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爾·扎多爾諾夫
我和維季卡小時候就認識。我告訴他我準備結(jié)婚了。他問我和未婚妻認識多長時間了。我告訴他有一個月了。
維季卡搖了搖頭說:“這太輕率了。結(jié)婚是一輩子的大事。結(jié)婚前應該好好地互相了解一下。要不以后肯定會出麻煩的!等結(jié)婚以后才發(fā)現(xiàn)彼此興趣和愛好根本不同,就得離婚。而離婚會給雙方造成永久的傷害。我跟柳芭已經(jīng)認識半年多了,雖然我們彼此相愛,但是我還在繼續(xù)了解她的興趣和愛好……”
我們那次分手后,三年的時間我都再沒見過維季卡。
有一次,我妻子病了,我去商店買東西,排隊的時候偶然遇到了維季卡。我問他是不是跟他上大學時喜歡的那個姑娘結(jié)婚了。他說他還沒結(jié)婚。
“怎么,到現(xiàn)在你還在繼續(xù)了解她的興趣和愛好嗎?”我也相當驚訝。
“不是。我們的興趣和愛好完全相同,這我早就弄明白了?!本S季卡說,“但是,萬一她不會做飯,不會收拾房間,或者跟別人在電話里聊天一聊就沒完沒了呢。這些我可受不了。所以我們要通過日常生活來檢驗一下我們的感情?!?/p>
這次分手后,又見到維季卡是十年后的事了。我是在市內(nèi)一個公園的沙坑里見到他的。我?guī)е龤q的兒子去那兒玩。維季卡帶著兩個漂漂亮亮、穿著連褲衫、長得像小愛神似的雙胞胎男孩正在那兒玩小船。他看上去變化很大,在沙坑里費力地轉(zhuǎn)動著發(fā)福的身子。
“這是你的孩子嗎?”我指的是那對雙胞胎。
“還能是誰的?”我的問題讓維季卡有點不高興。
“祝賀你結(jié)婚了!”我說。
“誰說我結(jié)婚了?”維季卡生氣地說,“我根本就沒結(jié)婚?!?/p>
維季卡從沙坑里爬出來說,“結(jié)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妻子首先得是一個好母親。我得考察一下她是不是一個好母親。這不,我們有了一對雙胞胎。沒想到,她還真行,是個好媽媽!我準備結(jié)婚了。”
命運讓我和維季卡再次相遇是二十年后。我們當時就坐在一個小公園里的同一把長椅子上,但差點都沒認出對方。他當時拿著拐杖,戴著草帽,在讀一份晚報上的天氣預報。他對一個跑過來的小男孩說:“咱們回家吧,要不柳芭奶奶又該罵咱們了?!?/p>
他說話的聲音讓我認出了他。我們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原來,他的孫子比我孫子還大一歲呢。
“你還記得我那對雙胞胎嗎?這就是他們其中一個的孩子,”維季卡驕傲地說,“簡直是個調(diào)皮蛋!”
“你還在考察嗎?”我問。
“結(jié)婚是一輩子的大事。搞不好會出麻煩的。萬一孫子出生了,可妻子不是個好奶奶呢?所以結(jié)婚前就得先考察一下,你未來的妻子是不是一個好奶奶。對不對?”我故意說道。
“太對了!”維季卡高興地說,“你越來越聰明了。你知道嗎?她可是一個了不起的奶奶。這兩天我就要向她求婚了!”
幾天后我們在同一地方又見面了。
“怎么,你求婚了嗎?”我問。
“沒有,我決定再等一等。你看,我過兩天就要退休了。我得考察一下她能不能用我們兩個人的退休金把我們的生活安排好。她能不能種好菜園子我也得看看。我這么大年紀的人了,哪能那么輕率地就求婚呢?!?/p>
說來也巧,我們單位也給了我一塊小菜園子,正好挨著維季卡家的菜園。我走到維季卡家那個像玩具似的小房子前,看到維季卡和柳芭正在和和氣氣地翻地播種。維季卡走到我眼前,隔著籬笆,貼著我的耳朵悄悄地說:“我們正干活呢,種草莓呢。如果草莓能長出來,我肯定跟她結(jié)婚?!?/p>
從此以后,我們經(jīng)常見面,還經(jīng)常到對方家去做客。有一天早晨,維季卡神情憂郁地來到我們家,告訴我和妻子說,柳芭走了。我問他柳芭為什么走了。他回答說:“原來,這些年來她也一直在考察我,看我是不是一個英明果斷的人。結(jié)果證明,我一點也不英明果斷?!?/p>
維季卡非常難過:“她走得對啊!她用四十五年的時間終于弄明白了:我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這她以前一直沒弄明白。我們都已經(jīng)有了兒子、孫子,連重孫子都快有了。而且我是那么愛她。我們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從來沒吵過架??伤f走就走了!原來是我配不上她啊!”
維季卡傷心了好一會兒,然后果斷地說:“好了。我得走了?!?/p>
“你去哪兒?”
“去市場。買花。然后去向她求婚。我要讓她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p>
我和妻子非常贊同他這么做。他對我們的支持也很高興,吃了幾片治心臟病的藥,幾乎是小跑著向門口走去??删驮陂T口他突然又轉(zhuǎn)過身來說:“我還擔心一件事。萬一我哪天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現(xiàn)在心臟不太好,她一個人怎么支撐這一大家子呢?還有,她能讓大家記著我嗎?我還是得考察考察。你們說是不是?要不肯定會出麻煩的!”
……
(滕建坤摘自《譯林》2008年第3期 圖/周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