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震

案例：鄭和與哥倫布之不同

1407年明朝總兵太監(jiān)鄭和，遵奉大明帝國皇帝“宣示登基，耀威異域”的旨意，指揮200多艘“寶船船隊”（據(jù)考證：最小的船只，也長達56米!）和兩萬多人，七次下西洋。例如，在1411年，鄭和親率明朝大軍在印度洋上的島國斯里蘭卡（古稱“獅子國”），攻克獅子國的都城，擒獲其國王和眾大臣。明朝耗費錢財無數(shù)、死傷萬人，目的是向各小國展示大明天朝赫赫國威和大明天子的慷慨大度。

而出生在意大利熱那亞的哥倫布，為了尋找傳說的黃金之國，最初想從葡萄牙國王那里借款被拒絕。后來幾經(jīng)游說，才從西班牙國王和王后那里得到一些貸款，在晚于鄭和的幾十年之后，率領87名海員、三艘小船(其中旗艦Santa Maria號長度只有30米，另兩艘船長度才15米)，駛進漫無邊際的大海，開始了無異于自殺的旅程。

鄭和航海的結局是明仁宗宣布“下西洋諸番國寶船，悉皆停止”，重新閉關鎖國；而哥倫布奇跡般地發(fā)現(xiàn)美洲大陸后，使已經(jīng)在歐洲具有強大影響的西班牙小國，成為當時的世界性強國。直到今天，全世界有近三十個國家使用西班牙語，總人數(shù)雖然少于漢語和英語，但是遠遠超過了使用法語和德語的人數(shù)。西班牙語還是聯(lián)合國、歐盟和非洲聯(lián)盟的官方語言。即使是現(xiàn)在的美國，西班牙語也是第一大外語，而且每年的10月12日這一天，是美國全國性的法定節(jié)假日，稱為“哥倫布日”(Columbus Day)，以紀念這位勇敢無畏、用生命來尋找黃金的美洲大陸發(fā)現(xiàn)者。

中西方對經(jīng)商者態(tài)度迥異

中國老師慶幸自己不是商人

來自北美的Richard拿著中國大陸一份比較有影響的英文報紙，向筆者Linda與何震展示了上面刊登的這樣一個報道：一位出自英語世家的中國教師，他的父親在“文革”中，曾因為會講英語而遭到迫害，他現(xiàn)在自己很自豪成為一名英語老師，而且非常慶幸自己不是一名商人。Richard說：“這個人以自己是教師為自豪我理解，但是我不理解的是商人有什么不好呢？在西方社會，人們對于商人的尊重，絕不亞于教師、總統(tǒng)。很多人更是愿意經(jīng)商、自食其力而不是去從事政治。”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歷史上，商人階層既沒有好的名聲，也沒有基本的社會地位。中國自漢朝起，就頒布了禁止商人“衣絲乘車”的法律規(guī)定，直到清末變法維新，官府手頭的銀子緊張，才勉強給了某些商人們一頂官帽。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商人（據(jù)說起源于“商朝之人”惡劣的形象）代表的是奸詐、唯利是圖、庸俗和齷齪。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古代社會大環(huán)境下，古人讀書的目的是為了做官、出人頭地或者為人師表，至于去經(jīng)商、追逐蠅頭小利，乃是“下等人、庸俗的人”做的事情，因為“無商不奸”。

不過中國也的確曾是一個講“利”的民族，主流的士大夫們倡導為天下牟利。兩千多年前西漢的司馬遷，是少數(shù)幾位敢于公開“為個人牟利”發(fā)出感慨的人。他一針見血地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史記·貨殖列傳》）。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在中國“利”字就拿不到臺面上來了，凡是對于金錢和利潤的追求，都被認為是充滿了銅臭、不齒于人的。孔老夫子講過：“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結果是君子不敢言利了，怕被認為是小人；小人也不言利了，因為害怕不被認為是君子。于是封建社會的中國，成了君子國，到處都是靠老百姓血汗供養(yǎng)卻滿口仁義道德的君子們。

西方推崇商業(yè)的成功者

在西方，商業(yè)人士的社會地位和教師、醫(yī)生的一樣崇高，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商人的經(jīng)營活動不僅創(chuàng)造了無數(shù)的就業(yè)機會，促進了人類新技術的發(fā)明和普及，也使更多偉大的藝術家為眾多的世人所知。以美國為例，很多行業(yè)提倡和推崇企業(yè)家精神，包括創(chuàng)新、承擔風險和追求利潤最大化。美國的很多大學、中學甚至小學，都運用管理企業(yè)的方法來運營，既培養(yǎng)人才又為社會創(chuàng)造財富，而不僅僅是培養(yǎng)出一大群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的人來，給社會和公眾造成負擔。

美國極力推崇那些白手起家的經(jīng)商成功者，稱他們?yōu)閟elf-made man or woman，英雄不問出處，洛克菲勒是小職員出身、比爾·蓋茨是大學二年級退學生、索羅斯是窮移民等。有時，倒是富貴家的子弟，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獲得社會的承認。在美國，商人和企業(yè)家們的社會地位及聲譽，比那些依賴納稅人養(yǎng)活的總統(tǒng)和政府官員們，不知要受人敬仰和風光多少倍。

Work banishes those three great evils：boredom，vice，and poverty．——Voltaire，F(xiàn)rench philosopher.(工作攆跑三個魔鬼：無聊、墮落和貧窮?！▏軐W家伏爾泰)

商品經(jīng)濟造就真正意義上的社會人

事實上，就連老夫子、儒家的鼻祖孔子也曾說過：“富而可求也，雖執(zhí)鞭之士，吾亦為之?！保ǚg成白話就是：如果能夠致富的話，就是做一個拿著鞭子趕馬車的人或者在城里開出租車我也愿意!呵呵。）孔子還說：“吾待賈者也（我正待價而沽呢）?！?/p>

筆者每次到廣州、深圳等地，感覺到那里的人們服務意識和客戶意識都非常強。大部分的人們工作起來非常敬業(yè)和拼命，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出來工作，起碼不需要你我去解決手下員工的工作動機問題。在廣州、深圳買一瓶醬油，打個電話，小鋪的老板或者伙計很可能會把這瓶醬油送到你家里，盡管小鋪的老板沒有多賺你一分錢，但是通過周到熱情的服務，他認為有可能得到更多的生意和客戶。

人的本性好逸惡勞、趨利避害。在一個商品經(jīng)濟社會，有機會造就真正意義上的對社會、對他人有用的人。中國古人說得好：淵深而魚生之，山深而僧往之，人富而仁義附焉。

追求雙贏的結局

商品經(jīng)濟社會能夠存在和健康發(fā)展的前提是雙贏(win—win)，即：參與者都能夠獲得合理的報酬和利潤(或者利益)，而不僅僅只有一方得利、其他各方無償奉獻。無償奉獻是在自愿的基礎上進行的，它穩(wěn)固的和良性循環(huán)的基礎是“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

榮譽感和信仰

商品經(jīng)濟社會，同樣需要榮譽感和信仰。在美國這個被有些人認為是“物欲橫流、金錢至上”的社會中，無論是聯(lián)邦法官還是州法官，收入并不算高，最高法院法官的年薪，與那些動輒幾百萬美元年薪的律師們相比，簡直不能相提并論。但是還是有很多大牌律師，擠破頭也愿意做法官，因為法官的社會地位崇高、受人敬仰和尊重，多少有點像西方古代社會中的“貴族”，但不是靠遺傳而是靠自己的雙手和血汗。

筆者們還是贊賞柏拉圖(P1ato)的一個觀點，雖然它可能已經(jīng)不再那么時髦了：為公眾服務的中級和高級職位，是為了那些追求榮譽感、追求責任感和追求人生使命感的人們設立的，而不是為了那些以此為謀生手段（俗稱“混口飯吃”）甚至整天想著發(fā)財?shù)娜藗冊O立的。萬幸的是，在茫茫人海中，我們永遠不難找到一些發(fā)自內(nèi)心的、愿意為公眾服務的人們，因為人與其它動物的主要區(qū)別之一是：我們?nèi)祟愑袠s譽感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