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紀

一

我喜歡寫文章，小緣喜歡我寫的文章，她說，里面明明有淡淡的憂傷，卻不知道藏在哪里，小緣說的話永遠都令我感動，一如她寫給我的紙條：

“你是令人心痛的孩子，明明記憶力很好，但一點也不肯去記，硬說自己記不住，明明智力很好，但又不認真去學，考試成績糟糕，就將自己當作笨孩子，大家在談話，笑得很開心的時候，明明想和大家一起笑，卻面無表情站在一旁，說自己是寂寞的孩子……”

這些我全不了解的事，小緣卻能簡單地道破，我很慶幸，有一個比我自己還了解我的朋友，當我悲傷或快樂，還有人知道，理解。

很多人知道，我走路很慢，像小超說的：“僅次于蝸牛的家伙?！蔽业耐瑢W覺得，和我一起走是折磨。他們和我一起走路的時候，不出十秒，我就會落在后面。起初，他們認為我靜靜跟在后面，走了一段時間，回過頭時，才發(fā)覺我已經(jīng)離他們很遠了，他們只是苦笑，停下來等我，說，以后你再走這么慢，我們就不等你了。后來，他們依舊等我，小超說，你現(xiàn)在走得慢還有人等你，你想過以后嗎？沒想過，我真的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人像寵小孩子那樣寵我。我說，小超，我不愿意想將來的事，我只知道現(xiàn)在，大家都在我身邊。小超摸摸我硬硬的頭發(fā)，笑了，說，你，還幼稚得像小孩子。有些人希望永遠做小孩子，有人疼，有人愛，生活，就美得到處都是棉花糖。

我傻傻地看著姐拿著一疊通訊錄，一頁一頁地翻，一邊翻，一邊微笑，現(xiàn)在，班里也要做通訊錄了，而我不想做通訊錄。我怕，將來某一天，我看著通訊錄里面對我笑的人，卻見不到他們，我會哭。

還有半年，我們就要對彼此唱離歌，我寧愿是對著一群陌生人，大家僅僅擦肩而過，不會有回憶，也沒有離別。

二

我是柔弱的孩子，這是媽說的，小時候放學回家找不到媽媽，會哭；被老師批評，會哭著跑回家；長大了，也會，卻是躲起來，幽幽地啜泣。媽寬容了我的柔弱，她對我說：“兒子，想哭就哭吧，媽不要你堅強得像石塊?！蔽艺娴臎]有堅強，憂傷滲透了我的喉嚨，唱著傷感的旋律，聲音沙沙的，柔柔的，像柔弱的青春，我知道，媽說漏了一句：“哭過了，記得要爬起來。”媽，你放心，我會站起來……

放假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覺得上面真的很白，像小時候，我和媽媽說的那樣：媽媽，看，上面鋪著雪，呆望了一會兒，我似乎明白天花板為什么會是白色，這樣，讓人舒服。媽說，你知道我多想看到你打球嗎？起碼在那時候，我覺得我的兒子是有活力的，而不像現(xiàn)在，黏著被子，一團死氣。媽，對不起，我又讓你擔心了。

我答應(yīng)媽媽，要聽話，要溫馴，我沒有做到。如同每次媽和我去逛街，我戴著檐帽，跟在媽媽的后面。有時，媽會驚恐地回頭看我，然后，緊緊拉著我的手，像小時候一樣，媽說，兒子，你知道嗎？你靜得有點可怕，媽擔心你會不見了。我說，媽，我不會走，媽說不行，你呀，真讓人心疼。我說，媽，以后不會了。以后是多久？我只給了媽媽一個虛渺的希望，我不知道，媽也不知道，令她操心的兒子，什么時候才會長大，或許我骨子里從來沒有隱藏成熟的細胞，那樣，我永遠是媽的小孩子，從來不曾長大過，那該會有多快樂。媽握緊我的手，說，兒子，愛你的人不是永遠都在的，所以，快點長大……

我想說一些話，紀念我的青春：

我不快樂也不悲傷，走在陽光里，樹陰偶爾將我遮住，太陽偶爾被云蓋住，我就沒有了陽光氣息，但我依然是我，走在安靜的青春的路上，平淡，卻真實。

編輯/孟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