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在村里創(chuàng)意出草垛之戀的節(jié)目后,本村的旅游競爭力大幅提升。
漂亮的女兒——大辮子阿秀充當表演主角。她把鄰村在城里打工的鐵仔招來配戲,兩人同學時就上臺演出過,默契著呢——帥哥靚妹,成為村里的招牌搭檔。
游客顯然很喜歡,紛紛在留言簿寫道:浪漫的草垛戀,好!
但是這天,阿秀在田間草垛邊排練節(jié)目新詞的時候,突然跟鐵仔鬧起別扭來。
正是客源大增的利好時節(jié),五叔不愿看到這種狀況,急忙去調解。
這對搭檔產生了藝術分歧。阿秀說他不按臺本說話,玩花樣,要跟她對什么山歌。五叔想想,就鼓掌說,鐵仔的點子好,表示大力支持。他教育女兒,表演時,不能太過條條框框,有生動的話,有趣味的細節(jié),不妨臨時發(fā)揮——最重要的一點,是要讓游客們體味到原汁原味的鄉(xiāng)土風情。
其他幾對表演搭檔也喜歡對山歌。阿秀說不出反對理由,只好默認。唱就唱,她不但不條條框框了,還搞即興發(fā)揮。鐵仔情義綿綿問,阿妹在看什么?她答,“我在田間溜溜地看笨牛!”他問,阿妹在想什么?她答,“我想在地頭種兜木瓜秧!”
他再問,阿妹明天要做什么?她答,“我要去水塘游游捉條阿呆魚!”
阿秀是在嘲諷對手啊,大家聽了嘻嘻呵呵地發(fā)笑,沒法正經排練下去。
五叔面對搗古搗怪的女兒,皺起眉頭批評她。
阿秀說,這種歌詞瞎編的,肉麻耶!五叔讀完歌詞內容,是小伙子向傾慕已久的姑娘表白,熱情的姑娘羞答答地應合,很合符節(jié)目設定的情景嘛!
五叔擺出經理的架子,拍板說,定了,繼續(xù)排練鐵仔寫的情歌對唱,你給我好好的配合!
安寧沒幾天,突然又哄傳有人往阿秀房間里丟情書!五叔在餐廳聽見時,已是眾說紛紜。有的說鐵仔洗衣時濕了書信,順便擱在阿秀的窗臺上曬,風一吹,信就飄進了她房間,偏讓別的同伴先拿起看了。有的說,是鐵仔給城里相好的,掉在阿秀房門前了。還有的說,是有人拿給阿秀的,她看了那些肉麻話,以為鐵仔在追求她,就氣得黑眼睛都發(fā)了紅。
五叔從阿秀手里拿過情書查看,沒有姓,也沒名,只有符號W,表達了他對她的愛慕,對明天的美好憧憬,請她等著他,不要嫁了別人。他作出栽決,這是鐵仔寫給別處姑娘的愛情信,與阿秀無關。
阿秀松出一口大氣,當眾敲著碗對鐵仔說,“阿彌托佛,花心大王呀,收好你的寶貝羅!”
五叔強調了紀律,以后別亂開玩笑,攪亂了演出隊伍——演出就是演出,誰都不準亂來。
這天,草垛之戀的演職員搞勞動,去田間新建幾個草垛。
年輕人在一起,難免不說說笑笑。鐵仔跟誰說了一句“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話。阿秀在收工的路上,展開猛烈炮轟,連滾蛋的口號也喊了出來。鐵仔想說“糊涂”,卻語誤成了“潑婦”。
頓時捅了馬蜂窩——阿秀夙以純正的大辮形象傲視青春,一下被貶成婦——不打掉狗嘴里的狗牙,那就不叫姐兒!她把手里的草扒子一橫,立馬拉開了追打落水狗的序幕。
五叔聽了消息,急忙趕去勸架,在村巷的十字路口攔住了兩位。
這是演的哪一出啊,一個拿草扒風掃落葉,勒令滾回城里找他的相好去。一個拿著一捆稻草當盾牌,連喊被人栽贓陷害?!皾L吧你!”“我沒說要走?!薄皣樆Ul啊你!”“冤枉?!薄霸蹅兇鍥]有你這個鐵屠夫,不信姑娘我就會吃帶毛豬!”
五叔擋在了兩人之間,瞪著牛眼,沉默是金。兩位愣一愣,喘了氣,閉了嘴。
五叔繳了女兒手里的掃帚,嚴肅地說,你一會要人家來,一會又要人家滾,還講不講理啦?再說了,沒有村長的批準,誰都無權解除演職員工。他又繳過鐵仔手里的稻草,說,好男不跟女斗,就不懂讓一讓?兩邊批評了,好像都不服——他只好說,看來你們是八字不合,好,互調搭檔!
這時村長來了,說鬧什么呀,文化界和新聞界的幾個游團就要來了,全村動員起來,做好接待工作!五叔嚴厲地問兩位,你們聽到了嗎?
阿秀甩一甩大辮,嘆口氣說,“罷罷罷,過了這一關再說?!?/p>
兩人都表示一定要換人,但是為了村里的利益,最后合作一次,以后是海闊任魚躍,天空任鳥飛,就不信找不到更加合適的搭檔!
下午,熱鬧非常。五叔的餐廳接待了三個游團、六對情侶。
招牌搭檔阿秀和鐵仔的表演也讓人滿意——游客們用餐的時候,大辮子阿秀格外搶眼,有個帥小伙在門外悄悄叫她,約晚上草垛見。她的臉紅了,羞羞地答應了。
游客們十分欣賞大辮子。知道她叫阿秀,都夸張地嘆息,結婚太早啦,沒有趕上這份浪漫!
五叔笑了,說,可以欣賞啊,我們那個年代都不封建,現在的年輕人更開放,如果大家提議照個像、對對情歌,他們會很樂意的。游客們很樂于領受草垛濃情,表示要在村里的木樓住宿哩!
月亮從東山升起來。五叔讓導游手提照明燈,帶著急不可耐的游客們去觀賞草垛之戀的浪漫風情。
五叔看一眼窗外的田野,草垛旁晃動著人們的身影,傳來陣陣歡歌笑語聲。閑下來的他開始數一天的進款,臉上露出了微笑。
過一陣,一位市報記者興沖沖地回來了。他告訴五叔,精彩!帥小伙和大辮子在草垛邊以山歌定情,在月光下擁抱,好浪漫哦!他要趕一篇圖文并茂的報道,叫浪漫的草垛之戀,一定會成為頭版新聞!五叔為有媒體宣傳高興,但是一想記者的話,又感覺點不對勁——鐵仔和阿秀在擁抱?
他急忙去查看——發(fā)現草垛邊的兩個年輕人正在“亂搞”!
一個說:“坦白,你跟我對山歌的動機是什么?”
一個答:“你是劉三姐,我想當阿牛哥?!?/p>
“你最后坦白一次,有沒有相好?”“有?!薄笆裁??!”“就在眼前!”
阿秀被他逗了,撒嬌地捏他耳朵。兩個人在草垛邊追逐嘻鬧,擁抱在一塊,又是親嘴兒,又是談婚論嫁——原來他們這段時間鬧得雞飛貓?zhí)?,是在變相戀愛——氣得五叔咳起嗽來?/p>
兩位戀人沒防著被經理大人撞上,有點慌——鐵仔拉起阿秀的手,就向朦朧的田野深處跑去。
五叔怒沖沖地沖著年輕的背影吼,“壞蛋,竟敢假戲真做,違反演出協議,我找村長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