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榴

夏天一到，老崔的習(xí)慣就復(fù)蘇。他住平房，前面有個小園子，后面就局促了，北墻直接挨著不足兩米寬的小胡同，后窗一開，剛好朝著鄰居的大門。夏天的晚上總有點(diǎn)涼風(fēng)，吃飯時，前后窗開著，穿堂風(fēng)吹著，大膀子光著，涼扎啤掐著，那叫一個美！直把老崔喝得肚皮透明锃亮，內(nèi)急如排山倒海洶涌而來不可控制，根本來不及去公廁，他“騰”的從后窗跳出去——天黑，人又少，再以酒蓋臉，老崔一條白練直舞到鄰居的大墻上。天天如此，竟成習(xí)慣，喝到份兒上，想都不想直奔后窗。鄰居家的大墻尿堿斑駁得像刷了大白。這種侮辱誰受得了啊，于是兩家戰(zhàn)爭不斷。老崔兩口子看鄰居夫妻文文弱弱的只會講理，不會別的，就恬不知恥地說：“滋點(diǎn)尿是瞧得起你，看你夠不夠交（澆），一般人我還真不尿他?！睔獾媚悄腥藴喩眍澏?，女人嗚嗚直哭。

后來實在氣不過，鄰居養(yǎng)了只狗，還給狗起個名字叫國慶，整天喚著狗的名字斥責(zé)打罵，老崔兩口子只要聽見了必挺身而出代替狗兒迎戰(zhàn)。原來老崔的大名就叫崔國慶！街坊們誰不知道啊，老崔本來就是這條胡同里長大的。這還不說，老崔晚飯前總愛在胡同口下象棋，媳婦做好飯就站在門前扯起大嗓門：“國慶！國慶！回家吃飯了！”狗的事情出現(xiàn)之后，老崔媳婦再喊丈夫時總?cè)堑媚侵还放d奮的亂叫一氣，以示回應(yīng)，老街坊們就偷著樂。

本來鄰居養(yǎng)狗一來是泄憤，二來是想抑制老崔的習(xí)慣，可不幾天的工夫，這個四條腿的國慶就被兩條腿的國慶制服了，一見老崔夾著尾巴就跑。結(jié)果老崔的習(xí)慣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兩家的積怨卻更深了。

一天深夜，老崔媳婦接到哥哥的電話，讓她趕緊上醫(yī)院，老崔出事了。老崔媳婦發(fā)瘋一樣趕到醫(yī)院，看到渾身上下纏滿紗布的老崔，劈頭就問：

“咋整的？誰干的？”

哥哥說：“還誰干的？哥幾個喝的好好的，他自己個兒從二樓窗戶跳下去的。好家伙，拽都拽不住?！?/p>

老崔媳婦恍然大悟，嘴上不說，心里直喊造孽。這時候大夫來了，老崔媳婦不看便罷，一看禁不住吃了一驚。大夫穿戴白衣白帽她也一眼認(rèn)出是后院的鄰居，就大叫：

“這回你可高興了，可叫你撿著笑話了。”說著一邊叫哥哥收拾東西、一邊食指點(diǎn)戳著大夫的鼻子：“趕緊轉(zhuǎn)院，就是個好人也能讓他給治死?！?/p>

哥哥一把扳回老崔媳婦的手臂：“你瞎說啥呀，多虧白大夫，醫(yī)院都不敢收了，要不是白大夫醫(yī)術(shù)高超——”

“那是拿咱練手藝呢！”

“越說越不像話了。告訴你吧，人家白大夫還給國慶輸血了呢。你知不知道，國慶長了個怪血型，血站都沒湊夠，幸虧白大夫站出來，說自己的血型和國慶的一樣，要不然他早完了?！?/p>

老崔出院后又從后窗跳了出去，不過這一次舞起的白練是自來水。他把一條長塑料管子從自家的窗戶引了出來，用一上午時間把白大夫家的墻刷得干干凈凈。白大夫很感動，握住老崔的手連連說：

“我也不對，明天就給國慶改個名字?！?/p>

老崔瞪起眼睛佯裝生氣，說：“別介，改了我可跟你急，我們哥倆就叫一個名字，愛咋咋地！” 說完兩人哈哈大笑。

【責(zé)任編輯 劉春先 yxr_gudao@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