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靚

說來挺可笑的，長這么大，從沒用完過一塊橡皮，總是用掉一半，橡皮就會很神奇地消失。這橡皮呀，總是一塊接著一塊，從時間中逃走，從記憶里溜走，卻擦不掉永恒的時間和純純的童年。

也許真的是橡皮的有緣人，在我扔下鉛筆拿起鋼筆寫字的時候，原以為再也用不到橡皮了。但在此時，我便遇見了素描。遇見了就迷上了，迷它的簡單樸素，迷它的淡雅舒適。

最重要的是它不像色彩一筆定音，一旦下了手就無回頭之路，而是可以用橡皮肆意涂改，直到滿意為止。不過老師似乎很看不慣我們那么頻繁地使用橡皮。而我們卻振振有詞，橡皮就是用來擦的，干嗎不用呢。

一天，老師發(fā)給我們每個人一張白紙，讓我們把基本功拿出來，用鉛筆畫一條直線。

“唰”一筆下來，一屋子的人都那么一致，而隨后就是“嘩嘩嘩”橡皮擦的聲音，但沒想到紙薄得很，一擦就破了。

老師沒說什么，又發(fā)給我們一張一樣的紙和一支水筆，讓我們用它再畫一條直線。這次誰也不敢貿(mào)然下手了，都思忖著，扭了扭身子又?jǐn)[好手和畫板的姿勢，才敢下手。隨后便是鴉雀無聲，因為我們都無力再改變什么。

“你們看，”老師隨手拿起一個人的第一張鉛筆線，“這紙就像人生，太薄太脆弱，在為一幅畫打基礎(chǔ)時，必須以最正確的姿態(tài)面對它，否則后來再擦，也是有缺陷的?！彼帜闷鹨粋€人的第二張畫：“看，這就是你們的基本功?！?/p>

那線真是慘不忍睹，像條蛇蜿蜒伏在紙上?！斑@就是你們?yōu)槿松虻幕A(chǔ)，從前總是用橡皮改來改去的，要知道，除了鉛筆，其它的痕跡是擦不掉的?！?/p>

鉛筆，只是用來練習(xí)如何制成一幅畫，一個人生，而當(dāng)你真正用彩筆開始描繪人生，就無法用橡皮再改正了。

從那以后，橡皮似乎成了我的一件奢侈品，因為人生，我實在擦不起，也改不起。我一直在用彩筆描繪人生，但偶爾也會用橡皮。不過不是涂改，而是裝在腦袋里，時刻提醒著我，人生不只是涂鴉，不可以隨手涂涂抹抹而已，而是和色彩一樣，我們都要用顏料努力在叫做“人生”的這張白紙上畫上最完美的作品，不要妄想改變什么了，因為橡皮，只擦得掉鉛筆的痕跡。■

薇羽摘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