jié)果,老段輸?shù)脩K不忍睹,以致沮喪得整整一天不想會客。不過,段祺瑞即做主每月?lián)芸?00元給吳少年作為“學(xué)費”,讓吳繼續(xù)留在北京下棋。那時,雇個傭人每月只需要付兩元錢工錢,100元不是個小數(shù)目。吳清源因此靠下棋得以維持一家生計。
暮年在上海的弈事
段祺瑞到上海定居是在1933年初?!熬拧ひ话恕笔伦兒?,蔣介石擔(dān)心日本侵略者與國內(nèi)軍閥相勾結(jié),特請段祺瑞南下“頤養(yǎng)”,以便隨時“商談國是”。段祺瑞遂南來,定居霞飛路。
上海自民國以來,當(dāng)?shù)馗缓缽堨o江、張澹如的周圍,早就有一批棋客,北方棋界的“大后臺”段祺瑞到來,更使此地圍棋興盛起來。30年代中期,上海迅速取代北京,成為全國圍棋名手匯集的中心。
段祺瑞到上海那年已是69歲的老人,體力日見衰弱。1934年春夏之交,他患了嚴(yán)重的潰瘍,大量出血,雖然免于一死,精神卻十分萎靡了。就在這一年5月,日本著名棋手木谷實(當(dāng)時六段)、吳清源(當(dāng)時五段,尚未入日本籍)一行來滬訪問。吳清源不忘故舊,造訪段祺瑞,一個是風(fēng)華正茂的青年,一個是老態(tài)龍鐘的遺老,兩人相遇,感慨萬千,他們再次紋枰對坐,手談一局,結(jié)果吳清源以小敗終局。段祺瑞心中當(dāng)然明白其中的意義和情分。
這一年夏天,應(yīng)蔣介石之邀,段祺瑞曾前往廬山避暑。段見蔣,曾談及圍棋,并提到吳清源。說起這位稀有的天才有可能加入日本籍,將是中國的一大損失,應(yīng)設(shè)法召吳回國,指導(dǎo)國人棋藝,否則日本圍棋越來越強,中國會越來越落后。蔣介石當(dāng)面唯唯,然而哪有心思去辦這類事情,結(jié)果也就不了了之。
1936年10月,段祺瑞胃部又一次大出血,終于不治,11月2日死在宏恩醫(yī)院。他歿后一年有余,陶菊隱先生在一篇《從下棋講到做人》的文章中說:“老段死了,斯人而在,斯道(圍棋)尚有人提倡。現(xiàn)在我國圍棋高手們自段合肥一瞑不視之后,惶惶然有曙后孤星之感?!?br/> (摘自《人民政協(xié)報》200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