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羽潔畢業(yè)于上海一所名牌大學研究生班，現(xiàn)在江西省鷹潭市一家事業(yè)單位從事研究工作。自從兒子出生后，姬羽潔凡事以兒子為中心，她的生活和工作發(fā)生了根本的改變，成為十足的“孩奴”。然而，一直讓姬羽潔引以為榮的兒子，卻在一天天“變壞”，學習成績下降、逃課、考試舞弊。姬羽潔心碎了!日漸憔悴的她，最終患上了“隱匿性抑郁癥”。姬羽潔病倒后，開始反思自己，她想找回失去的自我，不再做“孩奴”。于是，姬羽潔與兒子訂立了一個“自由協(xié)議”……

甘做“孩奴”，女研究員母親“大變樣”

1997年5月21日凌晨，隨著一聲啼哭，姬羽潔在市第七醫(yī)院產(chǎn)下了7斤5兩的大胖兒子，這一刻，對已經(jīng)34歲高齡的姬羽潔來說，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好不容易做了母親的姬羽潔暗自發(fā)誓，此后的日子里，要全身心撲在兒子浩東魁身上，把母愛完完全全地奉獻給他。

四個月的產(chǎn)假很快過去了，姬羽潔又回到了研究所。過去，姬羽潔每天上班，總是第一個到最后一個離開，她曾經(jīng)被同事們稱為“工作狂女人”?？勺詮挠辛撕茤|魁后，她的生活和工作有了較大的轉(zhuǎn)變。

上班的第一天早晨，姬羽潔在給兒子喂完鮮奶后(因她奶水不足)，她不放心丈夫和小保姆洗尿布，有潔癖的她要親手一片片搓洗、晾曬。接著，她又哼著兒歌哄兒子睡覺。事無巨細地安頓好兒子后，姬羽潔才拿起早點邊吃邊匆匆奔往單位。當她來到單位時，已經(jīng)大大超過了上班時間。

這天下午，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姬羽潔沒打招呼，就早早地離開單位回了家。

此后的日子里，姬羽潔幾乎每天都“遲到早退”，一開始，同事和領導還能理解，畢竟家里有小嬰兒需要她照料，可兩年多過去了，姬羽潔仍然“遲到早退”，這叫周圍的同事對她頗有微詞。

1999年9月17日上午，領導讓姬羽潔整理一份科技資料，說三天后交稿，他要帶到南昌去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本來這項工作對姬羽潔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可由于她精力不集中，滿腦子想的都是孩子的事，每天只整理出一小部分。到了第三天交稿時，姬羽潔竟然還沒有整理好。領導見姬羽潔如此差的工作效率，他第一次不滿地指責道：“你是怎么搞的，做事這樣拖拖拉拉，今晚，你就是加班加點，也要給我整理出來!”

受到領導批評的姬羽潔，本想在單位挑燈夜戰(zhàn)整理完這份資料，可一想到兒子離不開她的照顧，她便向領導請求把資料拿回去整理。臨離開單位時，領導一再強調(diào)明天上午上班一定要把稿件交給他，姬羽潔點頭答應了。

傍晚時分，姬羽潔回到家里，一見到兒子，她馬上進入了“服務狀態(tài)”，又是給兒子洗澡、洗衣服、喂飯、擺弄玩具，又是講童話故事，直到晚上10點左右，她總算服務完畢。這時，姬羽潔才開始整理剩余的科技資料，但她在電腦上只操作了一個小時，困倦的身體就向她發(fā)出警示的信號，她知道這份資料的重要性，強行支撐著繼續(xù)整理，終于在凌晨兩點鐘完成了任務。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姬羽潔就把稿件交到了領導的手上。誰知，當領導看完整理的資料后，很是不滿地說：“你自己看看，每一頁上都有錯別字和病句，你一個堂堂的研究生，怎么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望著領導嚴厲的目光，姬羽潔羞愧難當。

2000年9月，姬羽潔把浩東魁送進了幼兒園。從這時起，姬羽潔開始注重兒子“才藝”的培養(yǎng)，她先后給兒子報了少兒書畫班、少兒鋼琴、少兒武術班、少兒英語班等，每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

有一回，浩東魁所在的少兒書畫班搞了一次書畫比賽，他因為沒有得到名次，回家后傷心地哭著對姬羽潔說老師不喜歡他，所以一個五角星也沒有給他。姬羽潔聽信了兒子的話，第二天上班時，在單位的走道上，她用手機對那位美術老師進行了“討伐”，激動地說他“偏心眼”!接著，又與美術老師針鋒相對地理論起來。

姬羽潔的吼叫聲，驚動了幾間辦公室里的同事，大家見姬羽潔漲紅著臉與人較真，都搖頭嘆息!

由于姬羽潔不思業(yè)務鉆研、工作消極，2002年底評選先進工作者時，她又一次落選了。姬羽潔沒有兒子之前，“工作狂”的她連續(xù)四年獲得過省級和市級個人成就獎、先進工作者，而現(xiàn)在好幾年什么也沒有了，當有同事探問她：“你對落選先進工作者有何感想?”姬羽潔滿不在乎地說：“沒什么!為了我的兒子將來有出息，我付出一點犧牲，也是正常的!”

兒子“事件”頻發(fā)，母親身心疲憊患上疾病

姬羽潔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正因為這樣，在以后的點滴生活中，兒子的喜怒哀樂，就是她情緒的晴雨表。

2003年11月6日晚上，姬羽潔的朋友姜惠珍帶兒子強強來她家串門，姬羽潔便把浩東魁所愛的一架機器人拿給強強玩。浩東魁瞧見了，很不高興地說：“我不想讓你玩我的機器人!”說著，他伸手要奪回強強手中的機器人。強強死死抱住不肯放手。于是，兩個孩子你爭我奪起來。一旁的姬羽潔馬上站出來對兒子說：“魁魁，強強是客人，你就讓他玩一下吧!”“不!這是我舅舅從日本買回來送給我的禮物，我不想給任何人玩!”說完，他強行從強強手中奪過了機器人。

面對兒子的自私和霸道，姬羽潔變得“沒脾氣”了，她很無奈地對有些尷尬的姜惠珍說：“真拿他沒辦法!”姜惠珍見姬羽潔這么“軟弱”，她說了一句：“你呀，太寵你的兒子了!”

姬羽潔雖然在生活上嬌寵浩東魁，但對兒子的學習，一直像監(jiān)工一樣抓得很緊。從浩東魁讀小學開始，姬羽潔就進行“陪讀”。兒子每天在學校上的課程，回到家里，姬羽潔都要一一檢查，并認真進行輔導。等兒子入睡后，姬羽潔像當年考大學時那樣，溫習第二天的“陪讀”課程。

在姬羽潔的精心“陪讀”下，浩東魁各科的成績，在班里名列前茅。對此，姬羽潔心滿意足，她覺得自己遠離事業(yè)、遠離友情、遠離個人愛好的“犧牲”，值得!

然而，到了浩東魁讀三年級時，他的學習成績開始走下坡路了。

2005年4月19日，學校期中考試，浩東魁的語文和數(shù)學成績各掉了十幾分。看著浩東魁“考砸”了的分數(shù)，姬羽潔第一次痛心疾首地責備兒子說：“你怎么這樣粗心呀，這兩門功課，媽媽給你溫習過好幾遍，幾道簡單的題都答不出來，太讓我失望了!”

浩東魁從來沒見過母親如此“給臉色”，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他突然委屈地哭了起來。瞧見兒子臉上“梨花帶雨”，姬羽潔心一下子軟了，她自責道：“媽媽不該把話說得那么重。乖兒子，原諒媽媽?！闭f著，她把兒子拉到身邊，親手用餐巾紙給他抹去臉上的淚珠。

浩東魁學習成績下降了，姬羽潔不敢有半點松懈，她加大力度進行“陪讀”。過去，每天晚上，她要求兒子9點半準時睡覺；現(xiàn)在，她延遲到10點鐘，才讓兒子上床。當天的功課，她要給兒子講解好幾遍。

有一次，浩東魁聽姬羽潔不厭其煩地講解一道數(shù)學題，聽著聽著，他竟然趴在桌上呼呼地睡著了。

此后的一段時間里，不斷有浩東魁上課睡覺、走神的消息從班主任那兒傳來，姬羽潔對兒子上課不認真聽講很是煩惱!好幾次，她想對兒子發(fā)火，又擔心他受不了，只得壓抑著，自己生悶氣。

浩東魁在學校“犯事”還沒有了結(jié)，2005年6月26日上午，開始期末考試，第一場品德科目考試，浩東魁在監(jiān)考老師的眼皮底下，抄襲了其他同學的試卷，他的舞弊行為，被監(jiān)考老師當場抓了“現(xiàn)行”。

當天中午，正在單位食堂吃飯的姬羽潔，接到班主任打來的電話，得知兒子“不光彩”的一瞬間，她臉色刷白、胸口憋悶難受。此刻，她忽然感到自己有種挫敗感，原以為犧牲自己的一切，能夠換來兒子的“驕傲”，沒想到，兒子竟然“墮落”成這樣，這叫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對面的一位女同事瞧見姬羽潔神色異樣，關切地問：“羽潔，你臉色這么難看，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姬羽潔還想隱瞞，她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沒關系的!”說完，她扒了一口飯，可難以下咽，她便起身準備離開時，身體搖晃了幾下，差點暈倒。那位女同事急忙奔過去扶住她，馬上把她送到了就近的一家醫(yī)院。

不做“孩奴”，解放母親放飛兒子的“自由協(xié)議”

半個小時后，姬羽潔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打點滴，醫(yī)生的診斷結(jié)果是：她患上了隱匿性抑郁癥。醫(yī)生說，這種病癥，是由于身體長期處于心悸、緊張、頭暈、胸悶和疲勞狀態(tài)；精神表現(xiàn)為情緒低落、缺乏信心和悲觀消極。醫(yī)生建議對姬羽潔進行藥物結(jié)合心理療法，強調(diào)身心同治、加強心理疏導、調(diào)整心態(tài)，對她實施心理、精神和軀體同步綜合治療。

姬羽潔病倒后，好朋友姜惠珍來醫(yī)院看望她。姜惠珍瞧著姬羽潔刀削般憔悴的臉頰，直言不諱地說：“你何苦為了兒子，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模樣!羽潔，該醒醒了!”

姜惠珍這番誠懇的勸導，讓姬羽潔不得不反思造成自己今天“失敗”的原因，她確實把自己和兒子綁在了一個設定的目標柱上，導致自己慢慢失去了自我，兒子也失去了快樂成長的自由，再這樣下去，兩人都將被這“沉重的十字架”壓垮!

姬羽潔想明白了，是到了改變自我的時候了!

姬羽潔出院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與兒子開誠布公地懇談一番。2005年7月13日傍晚，吃過飯后，姬羽潔把浩東魁單獨叫到自己的房間，她鄭重其事地對兒子說：“魁魁，媽媽想和你訂立一個自由協(xié)議。”

浩東魁一聽母親要和他訂合同，感到很新鮮，急忙問：“什么叫自由協(xié)議?”

姬羽潔說：“你看，你和媽媽現(xiàn)在都過得很不開心!媽媽在單位，事業(yè)沒有發(fā)展；你在學校，學習也沒有進步，這都怪媽媽沒有給你足夠的空間，同時媽媽也把自己給圈進去了。你看這樣行嗎?今后，咱倆像好朋友一樣，相互保持自由空間、相互監(jiān)督制約、共同爭取進步，媽媽違反了約定，你有權批評；你違反了規(guī)定，媽媽也可以指出來。你愿意和媽媽訂立這個自由協(xié)議嗎?”

浩東魁的眼睛轉(zhuǎn)了一圈，試探性地問：“那如果我不想學鋼琴，你不會強迫我吧?”姬羽潔考慮了一下，說：“媽媽當然要尊重你的自由選擇了?！焙茤|魁高興地與母親擊掌，表示同意“自由協(xié)議”!

姬羽潔與兒子口頭訂立“自由協(xié)議”不久的一天，她接到大學同學殷雯麗從上海打來的電話，說他們研究生班同學想在上海的母校搞十五周年聚會，邀請姬羽潔前往參加。要在過去，姬羽潔肯定會因為兒子需要照顧一口回絕，可這次，她沒有拒絕。

能暫時離開兒子幾天，過一種“自由生活”，給自己的心情放個假，這對目前身體需要恢復的姬羽潔來說，無疑是一次機會。而浩東魁得知母親要去上海，他表現(xiàn)出了不樂意，說：“你去上海玩，誰來給我燒好吃的菜?！奔в饾嶑R上推出丈夫說：“還有爸爸給你燒飯做菜呢。”浩東魁嘴巴翹得老高說：“我不喜歡爸爸做的菜!”姬羽潔見兒子纏住她不放，她馬上搬出了“自由協(xié)議”說：“魁魁，你可別忘了我倆訂立的‘自由協(xié)議’第一條——相互保持自由空間。媽媽想自由幾天，你要是不同意，可就違反了約定?！币宦犨@話，浩東魁大眼睛眨了眨，說：“那好吧，反正我也想自由幾天?！?/p>

姬羽潔臨行前，反復交代丈夫如何照料兒子的生活起居。2005年8月1日傍晚，姬羽潔乘上了去上海的火車。這是她有了兒子以來，第一次外出，那份牽掛的心情可想而知。

到了上海后的前兩天里，盡管同學聚會的節(jié)目豐富多彩，可姬羽潔的心里始終放不下遠在家里的兒子，每天早中晚，她都要給丈夫或兒子打電話，遙控指導他倆的生活，尤其兒子的一舉一動，她都問長問短。前來參加聚會的幾位女同學，笑說姬羽潔是“遙控警察”和“超級孩奴”。

姬羽潔已經(jīng)意識到這一點，隨后的幾天里，她努力克制自己習慣了的生活方式，每天最多打一個報平安的電話給丈夫。其它時間，她與久別的同學們盡情地“游山玩水”和暢談分別后的各自人生經(jīng)歷……

上海同學聚會，讓姬羽潔初次嘗到了“自由空間”的甜頭?；貋砗蟆．斔炎约旱母惺軐鹤诱f了后，沒想到，浩東魁竟然說出了這番話：“媽媽，你不在家的幾天里，我超開心!爸爸燒的菜，超好吃!你看，這是我寫的作文《媽媽出差的日子里》?！?/p>

姬羽潔接過兒子的習作，邊讀邊流下激動的淚水，她好久沒讀到兒子這么真摯暢快的作文了。姬羽潔心想，“相互保持自由空間”確實能給她和兒子帶來全新的感覺。

此后的日子里，姬羽潔與兒子按照“自由協(xié)議”行事，姬羽潔不強行干涉兒子的“內(nèi)政”(學習、交友)，只能引導；浩東魁也不攪擾母親的“業(yè)余生活”。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到了2007年12月，浩東魁讀小學五年級了。現(xiàn)在，姬羽潔已從“以兒子為中心”的狀態(tài)中脫離出來，她恢復了對事業(yè)、個人愛好的追求。每天，在單位，“遲到早退”不再與她相伴，上班時間不為兒子的事“煲電話粥”，用心研究一些學術課題；在家里，她除了必要的照顧和關心兒子的生活、學習外，她有了參加朋友聚會、跳健身操、逛專賣店、看精彩電視劇的自由空間。

2007年底，姬羽潔所在單位評選本年度先進工作者的名單中，又有了她的名字。更讓姬羽潔感到欣喜的是，在這一年里，浩東魁不僅學習成績拔尖，而且因為出色的組織能力，擔任了班長。

2008年7月的一天，好朋友姜惠珍來姬羽潔家串門，一見她飽滿的“精氣神”，驚訝的同時，感慨地說：“你總算走出‘孩奴’世界了!”

姬羽潔充滿紅暈的臉上有了燦爛的笑容。

(責編 陶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