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老師生病了，孩子們心里比誰都著急。因為他們偵察到，他不再去學校后面的小河邊大聲地讀詩了，也不再去校門口的小商店買愛抽的煙了，甚至每天起床一推開宿舍門那響亮的咳嗽聲也聽不見了。

青山小學五年級的孩子們在爐火邊圍成一個圈，小聲地議論著。紅紅的火焰烤得他們的臉蛋紅彤彤的，想想從前，代課老師小何來到他們這個窮山僻壤的地兒，看到他們生滿凍瘡的手，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在縣里朗誦得獎的錢給他們在教室里盤了小爐子。腳也暖和了，讀起書來更賣力了。小何老師是一個多么有活力的大男孩呀，教他們唱歌、寫毛筆字，甚至還打太極拳哪?？墒牵@么快樂的老師最近卻為一件事傷了腦筋。

那天收學費，小何老師居然收上來一張100元的假鈔。和校長對賬時才發(fā)現的。小何老師當場就愣了。山溝里的人雖然窮，但從來沒有過用假鈔騙人的心眼兒，一定是在山外換購東西的時候被那些城里人騙了。100元呀，要知道，100元可是200個作業(yè)本，10雙暖和的新鞋子，一個青山小學教師半個月的工資呢。

小何老師決定還是用自己的工資補上去，當然，這事除了校長，他誰也沒告訴。

可這件讓人郁悶的事剛剛過去，自己帶的那個班又出事了。班長石頭把四年級楊小輝的鼻子打出了血，就為搶一個玻璃瓶子。小何老師沖進教室，看到石頭正理直氣壯地瞪著楊小輝，用破棉襖的袖子擦鼻涕，身后的同黨田甜也怒氣沖沖地瞪著眼。楊小輝的鼻子汩汩地流著血，那么大的個子，比石頭還高半頭，眼淚卻把一張臟兮兮的小臉沖得更花了。

小何老師趕緊幫楊小輝用手絹止住血，一把拉過石頭，大吼：“甭管誰對誰錯，你打人就是不對！還不快道歉！”卻不想一向聽話的石頭橫橫的，把頭朝一邊扭著。

第二天上課，小何老師一進門就發(fā)現不對頭，整個教室，32個學生，只有5、6個女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著，其他人都到哪去了？膽子最小的女生喏囁著，石頭……石頭帶他們去……縣里了……說下午上課時能回來的，可……

這還了得，都無法無天了！跑30里地去縣里干什么？看來是該好好整治一下班風了。小何老師正要發(fā)火，教室外面突然傳來稀里嘩啦的聲音。呵，大部隊回來了。

看到小何老師一臉的怒氣，石頭走在前面最先進了教室，其他人一個個跟著，大家都冒著熱汗，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好像跑了800米的樣子。待他們都進來，小何老師喊，都站到教室后面去！學生們一個個乖乖地低著頭靠著教室后面的墻。

聽到小何老師大聲的訓斥帶頭鬧事的石頭，幾個小女生竟發(fā)出了輕微的哭聲，一個女孩站出來小聲說，老師，不是的……你錯怪石頭了……

小何老師一愣，這時石頭也站出來，低著頭從兜里掏出兩張皺皺的50元錢。說，老師，給，這是給你的。

原來石頭早就偵察出了小何老師收了假幣的事情，看到他每天悶悶的，同學們便決定，男生揀石頭廢品、女生上山挖藥材賣錢幫老師還賬。那天石頭和楊小輝打架，也是因為楊小輝搶了石頭可以賣錢的瓶子。而今天則是石頭帶他們剛剛跑30里地去縣里賣了廢品，不多不少，正好100元……

選自《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