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頭穿著皺巴巴的西服,脖頸拴根花領帶,手里拎著一條黑不溜啾的蛇皮袋,悄悄地回到了家。
匆匆和父親打過招呼后,一副急不可奈的樣子,火急火燎地拉著婆娘劉菊花鉆進了自己的小窩里,進門二話不說就要把褲子脫掉。
劉菊花一看他猴急猴急的樣子,臉一下子羞得通紅,一邊點著石大頭的腦門,一邊輕輕地嚷道:“死人,大白天的,你急什么急呀?!”石大頭這時顧不得答腔,哧溜一下脫了外褲,接著又要把內(nèi)褲扒下來,劉菊花一看這架勢捂著臉就要往外跑。
石大頭一把抓住婆娘,從貼肉的口袋里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翻出白花花的一大卷鈔票來。劉菊花頓時愣住了,“當家的,你哪來這么多的票子呀?”
“打工掙的唄!”石大頭脖子一梗,得意洋洋地回道?!安粚Γ氵@個不學好的東西,一個月只有六七百塊的工錢,去掉吃喝拉撒睡,出去才一年,就是天天賣血也賺不到這些呀。死東西,今天不給老娘說清楚,我非把你廢掉不可!”說著,劉菊花抄起門后的一把木掃把。
“老婆你放心,這錢絕對是俺打工掙的,要是有半句胡話,俺甘愿天打雷劈!”
“那你是咋掙的?仔細說我聽聽?!眲⒕栈ú灰啦粨系刈穯柕馈?/p>
“狗娘養(yǎng)的,老子難道搶錢不成,咋這不信你的老公呢?!”大頭和媳婦嚷了起來,在門外偷聽多時的石老漢這時再也耐不住了,一頭竄了進來?!澳阈∽咏o我往實里說,在外要是有個七七八八的,就不認你這龜兒子!”石大頭一看不說清不行了,于是竹筒倒豆子般的來它個徹底痛快。
那天晚上,建筑公司的胡老板接了一樁活計,要在市明珠大道的北段新建一座花園別墅。為了趕進度,建筑隊連夜加班挖地腳。一開工的時候,用不著多少人,只有一部挖掘機在施工。夜深人靜的時候,燈泡悠來悠去的像鬼火。挖掘司機膽子小,剛還沒鏟幾下,機器無緣無故停了。司機哆里哆嗦爬下來,鉆進鏟車底下找毛病。這不看不知道,這一看嚇壞了,不知什么時候他的一條腿陷進了一個不大的深洞里,旁邊還有一截爛棺木。“媽呀,鬼——鬼——”石大頭聽到鏟車司機的尖叫,跑過來一瞧,原來挖到了一座墳墓上。
第二天一早胡老板來看后,瞅著石大頭一直沒吭氣,說自己迷信膽也小??创蠡飪憾疾恢?,大頭憋不住了,說我敢挖。老板想了半天,讓大頭坐上了挖掘機。那東西以前他學過,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個墳包包鏟平了,住翻斗車上一堆,眨眼間就完事了。老板事后表揚了大頭,還發(fā)了紅包,讓他回家休息休息。大頭偷偷跑到廁所一數(shù),驚得差點沒背過氣去,“媽呀,整整三萬塊耶!”
劉菊花聽石大頭這么一說,臉上慢慢地堆滿了笑,吩咐娃兒到小店里打瓶散酒來,然后麻利地捉了只大公雞,從廚房里抄把刀,放在石頭上擦了擦,一轉(zhuǎn)眼工夫就聞到了鍋里的雞肉香。
“去、去、去,我燒點水,你也洗個熱水澡,把衣褲換了,畢竟動了墳,多少會沾些穢氣,別有什么麻煩惹上身來。”劉菊花溫柔地推了丈夫一把。
天剛一擦黑,石大頭就等不及了,摟著老婆親親熱熱地鉆進了被窩。他剛把手伸進老婆的內(nèi)衣里,就聽大門敲得“咚咚”響。“大頭呢,大頭呢,快起來,來人了?!笔箢^一聽是村長的聲音,極不情愿地爬了起來。一開門,幾個警察出現(xiàn)在了大頭的面前,大頭緊張得兩腿像篩糠似的發(fā)抖,懵里懵懂地問道:“這是咋了,我又沒有干啥壞事?”
這時警察開口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石大頭?!?/p>
“那天挖墳挖的是一座古墓,你知道嗎?”石大頭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似地回道:“不,不,這個我可不知道!”
“是誰指使讓你挖墳的?”大頭想了想說道:“沒……沒有人指使,確實沒人讓我挖,是自己主動挖的?!彪S后警察讓他在拘捕證上簽了字,就把一副冰涼的手銬給大頭帶上了。石大頭這時才弄明白,原來是自己挖墳犯了罪。
劉菊花一瞧這陣勢,嚇得哇哇大哭,上去一把扭住石大頭的耳朵:“挨槍子的東西,你進去了,我們一家老小咋過呀?!我說天上不會掉陷餅,你個不得好死的,竟干掘祖墳的壞事……”幾個警察好一番勸說,才把劉菊花從大頭身邊拉開。
古墓挖開后,胡老板給大頭發(fā)了紅包打發(fā)他回家休息之后,就急急地跑到派出所主動報了案。文物管理部門接到任務后很重視,很快派出了大批專業(yè)人員對現(xiàn)場進行了緊急清理,只用了一周左右的時間,就把古墓里的物品全部轉(zhuǎn)移到了河城市博物館。胡老板真是一箭雙雕,古墓轉(zhuǎn)移后建筑工地可以施工了,他不僅沒受多少損失,還得到了文物部門的表揚,說他很有文物保護觀念。
石大頭真是一個愣頭青,不知不覺中上了老板的圈套,乖乖地把挖墳的罪過全部攬下,當了一個糊涂的替罪羊,最后被關進了河城監(jiān)獄,大頭做夢一樣愣愣的,自己好像大病了一場。服刑時間不長,胡老板很講義氣,讓包工頭和劉菊花帶著東西到監(jiān)獄去看了他。臨走時,包工頭悄悄告訴大頭:“老板說你是有功之臣哩!坐牢的時間算上班,天天給你發(fā)工資?!贝箢^聽后不知是苦還是笑,一掃過去的煩惱,當即感動得熱淚盈眶。
在回去的路上,劉菊花一直在叨叨:“我們家大頭怎么這樣有福呢?坐牢不干活還照樣領工資,老板真好?!卑ゎ^看她善良,心中暗笑道:“好個屁,老板才有福呢。嘻嘻,要不是遇到了大頭這個活冤家,不把那座墳稀里糊涂地挖掉,老板停工一個月的損失,就相當大頭坐三年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