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珍
也許是郭敬明《陰天》里的那朵烏云鉆進了我的心里,我漸漸學會了抱著雙膝,坐在一個安靜的地方,胡思亂想。也許是瀟湘妃子“花飛花落花滿天”的一朵花瓣不小心掠過我的心頭,讓我學會了凝視暮春時節(jié)的殘花和蝶殞似的落葉,悲春傷秋。
當我學會這些的時候,父親也同時被我置于一個沉默的角落。然而就像魯迅所說的那樣“在沉默中爆發(fā)”。是什么時候,又是什么原因讓我敢對父親拍案而起,繼而破門而出?離開的時候卻沒有膽量回頭,因為我感覺到背后的目光像芒刺一樣侵入我的脊背。是驚愕的,還是失望的?
一個人走在落滿梧桐葉子的街道上。干冷干冷的天氣,連陽光都那么碎碎地撒在地上。耳邊王蓉的歌聲在唱:“爸爸,這么多年來你為這個家受累,你像一棵大樹是我心中最最堅實的堡壘?!备赣H也曾是我心中枝葉葳蕤的大樹。而今大樹依在,只是多了幾分蒼老,只是叛逆的小草急于脫離大樹的庇蔭。大樹便多了幾分孤獨。這些都那么容易懂,而我卻以這個年齡莫名其妙的情緒而把這些拋在腦后。
就像今天,父親抽掉我手中的《茶花女》,稱其為“雜書”。接著就是父女倆的爭吵。我心中暗罵他的迂腐,只是吵,卻不想向他解釋《茶花女》的真實價值。
是的,從我上初中以來,父親就收斂了他的笑容,擺出那似乎是天性的嚴父架勢。依他的觀點,我除了能看與學習有關的書籍外,其他的一律被視作“玩物喪志”。又偏偏在這個時候,我的倔勁摻著那些莫名其妙的憂傷,一齊反抗父親。
我繼續(xù)向前走,踢著腳邊的梧桐落葉,全然不理會它們抗議的聲音,走完這條長滿梧桐的寂寞長街,夕陽已收起余暉。我推開那扇熟悉的門,預備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父親收起報紙,斷斷續(xù)續(xù)幾聲咳嗽后叫住我:“三兒,陪爸說兩句吧?!?/p>
我沒有吭聲,挪著步子坐在沙發(fā)上,準備聽一節(jié)“政治課”,我想好了,絕對沉默,絕不開口反駁。
父親緩緩地說:“小三,爸曉得看書是好事?!蔽颐偷靥ь^,心里犯嘀咕:父親,您想說什么?父親頓了頓說:“剛才,我打你班主任電話,才了解到那書是好書。才知道你這個年齡心理挺復雜的。爸不稱職呀。”
我漸漸覺得雙眼酸酸脹脹的。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父親久經操勞的臉龐:“爸,您別這么說,您是我爸,管我是應該的?!蔽议]上嘴,不知還能說些什么。父親的不善表達原來也遺傳給了我。我只能任由眼淚調皮地在眼眶打轉。
父親有點不知所措:“小三,爸,爸哪里說錯了嗎?”我看著父親孩子似的表情,忍俊不禁。幾滴調皮的眼淚顫落到手背上。父親也笑了,讓我想起多少年以前,和父親同時挨母親訓時,父親偷偷地對我調皮一笑。重新回味那段日子的感覺是無盡的溫馨。
我知道父親不善言辭,不會用華麗的語言來表達他對我的關心和愛憐。但只要父親嘴角上揚,我就知道他在說:“三兒,你行?!边@些已足夠驅散我心中那些不知何時浸染我內心的青春期的叛逆和憂傷。
從一個微笑開始,我開始讀懂父親。
(本文獲第三屆中國中學生作文大賽湖北賽區(qū)高中組特等獎)
點評:本文的突出之處在于寄情于景,情景交融。由讀《陰天》引出落寞的心緒,由走在落滿梧桐葉的街道,引出歌聲,交代“我”和父親之間的矛盾。父親不允許“我”“看雜書”,收斂起了往日的笑容。但父親似乎悟出了什么,主動消除“代溝”,“我”又看到了父親那慈愛的笑容。作者的心情和場景的轉換相為表里,以景抒情,曲折地反映了父親的復雜心態(tài),以柔和亮麗的筆調再現(xiàn)了父親“微笑”的力量。
——靳立鴻(湖北省武漢市第十四中學特級教師)
指導老師:張小芬
作者單位:湖北省隨州市曾都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