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雪語

雪和雨都是水的精靈，卻有著不一樣的性情。雨，每走一步都要不同凡響。芭蕉葉上的雨聲，鮮亮著千古的惆悵；油紙傘上的腳步，踩痛了百年的愁怨。

雨聲，聽不得也。那晚，雨尋來一個廢棄的易拉罐，朗聲吟哦，讓人聽了有一種清涼的傷感。還是聽雪吧。那是一群翩然起舞的蝴蝶，潔白的翅膀，紛然的下降，落在瓦片棲在草色，輕軟軟，細(xì)沙沙。在薄暮時分豎起所有的聽覺，傾聽這來自天國的鐘聲，讓人自覺不自覺寬闊了許多飄逸了許多。

一個靜靜的雪夜，我讀懂了這樣的詩句：“村民們悄悄地回答，/火車悄悄地駛過。/那教堂圓圓的頂上，/長滿青草，鮮艷奪目?！?/p>

俄羅斯詩人尼古拉#8226;魯勃佐夫?qū)ι畹母杏X，像雪花淺淺的絮語，打動著我的耳朵。是的，在世俗的斑駁與喧囂中，誰能從一朵雪花的焚燒中提取細(xì)細(xì)的溫暖。我靜靜地坐著，看這場大雪如何從內(nèi)心鋪開，悄聲細(xì)語地抵達(dá)我的品格。也許我應(yīng)該坐上一夜坐上一生，讓這種潔白的聲音完全趕走我心中的嘈雜。白色的敲門聲，很輕。

走在雪地里，腳下發(fā)出干草一樣的聲響。雪落在樹枝上，雪落在腳印上，雪落在雪上，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凈。眼角有溫?zé)岬囊后w，那不是我的眼淚。雨天里行走，一身泥濘，怎么也詩意不起來。列夫#8226;托爾斯泰臨終前離家出走是在一個下著大雪的夜晚。夏花的絢爛最終歸結(jié)為秋葉的靜美，在俄羅斯鄉(xiāng)間的雪地里，托翁變成了雪，除了雪，再也沒有別的什么，整個世界都是一座潔白的宮殿。是雪重新創(chuàng)造了天地，是雪把托翁的絕望改寫成生命的飄逸。

俄羅斯給人的印象總是白雪茫茫。藍(lán)白紅三色旗中，白雪的光芒沐浴萬物。雪永遠(yuǎn)是白的，久遠(yuǎn)的雪至今不化，永遠(yuǎn)也不會化，最深最厚的雪沉積在詩歌里。符拉基米爾#8226;索科洛夫是“悄聲細(xì)語”派詩歌領(lǐng)袖，他討厭詩歌像雨點(diǎn)搞出形形色色的聲響?！霸姀膩聿皇菬o聲的，也不是‘高聲’的。詩只要是真實(shí)的和真摯直率的，即便是在細(xì)語，人們是仍然可以聽到的?！倍嗝醋孕诺谋磉_(dá)，閃爍著雪的清輝，隱隱透出雪的風(fēng)骨。大雪扇動萬籟，凌空飛揚(yáng)，眼前滿是潔白潔白的詩句：“我希望在若隱若現(xiàn)的雪網(wǎng)中，/有一盞路燈在搖晃，/不要過早地熄滅它的光芒……/我希望人們的雙手，/不再在昏暗中，在轟炸時/冰得冰涼……”一片，一片又一片，恍惚間，一個世紀(jì)的身影走過。紛揚(yáng)大雪里，時間變得飄忽而緩慢，空間再也沒有界限，在漫長無邊的歲月里，誰都可以感受著精細(xì)的生命。

俄羅斯有句諺語：最深的大海是平靜的。我們不妨說，最細(xì)微的聲音最有韌性，最能穿透厚重時空。“靜”派詩人索科洛夫們以一種喃喃絮語靈敏著我們的聽覺。我承認(rèn)，這是這些年來最打動我的聲音?！按舐暭埠簟敝皇撬查g的轟鳴，如絲如縷的訴說讓人細(xì)膩?zhàn)屓松羁?，讓人的靈魂輕得不能再輕，變成一朵雪花，淡雅而空靈。

鮑爾吉#8226;原野在他的散文《春雪化時》中這樣描繪草的歌聲：“草是草的歌聲所喚醒的。那是清脆的，碎片式的，嘻嘻哈哈的歌聲。像小孩站在岸上往水里擲冰?！笔郎嫌性S許多多這樣的聲音，蟄伏在喧囂之外心靈之中。靜靜地聽，我的心呀，聽那世界的低語，這是它對你求愛的表示呀。

只是，在我們這個漸熱的星球上，漫天的大雪，如同太白先生的一襲白袍一樣罕見起來。我蝸居的這座城市，有時下雪只是表示個意思，比時髦女郎涂在臉上的脂粉還薄。但是，只要有一朵雪花，只要有一朵，它就會從六個方向感應(yīng)著你心的律動。

傾聽雪語吧。淺淺雪聲，宛如脈脈細(xì)流鮮活著我們的血管。世上所有的嘈雜和喧響，將紛紛失去聲音而寂然黯然。

白雪，一個很耐咀嚼的意象，一座挖掘不盡的礦藏。

蓮在江南

蓮在江南，猶如菊開東籬，是一種遙遠(yuǎn)的嫵媚。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人生最幸采蓮人。乘一葉扁舟，載一船清香，攜一帆柔風(fēng)，低眉抬眼之間，望不盡白云碧水、綠葉紅蓮。此花端合在瑤池，人間能得幾回現(xiàn)？唯有江南，唯有水光瀲滟的江南煙雨空蒙的江南，才能滋養(yǎng)出這般絕世的紅顏。有花堪折直須折，莫留殘荷聽秋聲。

站在北方的池塘邊遙望江南，那該是十分荷葉五分花的清麗意境吧。葉是粉墻黛瓦，花是款步而行明明朗朗的江南女子。所有的江南女子都叫蓮花。蓮花在青山上采茶，蓮花在碧水邊浣衣，蓮花在園林里撲蝶。她們的清眸如水，她們的黛眉如煙。她們有的叫小荷，有的叫芙蓉，有的叫菡萏，腰肢輕擺，裊裊娜娜娉娉婷婷在水鄉(xiāng)江南，她們都是朵朵含笑出水的蓮。無水不蓮無蓮不花無花不燦爛的江南啊。

徜徉在詩詞歌賦的古典里，很古色古香地觸摸蓮花，我閱讀的手指如呼吸梳過美女的云鬢，是一種麻酥酥綿軟軟微顫顫的感覺，眼睛被一些些嫩藕鮮荷潤澤著，不由得濕潤潤亮閃閃清澈澈了。此刻，蓮花就在我的掌心。楚腰纖細(xì)，鶯歌婉轉(zhuǎn)，吳娃雙舞醉芙蓉。古典的蓮花，簡直就是一個美麗溫柔嬌艷的代名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古典的蓮花，象征著端莊靜美優(yōu)雅高貴的東方神韻。少年會老，歲歲年年，蓮花依然是最初的容顏，如初戀清純依舊顏色不改。既然今生注定不是蛟龍，何不做游魚一尾，去嬉戲蓮葉間，搖落滿天的星星成晨露，一開口就是一些瑩澈的話語。池面風(fēng)來波艷艷，陂間露下葉田田。在水的透明中輕攬蓮花的腰肢，再也不讓多愁善感的姑娘撐著碧羅傘，獨(dú)自在雨季里哀怨又彷徨，魚是幸福的。在詩詞的長河中，撐一支長篙，向蓮花更花處漫溯，眼睛是快樂的。

北方杯水難以邀蓮。江南多水，多以蓮為芳名的女子，羞答答嬌滴滴水靈靈在江南的夏天開放，默默又脈脈、幽幽又悠悠地飄著清香。選擇夏天，去江南采蓮，這于信奉不到長城非好漢的北方，是不是一種行為的背叛？我覺得，在柔婉可人芳香醉人色彩迷人的蓮花面前，勇敢地吐露真誠，是一種忠實(shí)生活回歸自我從心靈出發(fā)抵達(dá)心靈的率真表現(xiàn)。愛寫在詩箋上，卻埋在面具里，到了中年，再去做個采蓮人，卻要跨過一座長長的廊橋。那是橫亙在紅塵與理想之間的一座奈何橋啊，等在季節(jié)里的容顏也只能如蓮花般的開落，紅衰翠減。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就在夏天，就在今年，打點(diǎn)心情，架起小船，去江南采蓮。

潔白的茉莉花一朵一朵

這是一朵一朵潔白的茉莉花。在夏天的夜晚，像一顆顆星星閃耀在碧澄的夜空，像一葉葉銀帆悠然在綠色的海面。

一卉能熏一室香，炎天猶覺玉肌涼。是時，我正在讀泰戈?duì)柕摹缎略录?，我真切地感受著這濃郁的芳香。茉莉花名本是音譯，南宋人王十朋有詩曰“遠(yuǎn)從佛國到中華”，說茉莉花是從遙遠(yuǎn)的佛國印度傳入中國的。沿著茉莉花開辟的悠遠(yuǎn)的香徑，1924年泰戈?duì)栐L華成功，分與秋城無限花。他的詩歌從此在中國廣為傳誦，如同茉莉花。

芳香濃烈而淳和，清雅而不濁滯，沁人心脾，這就是泰戈?duì)柕脑姼?。茉莉花在印度人的心目中，是純真無邪、潔白無瑕的象征?！昂牵@些茉莉花，這些白的茉莉花!/我仿佛記得我第一次雙手捧著這些茉莉花，這些白的茉莉花的時候?！保ㄌ└?duì)枴兜谝淮蔚能岳颉罚┰娙说乃季w，完完全全被茉莉花的潔白填滿了。詩人崇尚白色，因?yàn)榘咨且环N簡潔，仿佛最簡單的生命形式。一朵一朵潔白的茉莉花，我感覺，那是等待詩句的白色紙頁，它拒絕著繁雜與華麗、矯情與膚淺。

上帝創(chuàng)造了世界上的一切，還要詩歌創(chuàng)造什么。鄭振鐸說，《新月集》具有一種不可測的魔力，“它把我們從懷疑、貪婪的罪惡的世界，帶到秀嫩天真的兒童的新月之國里去”。在印度的一角清凈之地，住著泰戈?duì)柡退囊活w童心。在陽臺的角上，在那栽著杜爾茜花的花盆放著的地方，矗立著只有詩人才能看見的國王的宮殿：墻壁是白色的銀，屋頂是耀眼的黃金。窗外榕樹旁的小池里，日光在微波上跳舞，好像小梭在不知疲倦地織著金色的花氈。那里有的是貝殼，可以做餐具；那里有的是落葉，翩然成小舟。當(dāng)然，那里有一群一群的花朵，在地下的學(xué)校里上學(xué)。連跳動的心都是花朵呢！“朝陽出來時，開放而且抬起你的心，像一朵盛開的花?！保ㄌ└?duì)枴逗⒆拥奶焓埂罚?/p>

泰戈?duì)柕脑姼杈褪撬纳睢Ｖ耠u印在潔凈軟泥上的細(xì)小的足印就是一些些清詞麗句，坐在泥土里用枯枝斷梗隨便一劃，就是永遠(yuǎn)的經(jīng)典。他不會精心雕琢去追求一種富麗堂皇。滿紙是鮮活的意象，又看不到意象。意象于他已不是包裝。豐富歸之于單純，絢麗凝練為樸素的風(fēng)格。泰戈?duì)柕脑姼?，線條是那么簡潔，自然得像生活本身，真是些燦然開放的茉莉花。葉子青翠，光澤和潤；花瓣色淡，白潔如冰?；ㄉ罩业男∥?，夜晚更加靜謐；花香洗滌著煩躁，盛夏里頓生涼意。

這是一個美麗的夜晚。自然的茉莉潔白的茉莉靜悄悄地綻放，花香落在我的書頁上，落在我所讀的地方，“我要悄悄地開放花瓣兒，看著你工作”（泰戈?duì)枴督鹕ā罚?，今夜的茉莉花，就是泰戈?duì)柸岷推届o的目光，這是一種父親般的注視。

泰戈?duì)柕摹缎略录罚瑺N然開放的潔白的茉莉花，花雖小而質(zhì)堅(jiān)，色雖素而至潔。一篇一篇的詩歌，就是一朵一朵的茉莉花。清新的葉子自然地伸展，潔白的花朵恬淡地綻開。一身的淡雅與素凈，卻是花香也熱烈，濃郁也持久。今夜，這些潔白的茉莉花，就簇?fù)碓谖页聊臅郎希衣牭搅怂鼈冋鎸?shí)綻放的聲音。

茉莉花，自初夏至晚秋，花開不絕，蓋過各種花事；花香濃郁，有“人間第一香”的美譽(yù)。花開在綠葉之上，仿佛碧澄的夜空閃著璀璨的星光。泰戈?duì)枺?913年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金，一朵東方的潔白的茉莉花，燦然開放成最高的星辰。

呵，這些茉莉花，這些白的茉莉花！

春來醒世的紅顏

我國是桃花的故鄉(xiāng)，桃花幾乎遍布大江南北。黃山桃花峰，蘇州桃花塢，每一處古跡，之所以能夠穿越時空而來，似乎也因?yàn)檎慈橇颂一ǖ那逑?。女孩的乳名也常常潤一花字。你喊一聲桃花，一個村姑回過頭，三個村姑回過頭，家家戶戶溝溝岔岔，全是羞答答鮮嫩嫩的笑容。

我們喜愛桃花，因?yàn)樗且荒曛械谝粋€給大地帶來艷色的使者。時令既然是立春，可陽光幾近無色，如冷冷的河水。風(fēng)還是那么無拘無束，裹著你時不由分說。覺著天氣轉(zhuǎn)暖，閃念間，春寒就順著褲腿直往上鉆。白楊挑起毛毛蟲，那不是春天，灰黃蒼白怎會是春天？雀鳥唱著嘹亮的歌曲，也不是春天，隨便一只麻雀，寒冬里也能吼幾句通俗。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你一千遍地問天，天空答你一把冷冷的雪花；你一萬遍地問地，大地應(yīng)你漫山遍野的枯草。

爭開不待葉，密綴欲無條。在你一遍遍質(zhì)問臺歷之時，桃花開了，而且開得這樣迫不及待。桃花開了，桃花開了，桃花熱烈成民間獨(dú)醒的紅顏。在過冬的鐵褐色枝條上，桃花細(xì)嫩的微笑撞開春天的門窗，一夜之間，紅色在大地上鋪陳。陽光的表情還是淡淡的，桃花清幽的笑聲卻翻越了破敗的柵欄，消融了最后一抹殘霜。淺淺的笑意，纖弱的花萼，讓人憐愛，也讓人肅然起敬。桃花，這世上燦爛絕頂?shù)募t顏一降臨人間，我們的生活便由寒轉(zhuǎn)暖。你聽，那是一只只站在枝頭的春鳥，那是一朵朵集結(jié)火焰的宣言。你看，每一根桃枝都是一條通往春天的大道。周邊的枯草也許明天就泛綠了吧，這樣想著，你感覺足心癢癢，似有人呼吸。是新綠在頑皮拱土。

桃花紅了，天空藍(lán)了，衰草綠了，春風(fēng)香了，細(xì)雨甜了。鋤和渠水愉快地指向遠(yuǎn)方，一群女子走到返青的麥田里。她們是轉(zhuǎn)世的桃花。桃花如夢。桃花從古典的民間從女子的腮上悄悄升起。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最早的桃花在《詩經(jīng)》里燦爛著，經(jīng)久不謝。凌寒傲霜的菊花已不再是花，簡潔得只有精神。桃花卻是大俗大雅著的，它既以艷紅的色彩嫵媚的體態(tài)給人以視覺上的享受，又以優(yōu)雅的詩意淡遠(yuǎn)的意境給人以精神上的愉悅。它嬌嫩而又頑強(qiáng)，親切而又飄忽。遠(yuǎn)遠(yuǎn)望去，萬枝丹彩，洇染了一方天空，加之山嵐的渲染，那情那景，依稀是桃源仙境，似近實(shí)遠(yuǎn)，忽隱忽現(xiàn)，似游龍騰霧，飄忽閃爍。走到近前，桃花玉面含羞，如空谷佳人，紅中透紫的麗容在綠羅裙的烘托之下，顯出一種骨子里的柔媚與風(fēng)騷。轉(zhuǎn)過一棵桃樹。轉(zhuǎn)過一棵桃樹。你走進(jìn)了一個傳說。惝恍迷離中，你忘了來路忘了來生。走不出憧憧花影，你是一個心甘情愿的迷失者。

桃花的深處是村莊、流水和源遠(yuǎn)流長的春天。從桃花的花蕊到桃源，也許只有一步之遙?；ㄩ_灼灼，我們的夢想也茁茁；花開從容，我們的步履也輕松。營養(yǎng)桃花的，是淳樸溫厚的民間；澆灌桃花的，是永不凋零的希望。

虞美人

一種花草，名之以美人的名字，花色五彩繽紛，有著千嬌百媚的神韻，根系深長，離開故土便會枯萎死亡。如此美麗而孤傲，恐怕只有虞美人了吧。

“單瓣叢心，五色俱備，姿態(tài)蔥秀，嘗因風(fēng)而舞，儼如蝶翅扇動?！逼分痘ㄧR》里的描繪，恍惚間覺得花不再是花，而是一個嬌艷多姿、翩然而舞的女子。影弱還如舞，花嬌欲有言。它要訴說什么？“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边@是一個柔弱女子在男人時代最剛烈的表達(dá)，她高亢的聲音讓許多長槍一時間找不到詞匯。她，是虞姬。

虞美人，草本植物，莖枝纖細(xì)。虞姬，縞衣綦巾，窈窕淑女。虞美人，耐寒，喜向陽，宜植沙質(zhì)土壤。虞姬，硝煙改變不了青春的顏色，只要伴著項(xiàng)王，唯愿山高路長。

項(xiàng)羽也許不是秦朝末年最優(yōu)秀的男人，但肯定是一個值得虞姬為他慨然赴死的男人。

那是一個深夜，深得只有曼舞的水袖。嬌小的身軀擋不住四面的楚歌，一柄長劍只能在瑩白如玉的脖頸上做一次凄美的旅行。“項(xiàng)王啊項(xiàng)王，在你迎風(fēng)屹立胸襟開張的時候，我只是你征衣上的一顆紐扣。而今，你要躍馬疆場突圍殺敵，我怎會延緩你的馬蹄？”

虞美人的根很深，虞姬的愛扎得更深。芳魂化幽草，羞作漢宮春。在江上草和漢宮春之間，虞姬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前者選擇了死亡。相傳第二年春天，虞姬的墓地“嗟虞墩”上開滿了一種小花，五顏六色的，人們都叫它——虞美人。

虞美人很美麗，它的美麗在于它的傲骨在于它所堅(jiān)持的土地。虞美人很鮮艷，因?yàn)槟鞘潜萄?，是一種死后重生的絕色。不知人世間所有美麗的東西，是不是都來自徹骨的痛？是不是都接受了血的洗禮？是不是都經(jīng)歷了一番生命的涅槃？

有一則鬼故事：一萬年才修得人形，再有一萬年才修得七情六欲，才可以站在所愛的人面前，流下第一滴眼淚。

有一個女子，站在所愛的人面前，用第一滴鮮血，濺他出鞘的寶劍，用所有的熱血，化而為花，廝守著他們生活的土地，生生世世。人已沒，愛還在，彌而不去，終成香魂，在天為蝶，在地為花。

歷史的殺伐聲早已遠(yuǎn)去，漢家的霸業(yè)早已隨江水流逝。只有虞美人，還是青春的模樣，年年春天，開遍大江南北。習(xí)習(xí)春風(fēng)里，那是一群翔舞的蝴蝶。百歲光陰一夢蝶。

啊，虞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