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榮
劉齊,作家,《新民晚報》、《雜文選刊》、《南方周末》等媒體專欄作者?,F(xiàn)居北京。主要著作有:《小蔥大醬》、《球迷日記》、《給洋妞算命》、《上個世紀(jì)我所尊敬的人》、《一年簽一次婚約》、《形而上下》、《幻鄉(xiāng)魔跡》等。
如果人由一百個細胞組成,他有九十九個半幽默細胞,剩下半個,是用來吃飯睡覺的。
盡管如此,我還是稱他“幽默小師”。因為,他似乎夠不上“大師”。他還不夠著名。但是他已經(jīng)出名。在后一代,他或許被稱為“幽默大師”,但這已不關(guān)咱們的事。
他具有東方朔的詼諧,兼了馬克·吐溫的機智,堪與卓別林比灑脫,與林語堂的機智沾邊。遺憾的是,少了一點魯迅的深沉冷峻——所以雖“幽默”,而不能“大師”也。以后補上,也許能“大”起來。
他是我友。我只在調(diào)侃之時呼他為“幽默大師”,公開叫,其實難副,有阿諛之嫌,也怕氣不忿者側(cè)目?!靶煛蓖?,只要與幽默關(guān)聯(lián)。
我說他只用半個細胞吃飯睡覺,是他在家的事,細節(jié)我并不知。而凡是我與他見面之時,他的通體除了幽默,就找不著別的東西了。與他接觸的人,無不被他感染,被他快樂。難得的會餐,只要有他,歡聲笑語成了最香的美味。嚴肅的會場,只要有他,空氣里始終彌漫著氤氳的輕松。幽默,是他的為人態(tài)度和生活方式。他的幽默,是打血管里自然流出來的。他可沒有變著法兒叫人家如何捧腹、噴飯、笑倒。
他雖是一顆“爽心丸”,卻不是咱們常見的那種沒大沒小的“活寶”,或沒深沒淺的“貧嘴”,或神神叨叨的“忽悠”?;顚氈庥懞?;貧嘴難免齷齪;忽悠不無下作。他的幽默,雅著呢,叫人開懷過后,尚有所悟。他不讓幽默輕輕隨風(fēng)飄去,而是化作了美文,為更多人奉獻更豐沛的快樂。他不但制造快樂,更是個傳播快樂的人。當(dāng)然這快樂,有時候也攙雜了凄涼——畢竟他活在世風(fēng)里,而不在真空。
他以東北黑土地子弟的耕耘方式,種下《小蔥大醬》,長出山川民情,于鄉(xiāng)土氣中畫出阿Q的先人及其子孫們的側(cè)影。他以洋插隊的經(jīng)驗《給洋妞算命》,調(diào)侃山姆大叔、安娜阿姨,盡展高鼻藍眼大人不可與我同日而語的洋行洋規(guī)。他以一介平民的世俗眼光,寫下《球迷日記》,宣泄對不爭氣的中國足球的愛恨。這些是他的雜文著作。他的雜文作品與傳統(tǒng)雜文作家作品的大異其趣之處,即在于他始終貫穿了兩個字:幽默。
他本不是雜文家,供職于一家文學(xué)評論雜志,是正經(jīng)撰寫高頭講章的,如《從思維定勢中闖出來》,便是他的著名大作。闖出“思維定勢”,他作散文,再闖,就弄雜文啦。不光思維變,文體也變了。生活中,他連“鐵飯碗”都自砸了。就這么“另類”、瀟灑!近年雜文在文壇邊緣化,他卻甘愿從“中心”墮到“邊緣”,為什么?雜文在他,才得心應(yīng)手,才可以使他的幽默天才得以淋漓盡致?lián)]灑嘛。
略舉小例?!兑荒旰炓淮位榧s》,看書名您就想樂,是吧?這是他搜了百篇佳作的一部集子。他在本書開卷類似“序言”的一段話里說:“文章們,你們好!我是你們的作者,別笑!我知道我說的是廢話,大家相處這么久,誰不知道誰呀?但是現(xiàn)在,我有了新的任務(wù),新的職務(wù),我當(dāng)了領(lǐng)隊,要把大家組成一本書,或者說,組成一支隊伍,去參加一次游行?!贝巳藶橐淮鬂h,有一米九吧,一表人才,像不像個統(tǒng)領(lǐng)文章的將軍?他的俏皮文風(fēng),于此可見一斑。順便誘惑一把,也算推銷:您想細瞧此人壯觀的文章“游行”,趕緊買書。
說了半天,該先生何許人也?有一次飯局,他恭敬如儀地問一位初見的先生尊姓大名,人家答“姓劉名立”。你道他接著有何妙語?他說:“咱哥倆名字合起來就不雅啦?!痹趺床谎欧▋??人家叫劉立,他叫劉齊,可不是“流里流氣”嘛。臭臭臭,這是我聽到的他最沒有品位的一句軟幽默。原來他的幽默細胞里,也有俗氣因子。不過無礙,他畢竟是凡人,是“小師”,而非圣賢,也非“大師”呀。
【原載2008年5月19日《北京日報》】
題圖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