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檸檬
悲痛在繼續(xù),猜疑在繼續(xù),當然每周例行一次的偷情也在繼續(xù)。
雖然程思逸已死,他們完全有理由把這種偷情轉(zhuǎn)移到光明正大的地面上來。
程思逸坐在臺燈的后面,臺燈的光暈將他的側(cè)臉打得有些模糊,像電影里后現(xiàn)代的剪切手法,很有幾分詭異的感覺。
他從抽屜深處拿出一瓶包裝精美的香水,單從外包裝看就知價值不菲。
他擰開瓶蓋,深深地吸了一下,像是在與初戀情人接吻,沉醉且投入。
然后,他將它小心翼翼地裝進一只華麗的錦盒里,扎上耀眼的絲帶。
過程無聲且細致,如同進行一場偉大的儀式。
而這一切都被躲在門后的葉渺秋不動聲色地看在眼里。
她心里有荒蕪的野草在以瘋狂的速度悄無聲息地生長。
她知道,那瓶香水不是屬于她的,在半個月前的結(jié)婚七周年紀念日上,他剛剛送了一瓶香水給她。事隔半個月,他不可能再送相同的禮物給她。
對此,她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那瓶香水是他送給另外一個女人的。
她的眼里有秋風般的蕭索和清冷,程思逸的背叛是從何時開始的?
在和喬洛在床上忘情纏綿的時候,葉渺秋忍不住將這件事說給他聽。喬洛正在興頭上,只顧在她的身后猛烈地沖撞她,她滿肚子的疑慮便在瞬間變成了無法抑制的呻吟。
她如同一根柔弱無骨的藤,軟軟地癱在他壯碩的胸膛里。
喬洛是她的一個客戶,生得沉穩(wěn)高大。
兩人之所以走到一起來,于她,是因為寂寞;于他,是緣于獵艷。
兩人偶爾上床,不經(jīng)常做愛,心照不宣地維系著情與欲之間的和諧。
當喬洛大汗淋漓地躺倒在她的身邊時,開始吸上一根煙,這才接上剛才未完的話題,他玩世不恭地低笑:就這點兒事還值得你這么放在心上?現(xiàn)在的男人誰不這樣?
這話讓人很受打擊,葉渺秋用酸酸的聲調(diào)問:那你呢?
喬洛很明顯地被煙嗆了一下嗓子,他愣了愣,然后用不知有多好笑的聲音說,我不是這樣,我干嘛找上你?
葉渺秋終于查到了程思逸在外面的那個女人的底細。
居然是個三陪女。
也就是那種民間稱為妓女的、上不了臺面的女人。
一股難以忍受的屈辱鋪天蓋地地涌上她的心頭。她承認,她的青春正在逐漸地消逝,不再是七年前的嬌姿可人;她也承認,程思逸正在對她一點一滴地喪失興趣,七年之癢,不癢也得癢了。
但是,她無法接受程思逸居然背著她找了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一個從腳趾縫里都散發(fā)著情欲的惡臭的女人、一個此生此世壓根就不能和她擺在同一水平面上的女人。
這對她來說絕對是個奇恥大辱。
她不能、不可以、也絕不會讓這種日后將成為天大笑話的事情在她的身上發(fā)生。
她絕不能敗在一個卑賤的女人的手里。
她喃喃地念出了資料上的那個女人的名字:晚照……
她在心里鄙夷地冷笑出聲,這個婊子,居然還叫著這么一個冰清玉潔的名字。
但是還沒等她有所行動的時候,一件驚天的事情就猝不及防地發(fā)生了。
程思逸死了,連同那個叫做晚照的女人,在一家郊外賓館的床上,赤身露體,表情貞烈。
警方斷定是殉情自殺。
因為現(xiàn)場留下了一封署有二人名字的遺書,大意是此生做不了夫妻,寧可拋棄紅塵所有去地下做一對絕命鴛鴦。
葉渺秋即將到達崩潰的邊緣,她不相信,程思逸居然會為了一個三陪女殉情。他此生最愛的人只是他自己,他絕不可能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自殺,而且還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
不可能,不可能!葉渺秋歇斯底里地狂叫起來,他絕不會為這樣一個女人去死,是你們弄錯了!
警察們面面相覷,他們把她的舉動理解成為一個妻子不能接受現(xiàn)實所爆發(fā)出的胡說八道。是啊,老公和別的女人殉情,換成誰,誰能接受呢?
悲痛在繼續(xù),猜疑在繼續(xù),當然每周例行一次的偷情也在繼續(xù)。
雖然程思逸已死,他們完全有理由把這種偷情轉(zhuǎn)移到光明正大的地面上來。
當喬洛在葉渺秋的體內(nèi)不管不顧地沖撞的時候,她閉上眼睛用那種不知是享受還是忍受的表情想,做愛有時倒也不失為一種發(fā)泄痛苦的渠道。
突然,她的神經(jīng)不為人知地跳了一下。
她從他的身上聞到了一股神秘的幽香。
她警覺地睜開眼,你擦香水了?
認識他三年了,他從來沒有擦香水的習慣。
他正進入狀態(tài),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而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當他伏在她嬌嫩的身體上喘息的時候,他突然冒出了一句,渺秋,我們結(jié)婚吧。
看他的眼睛,雖充滿情欲但卻不失真誠。
所以,絕對不像是興之所致的戲言。
葉渺秋再次接近崩潰的邊緣。
靈敏的嗅覺告訴她,喬洛所擦的香水正是程思逸要送給晚照的那一瓶。
限量版的鴉片,在這個城市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輕易買到的。
于是,她開始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是這個叫做喬洛的男人殺了那對狗男女。
雖然和他在床上也談出了幾多感情,但是這種感情如果和與程思逸共同度過的那幾千個日日夜夜相比恐怕是微不足道的。
于是,她毅然決然地報了警。
果然不出所料,經(jīng)過警方慎密的調(diào)查,兇手正是喬洛。
而這其中竟還有一個曲曲折折堪稱經(jīng)典的愛情內(nèi)幕。
晚照居然是喬洛同居三年的女友!
那瓶香水就是晚照從程思逸的手里轉(zhuǎn)送給他的。
當喬洛初次在商務(wù)酒會上與葉渺秋相識的時候,他便驚為天人,他一頭扎進了她煙波浩渺的眼神里,且無力自拔。
他愛上了她,愛上了這個時常有些情緒化的漂亮女人。
但是面對她已有家室的事實,他無能為力。
于是,他便指使自己的女朋友晚照利用美色去勾引程思逸。
這本是一件強人所難、讓天下任何女人都無法接受也不可能接受的事實,但在晚照那里卻變得順理成章且很快升級為一項極其富有吸引力的挑戰(zhàn)。
只因水性楊花原本就是她的本色,而且程思逸又是那樣一個經(jīng)不住誘惑的中年男人。
所以,這一場艷遇就以這樣曖昧香艷的姿態(tài)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兩個人很快如膠似漆了。
但這一切依然不在喬洛的掌控中,因為葉渺秋并不想和程思逸離婚,即使發(fā)現(xiàn)他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這是他在之前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于是,他干脆孤注一擲,在倆人偷情的那一晚,他在他們的紅酒里放了大量足以致人死命的砒霜,又將事先仿造好的遺書放到他們的枕邊,自以為一切做得天衣無縫……
案件就這樣順利地偵破了。
但此時,又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喬洛在審訊期間出現(xiàn)了明顯的中毒癥狀。
警方在他經(jīng)常使用的那一瓶香水里化驗出有氰化鉀的成份,那些有毒物質(zhì)揮發(fā)得無聲無息,在不經(jīng)意間侵蝕進了他的五臟六腑。
也算是惡有惡報吧。
所有的人都替葉渺秋感到慶幸,程思逸并不愛那個女人,他和她只是在逢場作戲。他甚至為了達到和那個女人分手的目的,不惜在送給她的香水里放入有毒物質(zhì)來除掉她。這場戰(zhàn)爭中,葉渺秒才是最后的勝者。
但葉渺秋的臉此時此刻卻慘白無比。
只有她才知道這件事的真正內(nèi)幕。
喬洛使用的這瓶香水實際上正是程思逸送給她的那一瓶,當初她看到程思逸要送給晚照的那瓶香水時便心生妒意。因為雖同是一個牌子的香水,但卻因為年份不同、包裝不同而價值大相徑庭。于是,她便將兩瓶香水偷梁換柱了。
現(xiàn)在想來,實際上程思逸早已對晚照動了真情,他真的愛上了那個女人,但他又不想讓葉渺秋在這場離婚大戰(zhàn)中得到三分之二的財產(chǎn)。所以,他在送給她的香水里放了致命的氰化鉀,要致她于死地。
而她,以愚蠢的自作聰明,親手把真正愛她的男人,送上了斷頭臺。
(責任編輯 花掩月 xuxi2266@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