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　然

以此文懷念我們的豬寶。

我希望父母能尊重子女的想法，而不是用大人的尺寸去丈量孩子的世界。

一

家里沒有成功地養(yǎng)過一只寵物，盡管我們幾個孩子都很喜歡小動物。也曾養(yǎng)過一些寵物，但情況慘不忍睹：小白兔因為媽媽照顧不周不幸被人順手牽羊偷走了；一只小烏龜因眼睛發(fā)炎不幸死去，另一只還沒來得及為同伴的離開而傷心就被爸爸拿去放生了；還有那一群我們走到哪里就跟到哪的可愛唐老鴨，因為媽媽嫌臟而瞞著我們悄悄送人……

我們再大的哭鬧聲也從來無效。

也因為如此，家里干凈得近乎刺眼，安靜得近乎死寂。

直到豬寶的出現(xiàn)……

二

那是哥哥從朋友家抱來的一只新年期間出生的狗狗——豬寶。身上團(tuán)團(tuán)灰斑、眸子澄亮如水、可愛無邪。每次帶它出去散步，總有一群小孩圍著逗它玩兒。猶記得它初到我們家那天，我們幾個高興得手舞足蹈，除了爸媽。但他們不滿的神情還是被我們的快樂湮沒了。我天真地以為，家里的沉寂應(yīng)該可以告一段落了。

我從來不知道，它的撒歡、歡叫都會成為媽媽對它打罵的理由，直到我親眼目睹。我更不知道，這么可愛的狗狗，爸媽為什么不像我們那樣疼愛它呢？除了懇求媽媽手下留情和不停地勸豬寶要聽話，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它被打后看著它眼里的淚光陪著它一起傷心?？粗劾镩_始有了一種叫做“憂傷”的東西，看著它的脾氣開始變得暴躁不安，我一遍遍地問我自己：我們的快樂是不是很自私很殘忍地建立在豬寶的痛苦之上？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是能做什么來改善豬寶與爸媽之間的緊張關(guān)系，直到事情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三

印象中南方似乎沒有像今年這樣頻頻出現(xiàn)大暴雨天氣的，但是卻讓豬寶遇著了，因為媽媽一直很排斥豬寶，因此它只能住在屋外。

那天深夜，風(fēng)雨交加，雷電轟鳴，它在外面害怕地拼命哀號，像在求助。它一直害怕打雷。我們幾個都被它凄厲的叫聲驚醒了，想抱它進(jìn)屋避雨，卻沒有鑰匙。惟一有鑰匙的媽媽卻不肯開門。懇求了許久，媽媽終于讓步，不耐煩地去開了鎖。電閃雷鳴中，它凍得瑟瑟發(fā)抖，我分不清它臉上哪是淚水哪是雨水。我們將它抱進(jìn)屋，它還是委屈地叫著，還沒等我們將它的身體擦干，爸媽嫌它吵，它又被轟出門外。漫漫長夜，我無法想象它帶著濕濕的毛皮怎樣熬過去。我們被媽媽硬拉回床睡覺，我不知道姐姐妹妹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聽著它絕望的哀號，陪著它一起流淚……

四

一個更大的陰謀在醞釀著。

第二天早上，我們正想好好地安慰一下豬寶，豬寶卻不見了蹤影。我們發(fā)瘋似地找遍了家里的每個角落，卻一無所獲。一個可怕的猜想都曾閃過我們腦海，只是我們不愿去想，那就是豬寶可能被媽媽拿去送人了。看著我們的“可笑”模樣，媽媽證實了我們的想法。

我們立即冒雨前往附近的親戚鄰居家找。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了。感謝上蒼，我們找到了！才短短幾個小時而已，它變得又臟又濕，更是一臉驚恐，只是一個勁兒地顫抖。姐姐心疼地說，那家人給豬寶住的地方臟得簡直跟豬棚沒什么兩樣。抱著它，我們都哭了。

五

因為要上學(xué)的緣故，我們無法在家照顧豬寶，其實我們怕的是豬寶再次從我們的視線中消失。雖然我們心里有一千個不放心，卻也無可奈何。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天會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豬寶。

等到放學(xué)我們匆匆忙忙趕回家時，眼前的景象令我的心一沉：籠子里空空如也。我們再次沖往親戚、鄰居家，但這次沒那么幸運了。我們只得從媽媽的口中去詢問豬寶的下落。

“我把她扔在路旁的橋上，誰要誰便撿去唄！”她輕描淡寫地應(yīng)道。

等到我們趕到橋邊時，哪里還有豬寶的影子？我終于忍不住了，不顧路人驚詫的眼光，放聲大哭起來。如果預(yù)支我全部的眼淚，可以換來豬寶，我愿意達(dá)成這筆交易。只可惜一切都太遲了！就連我企圖在空氣中記住豬寶的氣味，這個小小的愿望都無從實現(xiàn)，因為下著大雨，它的氣息早被沖得蕩然無存，就像它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我身邊一樣，就這樣消失了。沒有遺留下半點痕跡，沒有給我絲毫的思想準(zhǔn)備，徒留下滿地的憂傷，取代了空氣，在這個多雨的季節(jié)，差點讓我窒息……

有誰能告訴我，豬寶到底有什么過錯？他們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對一只才4個月大、在家只停留了一個星期的小狗做出這種事？因為嫌它臟？因為媽媽有潔癖？因為養(yǎng)它毫無用處？我真的不知道。我惟一知道的是，因為我的天真無知，豬寶成了爸媽手下的另一犧牲品。豬寶，原諒我！

從此以后，我又多了這樣一個習(xí)慣：只要聽到狗叫，我都會尋聲張望。雖然每次遇到的總是失望，但我并不打算放棄，我需要堅持這份希望。去減輕那壓得我?guī)缀醣罎⒌那敢狻Ｖ皇?，會在某種雷電轟鳴的深夜驚醒過來，然后想起那個相似的夜晚屋外無助的哀叫，然后閉上眼睛，使勁不讓淚水流出來；害怕在街上遇到狗，這會讓我控制不住對豬寶的想念，想起它那澄澈的雙眸，或許在被拋棄的那一瞬間，也還沒有讀懂“人”這種可怕的高級動物吧！一如我至今仍無法理解爸媽的做法一樣，然后好痛、好痛……

我知道，我丟失了一只狗狗，但爸爸媽媽拋棄的應(yīng)該不止是一只小狗狗而已吧！

六

重溫著MP4里的視頻上有關(guān)豬寶的那些溫暖的記憶，我流著淚告訴自己：豬寶，你終究還是離開了我。

豬寶，你到底在哪里？

豬寶，不管你在哪里，你都一定要幸福！

這是我最后的請求了。

后記：寫完這篇文章，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淚流滿面。而豬寶也失蹤好幾天了。其實寫這篇文章，不為什么，只是想告訴自己，我曾經(jīng)擁有過豬寶，而且很快樂，很幸福，雖然這份快樂在我身邊只停留了七天而已，但我很滿足，真的。我更希望父母能尊重子女的想法，而不是用大人的尺寸丈量孩子的世界，畢竟孩子不是大人！

編輯/商元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