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guān)將近,來喜接到娘的電話要他早點回家,說是有人給他介紹對象,兩個人對了眼春節(jié)就能辦事兒。來喜說不讓母親操心自己的事:“城里的姑娘多著呢,我就不能娶個城市妹妹做老婆?”母親說,什么蟲吃什么木頭,是有一定之規(guī)的。你要真有那本事,就順便捎個城市妹回家讓鄉(xiāng)親們開開眼。來喜說:“娘,你就等著瞧好了!”
話說出口來喜犯了愁。順便捎個城市妹?談何容易!
來喜是個很聰明的小伙子,進城打工一年后長了不少見識,斷定靠給別人做活兒掙不了大錢,還經(jīng)常要受窩心氣,于是就決定自己做。做什么好呢?大生意要大本錢他做不起,經(jīng)過考察市場后他決定從最小最簡單的生意做起。你以為他想做什么生意?爆米花!
現(xiàn)在這社會有錢就是爺,管它做什么只要來錢就行,何況這地方也沒幾個人認識他。說做就做,來喜把各樣工具購置齊備后毫不猶豫就開了張。這生意小是小,但一無風(fēng)險,二呢,來錢均勻,哪天不鬧他個百八十元的!三來沒有其它費用,連營業(yè)執(zhí)照也不用辦,開幾炮換一換地方就得。你還別說,來喜這生意還真實瞅準了,不多久口袋就鼓凸起來,比打工時候掙的錢多幾倍!
可是,有錢就能捎個城市妹回家?
時間緊迫,眼看都進農(nóng)歷臘月了,事情連一點苗頭還沒有,急得他頭上冒火星子。來喜向來認為自己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但這一次準定要讓娘失望了。一著急生意也不做了,每天就到大街小巷閑逛,等著天上掉餡餅。
這天來喜晃著膀子逛進一家超市,什么東西也沒看中,眼睛一亮卻盯上了一個售貨員姑娘。不錯,就是她了,夢中多次相聚的城市妹妹!最讓他中意的是,這個妹妹就像他希望的那樣粉黛不施,天生就那么美,很樸素自然的美!來喜有自知之明,那些很妖艷的妹妹他養(yǎng)不好,也養(yǎng)不起。
目標是瞅準了,怎么下手呢?
還沒想好呢,人家妹妹卻在笑盈盈招呼他了:“請問您想要點什么?”來喜一愣,是啊,要點什么呢?眼見妹妹管的這一塊是炊具,貨架上各種各樣的鍋,還有電磁爐和微波爐。鍋他有,電磁爐和微波爐現(xiàn)階段對他來說還是奢侈品。他什么都不想要,但不要東西妹妹肯定不高興,來喜略一思索立刻決定買,現(xiàn)在用不上將來用,這里用不上扛回老家孝敬父母。
想好之后來喜說:“我也不知道要什么好,你能幫忙挑一套合適的炊具嗎?”姑娘眼睛一亮,斷定這位顧客是個大買主,立刻熱情地給他介紹各種鍋和爐的好處,提出自己的建議。來喜一邊點頭,一邊及時夸贊姑娘服務(wù)周到熱情。來喜會說話,稱贊的言語說得恰到好處,夸得姑娘心里挺美,兩個人話就多起來,看得出姑娘對自己感覺不錯。
算來花了將近600元,把來喜心疼得不行。但一想釣魚總得要下餌,也就釋懷。臨走的時候來喜說下次用鍋還來她這里買,不但自己買還要介紹朋友們也來她這里買鍋,把姑娘高興得一個勁兒說謝謝。
幾天后來喜再次光臨那家超市,說要再買兩只鍋。姑娘熱情接待,卻忍不住好奇地問:“你買這么多鍋做什么用啊?”來喜隨即答道:“上次的那套自己用,這次是準備拿回老家給爹娘用?!惫媚锞涂渌㈨?。
這次兩個人說的話更多,都感覺彼此的距離近一點,慢慢就談到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姑娘問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來喜略一愣神兒。是啊,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呢?肯定是不能實話實說的。哪樣工作和自己做的事情有聯(lián)系呢?忽然想起在街頭聽到的一個故事,靈機一動沖口而出:“在部隊工作,炮兵。”
看到姑娘盯著自己的一身便裝有點疑惑的目光,來喜忙解釋說,常穿軍服有點膩味,所以一出營房就換了便裝。具體是做什么工作的呢?炮校畢業(yè)后到部隊,今年剛升到營級。
炮兵獨立營上尉營長!姑娘看他的眼睛又亮了幾分。怪不得看起來這么颯爽英姿,原來是個軍人,而且這么年輕就當(dāng)上尉了!來喜趁機說上次買的炊具,實話說是送朋友結(jié)婚用的。他呢,工作忙連女朋友還沒來得及談呢。
最后的結(jié)果是在來喜有點扭捏的邀請下,姑娘羞答答同意和他約會。一來二去的,感情溫度上升很快,幾次約會后兩個人的愛情就如火如荼了。事情出乎意外地順利,把來喜美得抓耳撓腮像猴子。
姑娘說她的名字叫姍媚,高中畢業(yè)沒考上大學(xué)就在商場上了班。來喜對她說今年春節(jié)請了探親假要回去省親,問姍媚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一趟?姍媚滿口答應(yīng)下來,并且關(guān)心地問他以后有什么打算。兩情相悅,來喜一時大意竟激動起來,說轉(zhuǎn)業(yè)后哪里也不去,就回老家去。來喜說老家那一帶已經(jīng)開發(fā)成風(fēng)景區(qū),他要在那里做一番大事業(yè),并隨口描繪出一幅激動人心的圖景,說得姍媚和他一起心潮澎湃,直夸他胸有大志,表示軍官太太不做雖然有點遺憾,但假如真能做一番大事業(yè),她情愿和他同甘共苦。
來喜做事機巧,什么底兒也沒讓姍媚摸到。姍媚的事他也不多問,就看那白皙的皮膚,正宗的城市妹是毫無疑問的,心性兒也不錯。重要的是姍媚答應(yīng)和他一起回老家,到那時候什么都好辦,瞅個機會把生米煮成熟飯,她再后悔還來得及嗎?
有道是“得意不能忘形”,這話說得還真有道理。眼看和姍媚的愛情發(fā)展順利,來喜心里就放松了警惕,就想在“愛情”之余再多掙幾個錢過年用,最好是打個出租車風(fēng)光無限地衣錦還鄉(xiāng)。
于是這天來喜重新拉起爆米花的機器上了街。生意還真不錯,一鍋接一鍋,小票兒不停往兜里裝。來喜站在機器旁,自我感覺很好地一扳機扭,“嗵”地一聲大響,不像開炮像什么?一旁過路的一位老太太冷不防被炮聲嚇得一哆嗦,差點兒把一籃子雞蛋掉地下呢。
正忙得起勁,背后忽然一個柔柔的女聲說:“給我也來一鍋!”來喜聽這聲音有點耳熟,扭頭一看傻臉了:天哪,竟是姍媚亭亭玉立在自己身邊!
來喜說了一連串的“你”,終于沒有說出一句囫圇話,姍媚卻甩下兩串淚跑遠了。
完了!快要煮熟的鴨子飛了,還買那么多的鍋在屋里!來喜垂頭喪氣地收拾攤子回家去,一路上直罵自己混蛋。路上人多沒法下手,他想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后,再好好揍自己一頓耳巴子。就在要轉(zhuǎn)入他居住在里面的那條小巷子的時候,身后一聲大喝:“嗨,你給我站住!”回頭一看,老天,竟是姍媚追了過來!
這一驚非同小可,看來這事情還沒個完,一定是姍媚姑娘發(fā)現(xiàn)受騙上當(dāng)后,立即決定向他討要精神損失費。他知道城里人動不動就要人賠償精神損失,這下子可是栽了大跟頭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來喜硬著頭皮站住。果然,一向脾性溫軟的姍媚上來就是一陣暴風(fēng)驟雨的指斥,還連續(xù)拋灑珠淚,然后說:“你把我的心騙去了,就這么一走了之嗎?”來喜的聰明機智這會兒全沒了,木木地垂手而立,囁嚅著說:“那怎么辦呢?,我又沒有多少錢?!?/p>
姍媚姑娘差點兒破涕為笑,伸出蔥白兒似的指頭點在他腦殼上:“你說的也不全都是騙人的假話吧?”來喜忙說:“轉(zhuǎn)業(yè)后的那部分是真話,千真萬確!”姍媚終于忍不住“撲哧”一笑:“那好,我就再信你一回,過年仍然和你一起走。”
來喜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驚喜得差點兒當(dāng)場暈倒。
臘月二十三,來喜攜姍媚興高采烈回家過年去。路上來喜許多次忍不住想笑出聲兒來:看來要搞一個城市妹妹做老婆,難度不是很大嘛!不過現(xiàn)在來喜可是真的愛上了姍媚,這些天的接觸,發(fā)現(xiàn)姍媚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女子,心里早一千遍發(fā)誓以后一定要對她好。
到家,娘見他果然帶回一個城市妹,驚得嘴巴張開來許久合不攏。娘把姍媚拉到跟前看了許多遍,忽然一拍巴掌回到里屋去拿張照片出來,悄悄把來喜喚到一邊去:“我怎么看這兩個姑娘的相貌好像太一樣了?”
原來照片上就是家里給來喜介紹的那位姑娘,兩家已悄悄交換過了兒女們的像片!來喜一看也驚呆了,是一模一樣,真的就像一個人!來喜把照片拿給姍媚看,姍媚一聲輕叫:“我的照片什么時候跑到你家來了?”
終于明白了,來喜驚呼上當(dāng):“原來你不是城里妹妹,而是個進城的打工妹!原來咱們還是老鄉(xiāng)!”姍媚笑了說:“你怎么不問清楚了再騙我啊上尉先生?我原本名字叫山妹,原也想騙個城里帥哥當(dāng)老公就改了名字的,咱們是騙子遇上騙子啦!”
來喜長嘆一聲說:“你怎么不早說啊,害得我費那么大的勁兒編瞎話,還買了那么多的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