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算子

朱敦儒

旅雁向南飛，風(fēng)雨群相失。饑渴辛勤兩翅垂，獨下寒汀立。

鷗鷺苦難親，繳憂相逼。云海茫茫無處歸，誰聽哀鳴急！

[賞析]

朱敦儒的這首詠物詞，以南飛失群的孤雁，來象征靖康之變中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廣大人民流離艱辛的景況。詞中情景交融，處處寫雁，又處處寫詞人自身的身世感慨。

全詞一開篇即攝取與作者的遭遇、心境有著某種聯(lián)系并引發(fā)作者感情共鳴的客觀物象來為詞人寫照，抒發(fā)詞人的心聲?！奥醚阆蚰巷w”，詞的首句寫冬天雁由北向南遷徙。巧合的是，詞人由洛陽南逃也正是這個時候。也許是他逃亡路上，見雁南飛，有所感發(fā)，“情沿物應(yīng)”，才發(fā)而為詞，“道寄人知”，借以表達(dá)因雁而興起的傷感?！帮L(fēng)雨群相失”的“風(fēng)雨”，表面是指自然的風(fēng)雨，骨子里卻是喻指人世社會的風(fēng)雨，是驟然襲來的戰(zhàn)禍。接下去便以雁之饑渴辛勞、無力續(xù)飛與孤宿寒汀的情景，來比喻人們逃難途中忍饑受寒、疲憊不堪和孤苦無依的慘狀。

下闋以雁之孤危、哀怨、憂懼和無所依托，象征他與廣大人民當(dāng)時類似的處境與心情?！苞t鷺苦難親”一句，承上句“寒汀立”而有所深入。鷗、鷺與雁，都是棲宿于沙洲汀渚之間的鳥類，而說“難親”，便有地下亦難寧處之苦；“繳憂相逼”，則天空中更怕有性命之憂?！啊笔巧澍B的短箭，“繳”是系短箭上的絲繩。《史記·留侯世家》載漢高祖歌曰：“鴻鵠高飛，一舉千里……雖有矰繳，尚安所施！”而這里的鴻雁苦于身心交瘁，無力高飛，便易被獵人所射殺。如此借旅雁的困厄以寫人間的憂患，可謂入木三分。結(jié)尾續(xù)寫旅雁之苦。“云海茫?！币嗉慈撕ＣＣ?。流落安歸？哀鴻誰問？一語雙關(guān)，余悲不盡。

這首詠雁詞，無論內(nèi)容上還是藝術(shù)上都堪稱上乘之作。作品藝術(shù)上的魅力，印證了“悲憤出詩人”的道理。

[詞人小傳]

朱敦儒（1081～1159），字希真，號巖壑，又稱伊水老人、洛川先生，河南洛川（今河南洛陽）人。早歲隱居故里，志行高潔，有朝野之望。征召為學(xué)官，固辭不就。南渡初，流寓兩廣，居南雄州。紹興五年（1135）賜進(jìn)士出身，為秘書省正字，尋兼兵部郎官。后被劾罷官，退隱嘉禾。晚年依附秦檜，任鴻臚少卿，為時論所譏。檜死，亦罷廢。紹興二十九年卒，年七十九?！端问贰酚袀?。著《巖壑老人詩文》《獵較集》已佚。詞集有《樵歌》（一名《太平樵唱》）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