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外的小山坡上,住著一個叫新月的修鍋匠。這個胖胖的老頭,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可以把別人家漏了、破了的鐵鍋都修補得天衣無縫,怎么用都用不壞。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已經(jīng)不再愿意自找麻煩地端著用壞的鐵鍋出來修理了。與其修好一口破鐵鍋,還不如花點錢買口新的呢。于是,新月修鍋店的門前客人越來越少,近幾年基本上就等于關張了。
一個春天的夜晚,空氣中到處彌漫著嫩樹葉的芳香。修鍋店門外一陣奇怪的聲響,把新月爺爺從睡夢中驚醒了,他趕緊摸黑爬了起來,細細分辨聲響發(fā)出的方向。“喂!”屋后的院子里,傳來了一聲非常溫柔的叫喊聲。“這么晚了,會是誰呀?”新月爺爺躲在窗簾后邊偷偷向后院看了一眼。原來一只純白的貍貓正對著月亮翻跟斗呢。“難道是我在做夢嗎?”爺爺納悶了。貍貓又精彩地做了個后空翻,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個梳著童花頭的小姑娘。爺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咚咚,前屋的門口響起了敲門聲?!霸懔?,她到我家找我來了?!睜敔斱s緊跑到修鍋店的前屋,打開了燈,故意裝作還沒睡醒的樣子,懶洋洋地應了聲:“誰呀?”“是我,我叫小玉,爺爺,我是專門來找您幫忙修鍋的?!遍T外立刻傳來了小姑娘的聲音。
“好的,好的,我馬上就來?!毙略聽敔斝⌒囊硪淼卮蜷_了房門。站在門口的小姑娘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她的臉就像剛做好的年糕那樣柔軟。“真像我的孫女花梨啊?!睜敔斶€在想著,小姑娘已經(jīng)從身后拿出了一口淡綠色的小鍋?!斑@個鍋破了個小洞,您能幫我修一下嗎?”“哪兒呢?讓我來看一下?!睜敔敯研″亴χ鵁艄庹樟苏眨诲伒紫掠幸粋€針眼那么大的小洞。這到底是用來煮什么的鍋子呢?顏色是淡綠的,輕得像是一片羽毛,還散發(fā)著甜甜的香味。不知道是因為香味的緣故,還是因為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新月爺爺突然覺得站在面前的就是自己的孫女花梨了。
爺爺讓小姑娘坐下,自己就動手修理起那只淡綠色的小鍋來。他一邊將烙鐵燒熱,一邊又拿起了銼刀。沒想到銼刀剛碰到鍋底,鍋里就發(fā)出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難道自己耳鳴了嗎?”爺爺只好又仔細地把鍋檢查了一遍。按理說,一般只要把鍋上的小洞銼平就可以上烙鐵了。怎么眼前的這口小鍋碰不得銼刀呢?這樣吧,不用銼刀了,直接找一小塊焊錫吧,反正洞也不大。爺爺從工具箱里找了一塊針眼大小的焊錫屑,在破洞上用燒熱的烙鐵輕輕地點了一下。哇,鉛灰色的焊錫屑居然變成了淡綠色、深綠色、黃綠色、黃色,最后又變回了淡綠色?!半y道我人老了,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好使了嗎?這樣的事,我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碰到呢?!睜敔敽喼辈桓蚁嘈抛约旱难劬ΑP∮駞s高興地唱起歌來:
大山的小鍋,是美夢的小鍋
森林的味道
野花的芳香
統(tǒng)統(tǒng)拿來燉成一鍋
大山的小鍋,是森林的顏色
陽光下的樹葉
由微風涂抹
春天涂春色
秋天涂秋色
微風一轉身
森林就變色
“小姑娘,這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鍋啊?”爺爺聽著小玉的歌聲,忍不住問了一句。“是用來燉煮美夢的鍋。”小玉不好意思地說。
“啊?那它是用什么做的呢?”爺爺還是沒有搞明白。小玉的臉已經(jīng)羞得通紅了:“是用森林里春天夏天秋天的顏色一層一層涂抹以后做成的?!?/p>
“那它怎么會破了呢?”
“因為它太香了,一只蜜蜂誤把它當成了花,在它上面采蜜。”
“難怪洞小得像針眼呢?!?/p>
看到爺爺笑了,小玉索性就把事實真相一五一十地坦白了出來。
“我們把山上春天跟夏天的香味都裝在這個鍋里,到了秋天的最后一天就開始煮。從一大早星星還沒有退去的時候就一直燉一直煮,一直煮到晚上秋風把最后一片樹葉都吹掉。然后我們就喝上一口煮好的湯,讓整個身體和心都變暖和,這樣整個冬天我們就可以枕一個最美的美夢冬眠了?!痹瓉砣绱税?,爺爺聽著小玉的話仿佛自己也進入了美夢中似的,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應該把修好的小鍋交給小玉,讓她回去了。
“謝謝您了,爺爺?!毙∮窠舆^小鍋,很有禮貌地鞠了一個躬?!皠e,別,別這樣,應該是我謝謝你呢,小姑娘?!睜敔斱s忙說,“其實,我們店里都已經(jīng)好久沒有客人了,今天晚上你又讓我干起了老本行,我真是謝謝你還來不及呢。”
“是嗎?那么爺爺你喜歡做這個工作嘍?客人越多你越高興?”小玉有點不解地問。爺爺點了點頭,小玉立刻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說:“那好,我馬上就去把那些沉睡中的鍋子叫醒?!闭f完小玉又深深鞠了一躬,轉眼間就從修鍋店里消失了。
“真的能把沉睡的鍋子叫醒嗎?”新月爺爺半信半疑地關好了門窗。
第二天一早,修鍋店隔壁的大媽突然找上門來,手里還端著一口又大又沉的鐵鍋:“新月師傅,您給瞧瞧我們家的這口鍋吧,這兒破了個洞,多少年都沒用了,還能修嗎?”“多好的一口鍋啊,怎么不用了呢,浪費啊?!毙略聽敔斝θ轁M面地接過鍋說?!鞍Γ遣恢?,這口鍋一直放在櫥柜的最里邊,早給忘記了。可是,昨晚可奇了,我居然做了個夢。”隔壁大媽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吧秹舭?”聽到新月爺爺這么一問,大媽反而高興地笑了:“我做了個夢,好像聽到很遠的地方有人在唱歌,讓我去把廚房里的鍋叫醒。這時候,櫥柜上就咔嗒咔嗒地響起來了,我過去一看啊,這口鍋正打著哈欠往外跑呢。我這一驚,夢就醒了。這才想起來拿這鍋做鍋牛肉湯……”“嗯,這鍋做湯正合適?!薄翱刹皇锹?,以前我家小子就愛喝我做的牛肉湯,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煮這么一大鍋,也是一會兒工夫就見底了呢。唉,現(xiàn)在他呀都結婚嘍,搬得遠遠的,連個電話都不來一個?!闭f著說著大媽不禁傷心起來,放下鍋就先回去了。
“叫醒鍋子的,難道是昨晚那個……”新月爺爺一邊做活一邊琢磨,心里暖洋洋的。
這天下午,店里又來了一位漂亮的姑娘,手里拿著一口黑色的平底鍋:“師傅,這鍋好久不用了,下面有點漏,還能修好嗎?”“能,能,這么好的平底鍋,修一下還能用好多年呢?!笨吹叫略聽敔斀舆^平底鍋,姑娘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斑@可太好了,這鍋都在柜子里放了好多年了,大家誰都沒想起來。可是昨晚我卻夢見它了。”“是嗎?做了個夢啊?!毙略聽敔斢殖粤艘惑@。姑娘咬了咬嘴唇,說:“其實,我馬上就要結婚了?!薄芭?,那恭喜你了。”看到新月爺爺微笑的樣子,姑娘高興地打開了話匣子:“是啊,昨晚我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呢,突然聽見一首很好聽的歌,說什么叫醒鍋,然后就夢見這個平底鍋了,告訴我說想讓我用它做個以前我們都愛吃的那種香噴噴的蛋炒飯。我嚇了一跳,夢就醒了。但是以前我媽媽是用這口鍋給我們做蛋炒飯的,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蛋炒飯的情景忽然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你看,這不,我馬上要結婚了嘛,我想如果我能帶著這口鍋給我未來的家人做一頓好吃的蛋炒飯,那該多好啊?!薄笆前。前?,多好啊。”新月爺爺就像自己遇見了高興事似的。
那一天,店里就來了這么兩個客人,不過新月爺爺還是非常滿意的。晚上睡覺時,他就想:“今天的兩個客人一定是昨晚那個小姑娘給我叫來的,明天呢?明天還會有人來修鍋嗎?”
然而,到了第二天,店里就來了三個客人,第三天又來了四個。大家都拿著破了的、掉了把兒的鍋子來找新月爺爺:“哎呀,都什么年代了,還以為修鍋店早都不存在了呢。聽朋友說,這里還有修鍋店就趕緊帶著鍋來了。您看這修好了還能繼續(xù)用呢,關鍵是自己用慣了的東西還真舍不得扔呢。幸虧當初沒舍得丟,今天還真派上了用場。”新月修鍋店的名聲越傳越響,店里的客人也越來越多了。
“也許村子里還有更多的人需要我去幫他們修鍋呢?!币惶?,新月爺爺想到這兒,就忐忑不安地坐上了開往村鎮(zhèn)的火車,第一次離開他的家,到熱鬧的村子里去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