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燕

2003年3月的一天，正在襄樊市的一所中專讀書的我，以“小蟲子”的網名在網上閑逛。這時，一個網名叫“寒冰”的男孩向我打招呼。他在武漢上班，大我7歲，給我的感覺像大哥哥一樣成熟而穩(wěn)重。隨著聊天次數(shù)的增多，我從他的言語中感覺到了他對我的喜愛。

“五一”期間，我們在武漢見面了。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天時間，但我過得非常開心?；氐较宸牡谌?，我就收到了“寒冰”寄來的包裹，打開一看，是一條打了蝴蝶結的絲巾，還有一張卡片：“大膽地露出你美麗的脖子吧，因為在我心中，你就是完美！愿翩躚的蝴蝶帶去我的問候和思念?！?/p>

我把絲巾系到脖子上，那蝴蝶結剛好遮住我脖子上那道讓我一直羞于示人的疤痕。記得我在網上曾對他提起過，我曾經因病做過一個手術，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疤痕。他居然記住了，并送來這樣用心良苦的禮物。

以后的日子，我總能收到他的包裹，包裹里總是無一例外地躺著打了蝴蝶結的各式小絲巾。從此，我以各色小絲巾配各式長裙的打扮成了校園里一道獨特的風景。

中專畢業(yè)后，我很想到武漢找工作，與“寒冰”在一起。然而“寒冰”卻鼓勵我趁年輕多讀點書，將來到了社會上才有競爭力。我聽從他的勸告，通過成人高考，進了襄樊市廣播電視大學文秘專業(yè)就讀。

2004年12月，我從報上看到一則啟事，說有一實力機構愿出資10萬元，由襄樊市一家醫(yī)院免費為1～2名女孩實現(xiàn)變美的愿望?？吹竭@則消息，一直對自己身材不滿意的我當即決定去報名。

當“寒冰”從電話里知道這個消息后，連夜趕到襄樊來找我，苦口婆心地勸我放棄這個念頭，不要因為貪圖一時的美麗而在人生中留下永久的遺憾?？吹轿胰匀粓猿旨阂姡昂苯K于生氣了，他對我大聲吼道：“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并不在乎你的身材是不是完美！”

“寒冰”因為生氣和著急，眼里竟有了點點淚花。我痛苦地低下頭，擺弄著他送給我的嬌艷欲滴的玫瑰，淚水一滴一滴打濕了花瓣，我委屈地對“寒冰”說：“難道渴望美麗也是錯誤嗎？我不想永遠做一條默默無聞的‘小蟲子，我渴望化蛹成蝶，令人驚艷，為什么不可以呢？”其實，我內心更想說的是，因為我愛“寒冰”，所以更愿意看到“寒冰”為我的漂亮而驚喜和驕傲，無論冒怎樣的風險，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心甘情愿。

見我心意已決，“寒冰”無奈地嘆了口氣，微蹙著兩條濃黑的眉毛說：“我不反對你追求美麗，可是心疼你遭那個罪。如果你一定要做，我留下來陪你?！蔽移铺闉樾?，在他的耳邊甜蜜地說：“謝謝你，冰，我能堅持下來，我愿意為你而勇敢一回，做你最美麗的新娘?！?/p>

半個月之后，我很幸運地成為入選者。直到第一個手術做完，“寒冰”一直陪伴在我身邊。我不能再耽誤他的工作了，流著淚要他走。“寒冰”卻笑著告訴我，在我被通知成為入選者后，他就回武漢辦了辭職手續(xù)，決定在歷時半年的手術中陪伴在我身邊。

我聽了，感動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在心底祈求上帝保佑：手術不要有一點閃失，讓我以最美麗的面貌成為“寒冰”的新娘。

前面幾個手術很順利，最害怕最難受的是最后一關——削下頜骨。由于我的下頜骨過寬，這種方臉與東方人的審美觀是格格不入的，東方女性崇尚的是瓜子臉或鵝蛋臉。經過透視拍照，專家們決定把我下頜骨突出的部分削去，還要做頰脂墊取出手術。

一想到要削骨頭，我就十分恐懼，因為這是最后一個手術，后退是不可能的。我在手術室門口徘徊了半天就是邁不動步子，“寒冰”用鼓勵的眼神看著我，在我臉上輕輕一吻，道：“別怕，有我大力水手在呢！”我終于把心一橫，咬著牙，一臉悲壯地走了進去。

手術做完，我的臉腫得像面團似的。我要照鏡子，卻到處也找不到，我心里有了不祥的預感。那天我無意中從陽臺的玻璃上看到一張丑陋而肥胖的面孔，我“哇”的尖叫一聲，跌倒在地上，痛苦地用雙手緊緊捂住臉，手術萬一失敗了，我以后可怎么見人??？“寒冰”還會不會喜歡我……正在胡思亂想時，“寒冰”走了過來，輕輕地摟著我說：“不怕不怕，上帝怎么舍得讓你變丑呢？我愛你，這是什么也無法改變的?！?/p>

整整15天，我的牙齒被封閉了，全靠打點滴補充體力。一天，我餓得實在受不了了，聞著從廚房飄出的香味號啕大哭?！昂本o緊地抱住我，從不輕易流淚的他再也忍不住了，心疼的淚水吧嗒吧嗒地落在我的臉上。他抱著我徹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兩眼通紅的“寒冰”買來注射器，用注射器吸了蜜水、牛奶往我牙縫里擠。

2005年4月的一天，我驚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五官秀麗，身材婀娜，這不正是我夢寐以求的形象嗎？我喜極而泣。“寒冰”從后面輕輕地抱住我，認真地說：“我們訂婚吧。”

我愣住了。如果是以前，我會迫不及待地答應下來?？墒乾F(xiàn)在的我就像一朵剛剛盛開的嬌艷的荷花，光彩照人，我希望像那些女明星一樣吸引更多欣賞的目光。聽說某個城市的一個人造美女已經在拍電影了，我心里也充滿了一夜成名的誘惑，打算尋找各種機會擠進演藝圈。

我吞吞吐吐地向“寒冰”說出了我的想法。不料，一向支持我的“寒冰”卻堅決反對：“你只是做了一個美容手術而已，那并不代表什么，所有的炒作只是商家的需要，對于你來說，除了變得好看了以外，你還是你！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不要相信天上掉餡餅的神話！”

我覺得“寒冰”在阻撓我出名，有一次我聽得不耐煩了，忍不住大聲對他喊：“我干什么用不著你管！看不慣我你就離我遠遠的！”“寒冰”吃驚地看著我，他的眼神在瞬間暗淡下來。他什么也沒說，第二天就從我身邊消失了。

為了實現(xiàn)一夜成名的夢想，我在幾個大城市里不停地奔波，希望找到踏入演藝圈的路子，可結果都是以失敗告終。

2005年6月，我兩手空空地回到襄樊。那天，不甘心認命的我從一家自稱可以幫我推薦演出一部影視劇，但需交十幾萬元的公司走出來。奔波了一天，我又渴又累，因為精力不集中，我竟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路中央，一輛汽車迎面而來，我的思維仿佛停頓了，竟然不能挪動一下腳步。就在生與死的一剎那，我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向了一邊。從驚心動魄中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拉我的竟然是“寒冰”！

原來，這兩個月“寒冰”并沒有離開襄樊，而是一邊工作一邊等我回心轉意，他堅信我一定會回來的。那天他下班，在大街上發(fā)現(xiàn)了失魂落魄的我，因為不放心，就一路跟蹤了過來。疲憊不堪的我躲在他寬厚的懷抱里流下了眼淚，那些明星夢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了。

我開始考慮在襄樊找工作，和“寒冰”平平安安地生活。但是因為媒體的大肆渲染，我在襄樊幾乎成了家喻戶曉的名人。每當我鼓起勇氣去一些公司應聘，一些老板不是別有用心，就是一語雙關地說：“你用得著出來工作嗎？”

又過了一個月，我和“寒冰”在反復商量之后，決定到武漢謀生。經過一個多月的奔波，他開了一個小小的手機店，而我也在一家文化公司找到了一份文員的職位。

9月9日星期四那天，是我20歲的生日。“寒冰”堅持要我向公司請了假，一早就帶著我坐上了開往郊區(qū)的客車。他帶我來到了一個葵花園，只見滿園的葵花正開得轟轟烈烈。兩個工人抬了一個大大的紙箱走過來放在我們身邊，“寒冰”牽著我的手，來到紙箱邊蹲下，輕輕地解開了一圈一圈的包裝帶，只見箱子里還是一只箱子。他又輕輕地打開了里面的小箱子，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拿出了一個白色的信封，打開，一只斑斕的彩蝶慢慢飛到了他的指尖上，片刻后，就急速地扇動著羽翼飛向茫茫無際的葵花園中。我驚異地張大了嘴，“寒冰”蹲在紙箱邊，仰著頭，得意地沖我笑著：“這里面一共有99只蝴蝶呢，今天你就盡情地放飛吧！”

原來，為了慶祝我的生日，“寒冰”很早就在留心送什么禮物給我。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從朋友處聽說了這個葵花園的老板要從國外進口一批蝴蝶，就請老板幫助多訂了一箱。

我的淚珠忍不住滾滾而落。我蹲下來，輕輕地和他一起拆開信封，一只只地放飛著那些美麗的蝴蝶。蝴蝶從我們指尖上飛過，有的落到了葵花盤上，有的飛向了湛藍的天際，有的淹沒在浩瀚的花海中。我的心里充滿了感動和溫暖。我們倆都不說話，靜靜地拆著，靜靜地放飛著，仿佛放飛的是我們不變的夢想與愛情。

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們終于放完了99只蝴蝶。我們相扶著站起來，面對著燦爛的葵花和七彩的蝴蝶，我在心底一遍又一遍說：“就讓這蝴蝶來見證我們愛情的地久天長吧！”

（責編：何碧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