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蓉講述第一個故事:
晚飯時間,爸爸沒有像往常一樣,端著碗跑去看新聞聯(lián)播。他悶頭撥拉著碗里的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幾次抬起頭看看媽媽,欲言又止。
“老爸,你足不足做了什么虧心事哦?”我留意到爸爸的異常,開玩笑說。爸爸的眉頭擰成了一團(tuán):“呃,是碰到點(diǎn)麻煩……”
在我和媽媽的威逼下,爸爸吞吞吐吐道出了實情。“本來想趁發(fā)了工資,買床打折的電熱毯,結(jié)果,咳,收了張假錢,50塊……”沒等媽媽發(fā)話,爸爸趕緊自我檢討:“都怪我沒看仔細(xì)……”
50塊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我心疼著夠買好幾本書了,媽媽則覺得損失了好幾天的菜錢,氣氛頓時有點(diǎn)“沉重”起來……
那張50塊的假幣有氣無力地躺在桌子上,等著我們判決它末來的命運(yùn)。
該如何處置它呢?
“要不,明天我去找那個超市的收銀員,跟她理論個清楚!”爸爸憤憤的?!板X上又沒寫名字,你去了憑什么說是人家找給你的,說不定還白挨一頓熊!”媽媽否決了爸爸的提議。
“把它交給銀行吧?”我小聲插了一句,爸爸媽媽仿佛都沒聽,繼續(xù)討論著。最后,他們的意見達(dá)成一致,還到那家超市去,試試能不能用出去?!斑@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崩蠇岊H為得意自己英明的決定。
被派去完成這個光榮任務(wù)的是我和老爸。老爸是第一責(zé)任人,自然要去,而我的任務(wù),是在收錢的時候混淆視聽,分散收銀員的注意力,掩護(hù)老爸順利將假幣用出去。
在超市里,我和老爸心不在焉地瞎逛著,從貨架上拿了醬油、醋,還有一箱子蘋果、一箱子飲料,放進(jìn)購物車?yán)?,然后佯裝著東挑西選,在收銀臺附近等待著天時地利人和的大好時機(jī)。
收銀臺前排隊的人漸漸多了。老爸朝我使了使眼神,他推著購物車朝收銀臺走去,我保持一定距離緊跟其后,手拿一包牛肉干,等有人排到老爸身后,我才湊了上去。
打價、裝袋、收錢、找補(bǔ),收銀員動作熟練,我們離她越來越近了。第一次冒險,我手心里開始冒汗,濕乎乎的,耳根有些發(fā)燙。輪到爸爸了,收銀員利落地打價后說:“請付196元?!蔽以诤竺娲叽僦骸鞍⒁?,你能不能快點(diǎn),我趕時間呢!”收銀員抱歉地沖我笑笑。爸爸遞過去一疊錢——四張50的,那個50夾在其中,收銀員一張張數(shù)過,我的心也跟著快要跳出胸口……
也許真的是忙暈了,收銀員敲了一下鍵盤,收錢,找錢……一切順利!
老爸提著滿滿幾口袋東西,三步并作兩步,生怕被發(fā)現(xiàn),急匆匆朝外走,我心里懸著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先生,請等等!”收銀員突然朝老爸喊道。我的心一緊,難道被發(fā)現(xiàn)了?“您的錢有問題!”一句話,讓眾人都轉(zhuǎn)過頭來,朝老爸行注目禮。我的心跟著又懸在了半空。老爸一驚,神色有些慌張,臉也微微有些紅了。
“足這樣的,您看,您多給了我50塊錢?!笔浙y員一臉誠懇地說。原來老爸在慌亂之中,多給了一張50。老爸遲疑了一會兒,然后仿佛作了一個什么重大決定似的。從她手上抽回了一張50塊的紙幣。
——不用說,面對誠實,老爸羞愧地收回了那張假幣。至今,它仍夾在爸爸的書里,作為一枚書簽,提醒著兩個字:誠信。
劉喜講述第二個故事:
隨著開學(xué)的日子一天一天逼近,爸爸也一天比一天焦慮,因為上火,嘴角都爛了。
他在為我和哥哥的學(xué)費(fèi)著急,家里還有2000塊錢。哥哥上高中的學(xué)費(fèi)是1200塊,我的學(xué)費(fèi)雖然不多,可加上住宿費(fèi)和第一個月的伙食費(fèi),也得四五百塊。開春馬上要種棉花了,買種子、肥料和藥怎么也得上千塊吧。算來算去都差一截,爸爸能不急嗎?
爸爸把我叫到跟前,一邊在桌腿上磕打煙鍋里的煙灰,一邊說:“你把家里那兩只母雞逮到市場上去賣了吧!”
兩只母雞是去年養(yǎng)的,過年也沒舍得吃,原本打算留著它們下蛋,能換幾個零錢。我用稻草捆了它們的翅膀和雙腿,裝在麻袋里提到了鎮(zhèn)上。
這天是趕集的日子。場鎮(zhèn)很熱鬧,從城里來的雞販子收了鄉(xiāng)下的土雞,運(yùn)到城里能賣個好價錢。兩只母雞很快就有人要了,雞販子格外爽快,對我喊的價還也沒還,就給了錢。統(tǒng)共是137塊。
揣著這樣一筆巨款,我沒敢在熱鬧的鎮(zhèn)上逗留,緊趕著回家了。路過張嬸的雜貨店,我準(zhǔn)備進(jìn)去打斤醬油,掏出一卷錢時,張嬸看到了那張100塊,說:“糟了,這像張假錢!”
在仔細(xì)摸過又看過后,張嬸一錘定音,這的確是一張假錢。我?guī)缀蹩炜蕹鰜砹?,這可是我準(zhǔn)備交的學(xué)費(fèi)??!
叮囑張嬸為我保守秘密后,回到家,我不敢告訴爸爸,只說那些錢放我這兒,明天去交學(xué)費(fèi)。
揣著四張真100和一張假100,我不知道如何把它們交給班主任。等來一撥嘰嘰喳喳的女生圍攏老師,我才走到班主任面前。不用在自己交的錢上寫上名字了,我一陣暗喜,卻看到班長正在登記,每個人的名字和交上來大面值鈔票的編號。我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班主任一只手卻伸了過來:給我吧!
我木然地把5張100塊交了上去,看著班長作了登記,然后像截木頭一樣退了出來。
晚上回到家,我一夜都沒有合眼。每張錢的號碼都作了登記,如果老師發(fā)現(xiàn)了那張假錢,一查號碼,就會知道是我交的……我的腦子里,甚至浮現(xiàn)出了自己被同學(xué)們指責(zé)、唾棄的一幕……
我決定主動坦白。
第二天,守候在班主任去教室必經(jīng)的路上,看到班主任,我立刻迎上前:“老師,昨天我交的錢……”班主任立刻板起臉來:“別提錢,我正氣呢!”
我頓時魂飛魄散,卻聽老師說:“我家那個調(diào)皮的小子,把記著錢號碼的紙疊了飛機(jī),不知道飛到哪去了,偏偏又收到了100塊假幣,這下可好,無從查起了……”
啊呀,謝天謝地!班主任6歲的小兒子幫了我呢,我開心得想笑,又想哭,老師也不寬余,長年穿著一件外套,這100塊得他倒貼了……只有好好努力,用自己的成績回報老師吧。
轉(zhuǎn)眼一年過去了,我終于湊夠了100塊錢——利用兩個假期挖草藥和蘑菇換來的。我鼓足勇氣,敲開了老師家的門。
“老師,去年您收的學(xué)費(fèi)里,那張100塊的假幣,是我交的……”我紅著眼圈,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老師一笑: “早知道是你了。”
“老師,您不是說記號碼的紙丟了么?”我目瞪口呆。
“假話,許你交假錢就不許我說假話啦?”
“您,您為什么不揭穿我?”
“揭穿容易,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一個愛撒謊的孩子,也知道你家的困難,比起一個孩子的自尊,100塊又算什么呢……”